第5章 燕越城牆
嵘城貴為大尚朝的京城，夜裏宵禁時，制度森嚴，巡邏的士兵加一起也有好幾百號人。
主要的幹道上，隔三差五就會有幾個路過。
方泠住的院子有一扇暗門，只有她自己知道，豌豆都不知道，就怕這妹子哪天說漏嘴了。
她從這扇暗門出的府邸。
街上安靜如墳，偶爾傳來的一兩聲動靜，是守夜士兵的腳步聲。
方泠其實不喜歡在街道上東躲西藏的，既不優雅，也容易出事。
于是有一次，她就向家裏人建議，為了方便出行，幹脆他們幾個聯手在城下挖出一條地道算了。
方湘是無條件支持的，他根本不會動腦筋去想，做這事會有什麽後果。
反而是方一北被女兒大膽的想法驚出一身冷汗，萬一被那賊賊的皇帝發現了怎麽辦？
這事如何定奪，最終采取了民主的投票制。
她爹和大哥投反對票，她和二哥投贊成票，就在局面僵持不下的時候，姜還是老的辣，方一北突然端出方泠母親的牌位，說道：“你們母親是不會同意的！她最心疼那些花花草草了，萬一不小心挖到根兒，還讓不讓它們活了？”
方一北給方母扣了頂環保主義者的高帽，方泠都沒法找人理論去，最後這個項目胎死腹中。
于是這次出來，她依然要小心翼翼地躲閃來自四面八方的各雙眼睛。
這會兒，兩個人影朝着她的方向過來了。
巡邏的士兵甲心情不大好，出門前剛跟自家媳婦為了炒菜是放鹽還是放糖大吵了一架，最後鬧得他空着肚子被趕了出來。
跟在他一旁的士兵乙這幾天沉迷于鄉野小說志，睡眠質量堪憂，每走幾步就打一次哈欠。
方泠懂得洞察人，她看着眼前走來的這兩個士兵一臉悲催，便覺得時機來了，她矮下身子，嗖的一聲沖進了對面的小巷子裏。
士兵乙眼皮一挑：“剛才什麽聲音？”
士兵甲心不在焉道：“我肚子發出的咕嚕聲，餓死我了，那臭婆娘，竟忍心讓我挨餓上班！”
士兵乙揉了揉眼睛，又說：“你沒看到一個黑影從前面穿過？”
“有嗎？”士兵甲顧着看星星回味人生了，哪顧得上看前面，“應該是只黑貓跑過去的吧，這附近全是達官顯貴住的地方，那些人錢多閑得慌，家裏總愛養些貓貓狗狗的。”
士兵乙又打了個哈欠，點頭道：“你說的也是，這些人白天自己兒折騰別人，晚上躺下了，就讓貓狗出來繼續折騰人，不安好心。”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繼續往前走了去。
方泠從巷子裏探出腦袋，确認自己沒被發現後，就沿着漆黑得看不見人影的深巷子，一路往前趕了。
“咕咕。”
來到一處牆下，方泠輕輕學了一聲鳥叫。
“泠兒？”
“是我，”方泠四處打探了一下，“狗三，快點搭把手。”
她蹲的地方正是王三弄家府後院的圍牆。
王三弄的親爹王二弄是朝中的懷化将軍，正三品下的官階，在朝廷有一定勢力。
而他這個兒子卻不怎麽上道，一天到晚跟着幾個貴族家的公子鬼混，欺負欺負小朋友啦，調戲調戲良家婦女啦，名聲不太好，卻跟方泠從小能玩到一塊。
王三弄家裏也有一扇暗門，是方泠幫着裝上的，方便他倆聯合作案。
他出來後，看着她背着老大一個包袱，便指了指：“給我分點。”
“吃不死你，”方泠白了一眼，從包袱裏掏出兩豬蹄，“拿去拿去！”
王三弄美滋滋地啃完豬蹄兒，看着方泠套上他帶出來的士兵服，拍了拍手，問道：“今晚你要去哪？”
方泠束了束腰身，這衣裳不大合身，畢竟男兒穿的，襯托不出她妙曼的身材：“去趟城西，找我二哥去。”
“你二哥怎麽跑那去了？”王三弄用手背擦了擦嘴，一臉疑惑。
方泠把包袱往王三弄身上一塞，把他整得跟只熊似的：“陛下派他到那守墳去了，我今晚得下去看看，你帶我去那吧。”
王三弄不學無術，他爹是痛心疾首，原本給他弄了幾個官，全讓他打了一手爛牌，最後不得已，讓他當了個夜巡士兵的小隊長。
這在夜裏大街上，要想不用畏畏縮縮東躲西藏，找他幫忙最合适不過。
“咦，王隊長，一天沒見，怎麽就胖了一圈？”
“啊哈，吃得多了點，我發現一處上好的食肆，新開張，下回我帶你去嘗嘗。”
“嘿嘿，小的多謝王公子！”
這些巡邏的士兵，平時經常跟着他鬼混，而他對這些士兵也如同親兄弟一般，沒少帶着他們偷雞摸狗，于是大家見到他都很熱絡，就算他身邊忽然多了個大活人，也沒人怎麽細問。
玩忽職守，說的就是他們。
方泠這會兒拿過泥糊了糊臉，看不太出是個女子了，于是一路上看着王三弄跟各路人馬各種瞎吹，很順利的就來到了西城門。
守城門的士兵不歸王三弄管，所以說話就要當心一些了。
城門一關，輕易開不得，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于是他兩打算分開行動。
方泠挑了處隐秘的地方，打算直接翻牆而出，而王三弄只用替她在周圍把把風就行。
王三弄把包袱從身上卸了下來，趁着方泠打開包袱取東西，又順手拿了個鵝掌。
他邊吃邊看着方泠掏出一個精致的胭粉盒，又拿出一塊手帕，把腰身上別着的水壺擰開，倒了些水，沾濕手帕，他好奇地問道：“你要幹嘛？”
方泠抹了抹臉上的泥，随口道：“補個妝先。”
王三弄：“……”
等方泠把妝補好，王三弄已經吃了八個鵝掌了。
“姑奶奶，你總算折騰好了。”
他見過好些盜墓的，只是沒哪個像方泠這般如此來事。
方泠起身，脫掉士兵服，然後捋了捋頭上的青絲，再重新綁好，頭可斷，發型不可亂。
王三弄看着她，那屢青絲揚了揚，劃過臉蛋時宛若柳絮紛飛，确實是國色天香的一枚女子啊，要不是兩人混得太熟，他說不定就會看心動了。
方泠拿出攀天繩，一頭系上龍虎爪，用力朝着城牆沿上一抛，再一扯，繩子牢牢地固定住了。
“我走了，你替我看好了。”
方泠一個魚躍，抓住繩子，三兩步就到城牆中段了。
王三弄看着啧啧稱奇，身手比自己那三腳貓的功夫好的不是一點半點的。
他聽到周圍傳來腳步聲，是城牆下的巡邏兵，于是颠颠地跑過去找人唠嗑了。
方泠如燕子一般，翻身穩穩地落在了城牆上，然後把繩子往上一抽，捆在手腕上，再把龍虎爪收起，借着邊上烽火臺的暖光，蹲在旁邊的牆沿下，眺望城外的情況。
果真如二哥所說，不少大內侍衛守在了原先她進去的墓穴上方，裏三層外三層，嚴嚴實實地圍了個遍，熱鬧非凡。
不僅如此，一邊歇着的士兵點起篝火，把周圍的黑暗驅散了好些距離，好在墓穴跟城牆離得有些距離。
看着人不少，想要進去，必須得找她二哥幫忙才行了。
她視力堪比夜鷹，仔細一看，一個站三秒就要晃一晃，看着渾身跟長了刺一般的身影，此刻映入眼簾。
她就知道，自家二哥被她眼神鎖定住了，他這樣子，在訓練有素的皇家侍衛隊中，不要太好認……
她找了一處好下去的距離，把龍虎爪安置好，攀天繩往牆外一放，再一個翻身，女賊下山了。
“小心。”
她剛往下探了一步，久未登場的太子爺終于出聲了。
太子爺的聲音猶如耳畔的低語，她一時間無法适應，差點兒兩小手一松，直接摔下去。
好在這姑娘大風大浪都經歷過不少，往下滑了幾步，就再次穩穩抓住了繩子。
她輕聲問道：“怎麽？”
“別出聲。”
這時一道黑影将她包裹起來，方泠心中一噔，目光瞥了一眼下方，看到一士兵提着褲子跑了過來。
方泠：“……”
敢情這小子憋尿憋急了，要跑過來撒尿啊！
她閉上雙眼，聽着那疏疏啦啦的水聲，耳根都紅了。
真他媽尴尬啊！
等那士兵呼了一聲，爽了，轉身走開一段距離時，太子爺才接着出聲：“你想什麽呢？方姑娘？”
方泠朝着黑暗白了一眼，這都什麽問題啊，這時候我該反問你，那男的是長是短嗎？！
本姑娘是女盜墓賊，又不是女流氓！
她納悶道：“你給我正經點，我在想，等下怎麽下得去腳，下面可是一泡尿好嗎？！”
說完只見着黑影晃動得跟篩糠，她就知道，這貨在憋笑。
等太子爺稍稍安靜下來，方泠手都抓疼了。
“可以下去了麽？我的太子殿下？”
“嗯，”太子爺的聲音明顯還在顫抖，有點兒笑得高冷人設崩塌，“我掩護你吧，快到下面的時候，你記得轉彎。”
“用你教我，當我廢材小姐呢！”
方泠一個雁落高崗，快接近地面時，一手撐着牆使力一推，往邊上去了，等兩腳一落地，另一還抓着繩子的手往回一抽，龍虎爪開關一動，落下來。
她在龍虎爪落到半空時，又是一拽，爪子和繩子完美避開髒東西回到了她的手中。
這會兒太子爺那道黑影，還傻愣在城牆半段的地方沉思呢。
一陣冷風吹過。
太子爺悶悶一聲：“好身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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