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文武不能
方一北疼愛女兒是出了名的,知道女兒愛吃,每天晚上的晚飯,都是按照國宴的标準來準備。
方泠回到家中,大門才踏進去,飯菜的香味就撲面而來。
這味道飄得老遠,街道上饞暈過去好幾人。
方泠來到正廳,看到下人們老早備好了。
他們家不像別的大戶人家,要等主子全部就坐了才上菜,方泠不論在哪,只要想回家吃飯,每次都會按時出現,一習慣,家裏就次次先把菜備好。
“爹,今兒是發生了啥好事啊?準備了那麽一大桌的好菜?”
方泠得了便宜還賣乖,明明心裏清楚得很,還要假裝問一下。
方一北也是個老小孩,知道女兒在逗他,他也樂呵呵地配合着表演:“你大哥來了封家書,說是他出門巡邏時,逮了只野狗養着玩,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那必須要好好慶祝!”方泠拿起筷子夾菜吃,“這東坡肉入口即化,甚得我心!”
方一北吃飯喜歡喝點兒小酒,但酒量一般,才一口下去,臉蛋就泛紅:“丫頭啊,爹聽豌豆說,你一天兒都沒挨家,又上哪去了?”
方泠瞟了一眼豌豆,看到她裝傻看天,于是嘀咕道:“就四處瞎逛去了,哦對,我去了趟雅築侯府。”
“你去那晦氣的地方幹啥?”方一北在朝廷中有兩死對頭,一是隔壁王二弄,二是雅築侯李永賢,三人總是把朝會當成菜市場,天天雞吵鵝鬥,皇上一開始還有耐心去處理,時間長了,見到這三個半百的人那麽不知老小,也就只是扶額圍觀。
“女兒去氣氣他們呗,”方泠看到方一北兩胡子快豎起來了,趕緊夾了個雞腿到他碗裏,小小安慰一下,“女兒知道爹總被李侯爺氣到,我就想着,我去氣他不合适,我就去氣他女兒秋晴去。”
方泠故意沒提李央,要不然這頓飯就沒法吃了。
婚約一取消,嵘城上下熱議紛紛,上官秋晴這根攪屎棍立馬向四大姑八大姨抛出小道消息,說是方泠不懂婦道,才導致婚約取消,這話傳得賊快,頓時間上了社會頭條,那會方一北氣得要死,覺得是李央瞎造謠,于是天天逮着這個“渣男”劈頭蓋臉就罵。
後來方泠反将了一軍,聯合十八姨等各路碎嘴,硬是把矛頭指向了李家,可就是到了現在,方一北聽到李央二字,還會耿耿于懷,氣都沒消。
方一北把杯中酒一悶而下:“氣得好!氣死他一家老小的!”
“哇!我就知道家裏準有好吃的,回家絕對沒錯!”
這時門口走進一個年輕男子,五官相貌很是精致,玉質金相,面如傅粉,但經不住細看,總覺得有些不對,再細細一品,便覺得他痞氣東來,吊兒郎當,之前的好印象便立刻要打對折。
這男子正是方泠的二哥,方湘。
方湘二話不說,把身上穿的布甲脫下扔給一旁的奴才,大步一跨,坐下就拿起了筷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中間那盤紅燒鯉魚中露出一點兒邊角的魚泡,伸手就要夾。
方一北啪嗒一聲,淩空拍下他的手,疼得方湘直嚷嚷。
“爹!”方湘赤紅着臉,喊道,“孩兒哪有不對!”
當着自己親妹子和一大堆下人的臉,直接扇過來,他面子還要不要了?
方泠見慣不怪,她才發現有一魚泡,夾起就往嘴巴裏送,細嚼慢咽的,看得方湘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其他下人也是忍俊不禁,二少爺被訓是家常便飯了,每次上桌,總少不了這道開胃菜。
方一北起身,做出欲拍他腦瓜之勢,罵道:“你小子怎麽又跑回來!成天稀稀拉拉的,盡丢老夫的臉!”
方湘打不起,躲得起,兩手扣住腦門,兩筷子直直地比着天花板,活似兩兔耳,哆嗦道:“孩兒今天不當值,便想回來孝敬您老來了,沒想到竟被您冤枉,我,我比‘豆’娥還冤!”
方一北只是吓唬他,并沒真要動手,他坐下扶了扶胡須,說道:“你知道窦娥怎麽寫麽?就比她冤?我看你是回來孝敬你的胃了!”
“窦,不就是豌豆的‘豆’麽?”方湘看了眼一旁捂嘴直笑的豌豆,納悶道,“哎呀,我一堂堂武夫,識那麽多字作甚?”
方一北兩眼一瞪:“你大哥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你妹子文能辱罵天下仕,武能鞭打天下雞,就你,不上不下的,啥都不過半桶水!”
方湘:“……”
方泠有點兒心疼她這個木頭二哥,夾了塊雞翅送他碗裏。
方湘都快含淚了:“還是妹子心疼哥!”
“二哥,你今兒咋不值班啊?”方泠問了句,方湘在皇城裏當皇帝的貼身護衛,平時很少能回來,特別是臨近晚上的時候。
方湘啃着雞翅膀,囔囔道:“陛下讓我去城西邊守一處墓穴,晚點我再過去。”
方泠警惕一問:“啥墓穴?”
方湘搖頭道:“不知道,我沒下去看過。”
方泠父女兩對視了一下,心中各種打着小算盤。
多虧自己二哥神經大條,她打算今晚坑哥一下。
一桌好菜被他們三人一掃而空,方泠腆着肚子回到房間,按照太子說的,收拾了一個包袱,放椅子上候着,等子時一到,即刻動身。
豌豆一如往日,從廚房裏拿來一些零嘴給方泠當夜宵。
方泠解開包袱,全裝了進去。
豌豆一看包袱,龍虎爪,攀天繩,陰陽五符,黑驢蹄子……
“姑娘,今晚又要下去?”
方泠點頭道:“二哥守的那墓穴有情況,我今晚下去看看,你到時候替我守好這裏了,千萬別讓我爹給發現了!”
豌豆狠狠點頭說道:“姑娘放心!豌豆一定會替你守好的!老爺半步也別想踏進來!”
豌豆從小跟着方泠一起長大,是她的貼身丫鬟和心腹,雖然腦袋少根筋,嘴巴也總漏,但是方泠一般情況下,很信得過她。
“也不知道夠不夠……”
方泠看着包袱琢磨了半天,萬一不夠就不好辦了,畢竟是下地幹活去的,且不說次次九死一生吧,那墓穴聽着太子一講,便覺得玄乎,還是準備充分點好些。
“豌豆,你再去廚房裏給我找點吃的來!”
萬一發生不測,可不能當個餓死鬼。
子時将近,吱呀一聲,方泠推開門準備出發。
她身後背着的包袱,比一開始時足足大了一倍,竟塞了些吃的進來。
他們這一類地下工作者,往往要求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院子裏躲在角落一聽,一個動靜便引來她的不安。
方泠踱步偏房門前,大手一推:“豌豆!你給我起來!誰讓你睡那麽早的!”
豌豆迷迷糊糊地揉了揉臉:“啊……姑娘……早晨了嗎?我沒覺得做了幾個夢啊,就又要起來吃早飯了……”
“吃你個頭啊,”方泠拍拍她睡得紅撲撲的小臉蛋,“你快起來替我守着,免得我爹爹查房!”
方一北既過上了退休老幹部節奏般的生活,同時又是只夜貓。
每晚吃過晚飯聽完下人彙報的一些八卦,他就按時上床睡覺,可到了夜裏就會蹦跶起來,閑着沒事就會來查房。
豌豆被她這麽一說,就想起來了:“對對對!我還得替姑娘打打掩護呢!我這就起來!”
她呲溜一聲從床上爬起,抱着枕頭就往屋外跑。
方泠不禁扶額道:“你的衣裳還沒穿好呢……”
也不敢指望豌豆能幫上啥忙了,倒忙不幫就不錯了,方泠在屋裏的茶杯裏下了點點劑量的安眠藥,以防方一北突擊檢查。
這劑量的藥吃了對身體沒啥大礙,最多方一北吃了一睡便會自然醒,趕不上早朝罷了,反正他沒少遲到,皇帝也不管他,他不來朝會還安靜些,皇帝就睜只眼閉只眼了。
一切準備得當,看着又有點兒犯迷糊的豌豆,子時的鼓聲一響,方泠準時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