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盜亦有道
果然有問題。
女人的直覺是很靈的。
“你在哪?出來出來,男女授受不親懂不懂?竟然私自鑽進我的房間!”
方泠抓起一直放在枕邊的佩劍,朝着空氣一陣亂砍。
那聲音飄忽飄忽的:“那你擅自闖入別人的墓室又算什麽?”
“嘿,你還反問起我來了,”方泠一鬥嘴就來勁,“我那叫保護文物,那些東西擱棺材裏躺着,總有一天會壞掉,還不如及時被我拿出來使喚好些。”
“你是我見過的臉皮最厚的盜墓賊,很适合抓去築長城。”
方泠嘁道:“那是男人的活,不是我們女人家做的。”
“我的意思是,把你的臉拿來當磚使,”這把聲音像是在憋笑,“嚴肅點,你明天去把還魂珠拿回來,我就當這事沒發生過。”
“沒門兒,”方泠跟他說了幾句,就沒那麽害怕了,覺得這人也不怎麽正經,她從床上下來,在房裏轉了一圈,卻也沒看到半個人影,“我把那玩意丢給老板娘賣了,豈有讓我想拿,我就得去拿的道理。你也不打聽打聽,本姑娘是誰?”
男人的聲音沒有出現,而是窗外的風聲
變疾,吹打着樹上的葉子,唰唰直響。
方泠看到地上投射出一道欣長的人影,人影逐漸上移,在牆上成型後,比她高出了将近兩個頭。
聲音再次傳來:“我不跟你開玩笑,你一家子的性命和還魂珠,你自己選罷,明晚是最後期限。”
方泠切了一聲:“拿這種話吓唬我?我豈是貪生怕死之輩?跟閻王老子我也敢跟他稱兄道妹的,你還是一邊呆着去吧。”
那個男人的聲音終究沒再傳來,影子也消失不見了。
方泠重新躺回床榻,呼了一口氣,說不去就不去,誰怕誰啊?
翌日。
“十八姨,你怎麽能把那還魂珠給賣了呢!”
方泠來到藏月樓,見着十八姨點銀票點到手差點抽筋,她一臉抽搐,那東西怎麽能這麽快就出掉了!
十八姨拍了拍手裏那一疊銀票,笑得臉都僵硬了:“那可不嗎,多好一件寶貝啊,你還別說,我自個兒都想留下來自己玩呢!還不是看在銀票的面兒上嘛!這天下,還有啥比銀票長得更漂亮的?”
她咯咯直笑,看到方泠整張臉都快慫拉到地上了,頓了頓,輕輕摸了下方泠光潔如玉的臉蛋:“哦,對對,你長得比銀票漂亮些。”
十八姨從銀票裏抽了一部分,算是她的抽成,然後把剩下的銀票遞給方泠:“合作愉快!”
方泠把她的手推開,冷冷問道:“十八姨,咱合作也好些年了,今兒你得替我壞一回規矩,那珠子你賣給誰了?今兒你得告訴我。”
“呦,方姑娘,瞧你這話說的,”她往茶幾邊上一坐,喝了口茶,吊起嗓門說道,“這行規哪能壞了呀?來我這買東西的,都是各位爺,我說出去了,以後甭說吃不吃這碗飯了,我小命也難保啊!這銀票就算是再好的東西,也得講究個細水長流。今天我要是壞了規矩,以後誰還上我這啊?”
這些地底下偷來的東西,拿不到臺面上來說,特別是第一次經手出去,買家都怕惹來麻煩。
藏月樓那些直接擺出來賣的還好,私下塞點錢給店裏的下人,問問就能打聽到。
不過那些明着賣的,都算不上稀奇玩意。
而真的算得上至寶的,全部由十八姨私下售賣,想從她這張嘴裏摳出點內幕來,就真真太難了。
方泠眉頭一皺,好生跟她廢話了半天也沒用,于是從自己袖兜裏掏出一件寶貝來,放到桌上。
十八姨一見到這東西,眼睛都看直了:“鳳首玉鑲金琉璃杯?!”
她剛想伸手去拿,方泠搶先一步拿了回來。
她即刻陪上職業假笑:“方姑娘,這東西是真的好啊,你托給我,我保證替你賣個大價錢!”
方泠手裏把玩着琉璃杯,這杯金光銀光各種光晃瞎人眼,饞得十八姨心裏直癢癢。
“告訴我珠子下落,我就把它給你,我保證絕不外傳。”
這琉璃杯,相傳是西王母拿來飲酒用的,有駐壽養顏之功效,若是能拿去獻給當今太後,分分鐘能抱住她的大腿。
十八姨糾結了老半天,咬着牙,猶豫要不要露一次口風,咬得她牙床都快崩掉。
她起身撫了撫青絲,剛想開口,就見窗外吹進一陣風,把茶幾上的茶杯吹翻在地。
哐當一聲,茶杯四裂,杯子的茶在地上畫出了“上官”兩個字。
把十八姨都看傻了,這都什麽事啊?!
方泠心中一笑,先太子果然有點手段,大白天的也能顯靈,看來自己這次替他做事,不見得有什麽損失。
“謝了,我走了。”
方泠轉身要走。
十八姨看着財主要走,再看看那地上的碎片,她的釉彩牡丹花瓷杯啊!
心碎的聲音跟打了雷似的。
“方姑娘!你別走啊!你看看這……”
方泠回頭莞爾一笑:“風給吹的,不賴我,你問風要錢去吧。”
“你是怎麽發現是上官家的?”
方泠抄了條小路走,自己下地慣了,随時都跟個賊似的。
路上沒人,男人的聲音傳到:“那女的床上還留有件先帝賜給上官家的綢布做成的布衫。”
“啧啧啧,一想到上官伯爵那肥頭大耳,跟十八姨那愛美神纏綿一起,簡直辣眼睛,”畫面太美,方泠不敢深想,“十八姨也算個勞模了,為了工作,可謂積極獻身義不容辭啊。”
說起上官家,除了上官伯爵,她還很看不順眼上官秋晴和她哥上官琰。
兩個妥妥的戲精。
上官琰當年科舉連着落榜兩次,第三次還是去勾搭了皇帝的親妹妹永樂公主,才翻的身,拿了個榜眼。
作為一名不怎麽光彩的關系戶,這厮天天把這老二的頭銜挂嘴邊,還洋洋得意,每每方泠看到,都想把他就地活埋。
最讓方泠看不慣的還是上官秋晴那妹子。
長得不怎麽對得起這名字就算了,還自以為是,最冒犯方泠的是她曾經暗戀過方泠的大哥方旭。
方旭人長得威武高大,身手好,是難得的一個武将好苗子,在武舉中更是力拔頭籌,得到朝廷賞識。
他為人敦厚,對上官秋晴明着送秋波,沒有要接受的意思,但也沒讓女方難堪。
結果這綠茶婊倒好,得不到就要毀掉對方,私底下各種傳方旭的不好,不舉這種話都能長挂嘴邊說。
就她脂肪高度濃縮成那樣,誰見了都不可能舉啊。
她甚至懷疑方旭忽然被派到邊塞重鎮西關也跟這茬有關。
要不是礙着祖訓不能輕易對生人動手,方泠早就想給上官秋晴抽一回脂了。
現在讓她親自登門看到這三,她腦袋裏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買點瀉藥送他們拌面吃。
上官伯府仗着自己跟一個朝中公主攀了點親戚,就嚣張跋扈。
爵位明顯不如方家,可排場卻浮誇得多。
看着那恨不得直接拿金磚砌牆銀票糊臉的上官府,方泠感覺今晚的好胃口都沒了,起碼要少吃兩碗飯。
怎一個俗字了得?
咚咚咚。
敲門聲過了片刻,府門開了條縫,裏面鑽出個賊頭鼠目的下人。
一看這做派就不大氣!
咱方家大門從來都不掩的,敞開了讓人看,那寶貝一排一排地擺在門口,路過的百姓看了各個目瞪口呆,更加痛恨他們富人階級。
探出頭的下人一眼就認出了方泠,不光因為她豔動嵘城,還因為自家大小姐跟她很不對付。
于是陰陽怪氣地說道:“方姑娘能親自登門拜訪真是讓人感到意外啊,不知姑娘有何貴幹?”
一點開門迎客的意思都沒有。
看着這個跟縮頭烏龜沒啥區別的樣子,方泠大人大量不跟他一般見識:“我要找上官伯談些事情。”
下人笑起來有點瘆人:“真是不巧,老爺正在堂內招待中書令等數位貴客,恐怕抽不出時間答應姑娘了,我看姑娘不如改期?”
“那我找上官夫人談一談吧,你家老爺昨晚把布衫落在藏月樓了,不知道你家夫人怎麽看?”
這下人臉一哆嗦,立刻開門恭恭敬敬地迎了方泠入內。
下人前面領着,方泠跟在後頭,她是第一次進上官家府,要不是因為還魂珠,她可不願意糟蹋自己寶貴的時間。
有這功夫,還不如在家嗑瓜子來得陶冶情操。
上官家宅裝修果然如她預料那般土得突破天際,下人把她帶到了偏房先歇着,自個兒麻溜一跑,跟上官伯報告去了。
就他們家,哪有什麽中書令會來,一聽說自己偷腥敗露,上官伯屁颠屁颠地就跑出來了,家中那位夫人呂氏可不是好惹的。
要是讓她知道身邊人親了別的女人才回來幫她摳腳,非得攆着上官伯跪砧板不可。
上官伯把方泠請到了正堂,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他知道自己家秋晴跟方家長子的那些事,臉上笑容甭提多尴尬了。
陪笑陪得他臉抽筋,只見方泠把吃的掃了一遍,心滿意足地才道了來意:“伯爵昨夜進了一顆明珠,晚輩自知不妥,可還是不得不說,那珠子晚輩早先看中了,還惦記着今兒去拿回家的。”
上官伯臉一僵:“這個……方姑娘家大業大,也不缺這區區一顆珠子吧?你家那些寶貝,弄個展覽三天三夜都展不完的,我買那顆珠子,其實是想給愛女做件頭面的,小女也到了出嫁年紀了不是?哪天我要是遇到更好的,定會親自帶到府上孝敬方侯爵。”
方泠磕到一半的瓜子停了動作,心想,你家秋晴那個鬼樣子誰會娶啊?
“那好吧,晚輩這就去藏月樓再走一趟,看看還有沒有啥別的珠子可用的,順帶幫您把布衫取回來,不勞駕您親自跑一趟了。”
“別別別!”上官伯跳了起來,連連擺手,“既然姑娘如此看中那顆珠子,老夫這就替你取來!”
上官伯內心真的是羊駝狂奔,區區一個小丫頭片子,竟這般欺負自己,還只能忍着!
他是氣得咬牙切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