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命懸一線
命懸一線
邊說,邊端起那杯沒動的水一飲而盡,幹裂的嘴唇總算得到一絲滋潤。
千玲珑看着陸銜羽粗粝的手掌,拇指和小拇指上各有條疤痕,扭曲得像只蜈蚣趴在上面,要不是眼尖,她都察覺不到那只掩在寬大衣袖的左手。
忽然,千玲珑咧嘴一笑,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微笑:“你以為我會輕易放你離開到了我的地盤還分不清主次,師兄,你真是老了。”
說話的間隙,刀鋒已經朝陸銜羽的胸口襲來,陸銜羽卻分毫不亂,淡然将杯子放下,只一瞬的功夫,左腳勾起一只花凳踢飛,刀鋒正中中心,花凳頓時四分五裂,木屑如細針般飛射。
折扇在千玲珑手中便是最好的武器,房中的輕紗被折扇劃開好幾條,千玲珑倒挂于上,一手防禦,一手丢暗器。
見她神色嚴峻不似開玩笑,陸銜羽的面容終有了變化,照這樣下去,遲早會引來其他人,今日之事本就古怪,若是招惹了不必要的麻煩,身份一旦暴露,江湖立馬會有人前來追殺。
看來不能在此處浪費時間了,陸銜羽看着認真的千玲珑,目光複雜,但也不再說什麽。
黑色的袍子攏了攏,腳掌突然聚力,佯裝沖向千玲珑的方向。千玲珑不可置信睜大了眼睛,随後換上仇恨目光,咬牙切齒準備和陸銜羽來個殊死搏鬥。
卻不想對方朝自己臉上散了把黑灰,剎那間失去清明,只聽得耳邊獵獵作響的衣袍,還有一聲極為低啞的“再見。”
如四年前的不辭離別如出一轍,千玲珑氣急大喊:“陸邊雲,你敢走!”
然而沒有回應,冗長的寂靜充斥着整個樓閣,千玲珑明白了,在陸銜羽的心裏,沒給她留位置。苦練這麽多年,連那人片刻都留不住,到頭來自己像個笑話。
就在她心灰意冷時候,腳步卻又迂回,漸漸清晰起來,離自己越來越近。
心中的火苗又重新複燃,雖然雙眼還未恢複,喜悅搶先占據主導,不由自主道:“我就知道你不敢,快幫我把眼睛弄好。”
語氣嚣張,理所當然,和當年一樣。感受到身前的人蹲下,千玲珑有些別扭将臉伸出去,等待那人為自己清理,可一絲土腥率先鑽進了鼻子。
當——
是刀鋒交錯的聲響,千玲珑仗着靈敏,猛地拽起輕紗,重新将身體卷回去半空,面露不善對着不速之客道:“你是誰?膽敢擅闖我樓閣。”
因為視線受阻的原因,千玲珑無法判斷具體位置,只能做好十足的防禦。那人似乎瞧出端倪,也不出聲,只是不斷逼近千玲珑,并将聲音放得極低,不想打草驚蛇一樣。
千玲珑冷汗直流,方才她沒認出,不只是因為氣味,而是對方的體型和陸銜羽接近,才使她誤判。但這也足以說明對方的塊頭絕不弱小,不知怎的潛入胧月山莊,腦海忽然一閃,想起用膳時仆人提及賞花會有人制造恐慌,看來這人就是主犯了。
想到這裏,千玲珑越發氣憤,真是什麽人都敢騎到她胧月山莊鬧事了,要不是陸銜羽,她也不必如此狼狽。這麽大聲響還沒有仆從趕過來,恐怕被這人端掉了也是有可能。
生死在此一舉,她必須謹慎謹慎再謹慎才行。千玲珑幾乎是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耳畔,那人冷漠的面容浮現一絲冷笑,對着千玲珑身後男子點頭。
男子蒙着黑布,只露出一雙眼睛,得到同伴的肯定,從腰間掏出飛镖朝着千玲珑腰部射出,“刺啦”一聲,千玲珑便措不及防摔倒在地。
雖然她在下落的前一瞬用雙臂護住頭部,可還是傷到了肩胛骨,撕裂的痛感使得大腦異常清醒,幾乎是在觸地的剎間,千玲珑的折扇率先朝面前的人飛出。
那人吃了一驚,連忙側頭躲閃,扇尖帶出的疾風割斷一縷發絲,輕飄飄落在地板上。
兩人的目光同時投射在千玲珑身上,有玩味,有厭惡。千玲珑還想再抵抗,蒙面人率先動手,同千玲珑交起手來,打得難分伯仲。蒙面人的同伴見時機差不多,便想着終結收手,然蒙面人卻興趣勃然,将同伴的叮囑抛擲腦後。
同伴顧不得蒙面人的趣味,一心想将千玲珑解決離開,于是在蒙面人驚愕的目光下,欲将彎刀戳進千玲珑的心口。
“章景,你瘋了?!”蒙面人制止道,千玲珑至少值幾千黃金,被殺死不僅讨不到好處,胧月山莊也不會放過他們的。
就在他以為一切都完了的時候,房門被大力踹開,陸銜羽毛不知從哪兒尋來的刀砍向他們二人。蒙面人懊惱翻了個白眼,出氣般把章景推開,地板如雷劈地,勢頭能将人砍成碎片。
眼見事情敗露,蒙面人揭窗準備逃走,而章景的目光還鎖定在千玲珑的身上,剛才的一刀,如果刺中必定奪命。
陸銜羽見章景還念念不忘,手上青筋暴起,千玲珑被他嚴嚴實實護在懷中,幸好來得及時,刀鋒只劃破了點布,看着還有些濕潤刀口,上面明顯淬了毒。
“喂,這是你自找的,我先走了,你自己保重。”蒙面人朝章景招呼一聲,便朝着窗戶跳下去。三樓,對于他這樣的人不在話下,章景不過是個順帶的,性命與他無關。
章景還是保持沉默,看陸銜羽的架勢是不想放過他。不一會兒胧月山莊的護院紛紛趕過來,圍住了整個樓閣,蒙面男剛跳下去就被圍堵了個水洩不通。
千沖雪氣的兩邊的胡子都翹起來,不等侍衛動手,劍端直指章景眉間,殷紅的血像朱砂一樣點綴其間,很快滑落到鼻尖。
“是誰派你來的,竟敢對我女兒動手,我必要将你千刀萬剮。”千沖雪聲若洪鐘,眼眸淬起星火,令在場的人不禁寒顫。
千玲珑經過打鬥,雙眼短暫的失明的情況已是下精疲力竭,好不容易從陸銜羽的懷中掙脫,一開口便是爹娘爹娘的叫。千夫人在撐場子,不在身邊,千沖雪一見自家閨女這般可憐模樣,怒火更甚。
陸銜羽把千玲珑拉到身邊,不知用的什麽軟膏朝她眼睛一抹,涼絲絲的感覺過後,視線逐漸清明。眼簾是陸銜羽充斥着歉意的模樣,千玲珑見是他,滿腔的委屈再也忍不住,抱着陸銜羽啜泣起來。
千沖雪忙着應付章景,見閨女窩在陸銜羽的懷裏哭泣,一時不知是喜還是憂,但眉頭總歸舒展開來,專心對付章景。
“不說我便替天行道,殺了你這無恥之人。”千沖雪最瞧不起這種人,一副無所畏懼模樣,板着臉,誰都欠他一樣。
望着面前親情融洽、和睦的一幕,章景咧嘴苦笑:“差一點,只差一點就能一樣了。”
衆人被章景雲裏霧裏的話搞得莫名其妙,千沖雪厭煩他的表情,劍鋒已經刺進一部分到胸口,“裝瘋賣傻,說,主使是誰!”
章景卻收斂了笑意,根本不看千沖雪,目光死死盯住千玲珑,喃喃道:“殺了我家父,就該拿命償還,要問就問你女兒。”
千玲珑抽噎的肩膀一頓,後知後覺轉過頭來,就看到了一張熟悉面龐。清明前幾日,在渡口與她交手不就是此人。
“還想诋毀我女兒,你再不老實交待,我就要動真格的了。”千沖雪打斷章景的話,竟有片刻的慌張,為了不讓章景繼續說下去,手勁兒又重了幾分。
一口血從咳出,章景撐着牆壁,穩住身形:“胧月莊主真是好一副正義凜然,不知道您女兒死了還能不能說出這種話來。”說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劍從胸口拔出來,衆人只看得清一道黑影竄向千玲珑。
“珑兒!”千沖雪驚呼。
陸銜羽早有防備,一個轉身将千玲珑護在身後,大刀擋在胸前,趁着章景喘息的時間,猛地一拳砸到對方肚子。鮮血噴湧而出,章景露出猙獰的表情,陸銜羽眸光晦暗,脖頸漲的粗紅,眼見動了殺心。
突然一股細小的酥麻從腰間傳出,目光從章景的臉上轉移到自己身上,不知何時腰間紮了兩根細針。
“這麽護她,那你代替她死吧。”章景惡劣笑道,鮮血将他浸染得像朵紙花,搖搖欲墜,随手一掐就能碎成粉末。
又是一拳,不過這次是落在臉上。陸銜羽呆滞看着千玲珑,只見千玲珑目眦欲裂,一拳揮舞在章景的臉上,胸脯劇烈的起伏,完全不似平日端莊。
“若是你我恩怨,找我就夠了,為什麽要傷害無辜人!”千玲珑惡狠狠道。
章景順着她的方向倒去,耳邊的聲音越來越模糊,對方卻還不打算放手,将他的衣領揪住不停質問:“為什麽要害他,解藥呢,你把解藥藏哪兒了?”
見章景嘴唇嚅嗫,千玲珑将身子湊近了聽,下一刻,一股溫熱噴在面頰。千玲珑不可置信看着章景,章景悠悠吐出一句:“解藥......早就沒了,和我一起下地獄吧。”
陸銜羽腹痛難忍,只覺得有萬只螞蟻啃噬般折磨,腿都開始發麻。千沖雪立即傳了藥師,把人攙扶到軟榻上歇息。
陸銜羽的額頭逐漸滲出汗滴,模樣好不難受,千玲珑心抽抽的痛,抹掉臉上的血污,準備給章景最後一擊,送其歸西。
原以為章景會求饒後悔,但地上的人只是閉上眼睛,任由周遭叫罵。輕描淡寫的模樣實在招人讨厭,千玲珑舉起匕首,對着章景的喉結劃去。
嘭——
一聲爆響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千玲珑的動作也不由得滞停。
千沖雪眉頭緊鎖:“你們這些護院是擺設麽?怎麽回事。”
十幾行人面露難色,正欲解釋,一個男子連忙撥開人群,像只猴子一樣跳入眼簾:“是我,千莊主,白公子派我來議事。哎呦,你們這是作甚?”
來人正是白全晨,風塵仆仆,連衣裳都被炸了幾個破洞,實屬狼狽。
說完一眼瞅見奄奄一息的章景,觸目驚心,卻裝出一副和事佬的笑容把千玲珑扶起道:“少莊主,什麽事親自動手,先歇着吧。”
千玲珑并不領情,推開白全晨冷言:“不關你事,走開。”
千沖雪見狀咳嗽幾聲,走到千玲珑跟前撫摸她的腦袋:“珑兒,不可無禮,既是白家公子的人,要好好招待。”轉頭又朝白全晨露出歉意的笑容。
白全晨點頭,目光與陸銜羽交彙,兩人出奇一致,光是一個眼神就能了解對方的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