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舊人相逢,分外難別
舊人相逢,分外難別
“啊啊啊啊啊,死......死人了!”随着尖叫聲響,四周旅客驚起,忙不疊将目光聚集到姑娘的視角,果然看到一顆陰恻恻的頭顱挂在上面。
霎時間,場面亂作一團,宛如水滴掉入油鍋般,炸起呲呲油花,無人有心思再賞花,一個個撺掇着逃離現場,人潮能踩死庭院中的貍貓。
胧月莊主面色沉重,八字胡豎起,立即擡手指揮侍從加強防固,有人已經摸起腰間的彎刀,暗處一雙眼睛漸漸顯露出來,死死盯着胧月莊主的一舉一動。
不多時,胧月山莊的護院已經全部到位,胧月莊主的表情才好看一些,相中的幾個男子都留在原地,不用胧月莊主出言就做出一副忠心模樣,摩拳擦掌起來。
此事一出,有毀他胧月莊主的顏面,誰活得不耐煩敢在他千沖雪的地盤撒野,要知道胧月山莊近十幾年來無一人敢犯沖,如今竟被人大搖大擺挂上頭顱,還是最顯目的百年桃木上,這跟踩着千沖雪的臉面有何兩樣。
千沖雪命人将頭顱摘下來查看,然而桃枝背後居然牽出十幾頭顱,同樣藏在深處。千沖雪怒喝一聲:“将頭顱拿來給我!”
在衆人睽睽的注視下,下屬将頭顱呈上來,只見每個頭顱上都被砸開一道裂口,黑紅的血跡糊的滿臉都是,根本看不清五官。
“太惡毒了,必須找出兇手嚴懲!”
說話的人是千玲珑的追慕者之一——呈北雙,長得一副文秀模樣,語氣卻大大咧咧,毫無風範,甚至迫不及待抽出劍鞘掃視四周。
千沖雪只嗯了聲,算是肯定呈北雙的想法,其餘人見狀紛紛獻策,七嘴八舌商讨着如何緝拿兇手。
這時一向處于尾末的眼罩男卻嗤笑出聲,走上前将頭顱一個個踢飛。
呈北雙措不及防,連人帶頭的滾下臺階,額頭磕破瞬間見血,衆人皆是一愣,随即将人擡起,然呈北雙并不領情,狠狠将人推開,一記劍光刺向眼罩男。
就在衆人以為眼罩男必死無疑時,那人只微微伸手,在呈北雙滿眼怒火中,兩指夾住劍刃,将劍定在空中,呈北雙盡然撼動不了半分。
“怎麽可能,他一個瞎子,沒有武器只憑兩根手指就能降伏這家夥。”人群中又開始沸騰起來,想不到胧月山莊還有此等高手光顧,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片刻的激動後是挫敗,如果胧月莊主看中的是武力,那他們将毫無勝算,至少以目前情況來看,不會找出第二個媲美于眼罩男的。
“你,你是何來頭?“呈北雙抽回手,佩劍卻還在眼罩男手中,本以為對面會回答他這個問題,眼罩男卻把他的劍折成兩段,漠然道:“你暫且不配。”
“什麽?可惡,我要你知道得罪我的下場!。”呈北雙惱羞成怒,說着就要沖上來對眼罩男施展拳腳,千沖雪一記眼神遞過來,氣壓都低了三分,呈北雙只好悻悻收手。
看着眼前這個面生的男人,千沖雪倒是有些興趣,便道:“大家莫要沖動,不妨聽聽他的見解。”
衆人才放下戒備,看向眼罩男,千沖雪也笑眯眯地捋着胡子,饒有興趣注視着眼前的健碩男子。
“這是假頭顱,胧月山莊這種地方,打草驚蛇并非明智之選。”此話一出,衆人皆是一愣,呈北雙最先開口:“怎麽可能,那血漿分明是真的。”
說着,撿起一只頭顱抓到眼罩男面前,将黑血在指尖揉搓,本想和眼罩男對峙到底,血腥味頓時刺進鼻腔,他僵在原地,不相信盯着手中的頭顱。
“人血的氣味根本不是這種,這是豬血,還混雜了其他液體。”眼罩男沒有用正眼瞧呈北雙,而是一掌将他手中的頭顱劈成兩半,預想的血肉飛濺并沒有發生,反而是一種渾重的力量甩出去的聲音。
沒想到那頭顱裏填充的是稻草和泥土的混合物,一絲血水都沒有,像這樣的還有許多,分布在各個角落,都被摘下擺成一排。
千沖雪之所以淡定,正是因為他看出了真相,不過他沒有那個閑心,想快速找出罪魁禍首,但眼罩男的出現帶給了他驚喜,忍不住駐足觀察觀察。
“好眼力,這位少俠怎麽稱呼。”千沖雪越發滿意起眼罩男來,其他人雖然也頗有才能,但對比眼罩□□本算不得什麽。
雖然相貌粗犷了些,但比鼻梁和眉宇那股英氣,掩蓋不住眼罩男的氣勢,可惜現今的小姑娘都喜歡小白臉那一卦的,自己的女兒也是,非喜歡那種弱柳扶風、舞文弄墨的白嫩公子。
眼罩男沉默半刻,似乎思索半天,才吐出三字:“陸銜羽。”
千沖雪眉開眼笑,立即把人朝後院帶,眼中根本放不下其他人,呈北雙咬牙,憤憤将斷劍踢得更遠,其他人也都一臉菜色,各自散開。
等到人散的差不多了,呈北雙才漫不經心走到水塘跟前,撿起石子撇進去,護院的人前來清理,才依依不舍離開。
千沖雪讓人沏了茶,眼罩男的心思卻始終不在眼前,視線環繞着外面的景色打轉,仆人好幾次出言提醒都被千沖雪制止。
“陸少俠從何處來,此次來胧月上莊不只是參觀吧。”千沖雪開門見山道。
陸銜羽回過神,點頭道:“我赴家父之命,來六莊置辦一些貨物,聽說少莊主的身段了得,特來拜訪。”
果然是來見玲珑的,千沖雪一副了然的模樣,他女兒可是千裏八方的美人,年輕男兒多少慕名而來,見怪不怪。可那樣的眼睛,不知珑二會不會嫌棄。
陸銜羽見千沖雪的表情,總覺得誤會了什麽,不過當即見到千玲珑才要緊,手中的信一天送不出去,他就不安分,畢竟好友的囑咐不能耽擱,于是道:“請您賞臉允許我與少莊主一見,在下日夜兼程,為得就是今天。”
好,這陸銜羽如此坦率,與那些彎彎繞繞的人都不同,武功也如此了得,讓他見見珑兒也好,就算珑兒讨厭,也可以收買人學學招式,壯大胧月山莊的防範,這麽好的體術他可不想輕易放手。
“少俠這麽坦誠,我便讓人帶你前去,不過事先說好,小女脾氣烈,如若有頂撞之處,還請見諒。”千沖雪提前打好招呼,免得一會兒千玲珑鬧得太僵,不好控場。
陸銜羽禮貌點頭,對千沖雪作揖後便被帶去千玲珑的住處,暗處的人也開始行動起來,跟在陸銜羽身後。
千玲珑就在閣樓之中,窗中遠遠瞥見陸銜羽幾人,将身邊人都支開,唇角勾起一抹笑容,不消片刻,有人叩響了門房,千玲珑随意紮起長發就打開門,下人還是第一次見到沒整理的千玲珑,都把頭垂的極低,不敢直視。
“你們都下去,沒我指令不許擅闖。”清冷的聲音響起,仆人們連連答應,腳底抹油一樣消失在門前,誰都不敢忤逆少莊主命令。
閣樓之中,落針可聞。
少時,陸銜羽終于開口:“好久不見,師妹。”
千玲珑面容冷峻,沒給好表情,薄唇微啓:“我還以為你不記得我了,怎麽,四年了才敢來找我。”
陸銜羽的視線從千玲珑的面龐移開,似乎醞釀好一會兒,輕聲道:“你長大了啊,像個姑娘了。”說完眼眸流露出一絲溫情,嘴角難得微揚。
千玲珑怔住,那雙深邃的眼眸多麽明亮,可偏偏另一邊被眼罩遮蓋,多麽刺眼。“你的眼睛,怎麽回事。”
“啊,小傷,過一段日子就好了。”陸銜羽撫上眼罩,兩年前的一次任務,他的眼睛徹底瞎了,這次交代完事情,再也不會踏足六莊,所以選擇了說謊。
見陸銜羽這樣說,千玲珑也不再追問,兩人之間的氣氛又回到原點。半晌,陸銜羽從袖子掏出一份密信遞給千玲珑。“你二師兄托我将此物交給你,恐怕出了亂需要幫忙。”
“你們見過面了?所以只是找我托口信麽,哼,還真像你們的作風。”千玲珑面露譏諷,一把奪過密信,她心心念念的兩個師兄就是這麽無情,一個一消失就是四年,另一個從未主動聯系過自己。
陸銜羽自知有愧,他師妹小時候那麽天真,變成現在模樣,也有自己一部分原因,“不會再有下次,希望你能原諒小秋。”
“輪不到你來說,我早就和小時候不一樣了。”雖然嘴上這麽說,但眼底的紅血絲一覽無餘,攥手的動作更是暴露了此刻心境。可即使如此,心中那股隐隐的期待還是揮之不去,迫切等待那人開口。
陸銜羽不忍将手撫在她的頭上,天涯路遠,他們之間本是殊途,這份情感,遲早會割舍,即使掙紮過無數次,然而最終還是選擇舍棄那段時日,而這次見面,是自己最後的道別。
“抱歉,下次我們再聚。”手劃過千玲珑柔滑的臉頰,落在眉睫上,指腹拭去淚水,粗繭摩擦過的地方一片紅痕。
那雙冰冷的眸子再也無法鎮定,壓在心中的委屈悉數爆發,千玲珑整個人像是割斷線的傀儡,失魂落魄靠在書架上。
陸銜羽接過她的胳膊,把人攙扶到椅子上,嘆了口氣,自作主張替千玲珑倒了杯水,然千玲珑沉默寡言,像個靜默的石像一般。
許久,她輕唇翕張:“幫你們可以,但我有個條件,幫我離開胧月山莊。”
陸銜羽的手停在半空,又重重把杯盞放下,眸子暗了下來:“不要做傻事。”
幾年前,他們師兄妹三人一同習武,後來因種種原因不得分離,千玲珑家業龐大,千沖雪本就是為了寵千玲珑才把人送來體驗的,練的好壞無關緊要,可這丫頭經歷分別後徹底變成兩樣,特別是對陸銜羽懷恨在心,苦練胧月山莊絕學。
千沖雪知道女兒的想法,可胧月山莊這麽大的家業,都等着女兒傳承,所以近些年想着法給千玲珑挑選夫郎,好把人圈在身邊。
陸銜羽來時就打探了消息,自然不能答應這個條件,“如果你執意如此,就當這次只是拜訪,我先行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