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叫爸爸
第113章 叫爸爸
鄭星星現在可不是當初的幹狼似的小黑孩兒了。
在燕城不用下地除草種菜,他整天不是在學校讀書,就是在家裏研究廚房技能,為數不多的出門也都是在封閉的游泳館練習蝶泳,這臉蛋和身上早捂回來些了。
是不算特別白皙,但一定泛着紅潤的健康膚色。
營養睡眠和運動都跟上了,鄭星星的個子在同齡人裏也逐漸拔尖兒,已經一米七七了,穿上運動鞋和鄭秋白的個頭大差不差。
他下一個要超過的,估摸着就是葉聿風了。
仰着腦袋在沙發靠背上演繹吊死鬼的葉少爺‘啧啧’兩聲,“瞧瞧這孩子給你養的,真好啊。”
葉聿風說這話時,有一種稱贊公豬養殖基地裏的肥美肉豬終于該出欄的‘詭異喜悅’。
“你想幹什麽?”鄭秋白警惕起來。
“星星,你的大學想學什麽專業呀?”
“不知道呢,葉哥。”
鄭星星把兌好比例的紅薯泥交給鄭秋白,低頭去解自己身上粉紅色的挂脖圍裙,“哥,小心燙。”
坐在漂亮爸爸懷裏小花生嗅到香甜的氣味,大眼珠子像燈泡似的锃光瓦亮,小手小腳撲騰起來,哼哼唧唧用行動催促爸爸快些給他喂好吃的紅薯泥加餐。
可能是奶粉喝了快六個月,這口糧叫花生仔吃得實在膩歪,于是小寶寶每次見到紅薯泥土豆泥,眼睛都冒光,饞的流口水。
長牙加上口欲期,小花生這小嘴巴流口水根本止不住,只能勤擦,外加戴上口水巾。
口水方巾都是小花的,搭配花生每天的小衣服,也是個時尚單品,鄭秋白每天給兒子色彩搭配。
就是苦了真有潔癖的霍峋,對上一張嘴就嘩啦啦的兒子,他的身體和精神上的抗拒尤為明顯。
霍峋吞鄭秋白的水相當樂意,但兒子的口水滴他胳膊上,他要去浴室裏用搓澡巾刮去胳膊上的半層皮,才能褪去皮膚上惹人起雞皮疙瘩的黏膩感。
他已經很久沒抱過張嘴的等吃飯的兒子了,喂食的任務,交給了鄭秋白。
鄭爺舉着勺子喂兒子,視線卻還分神停留在‘冒壞水’的葉少爺身上。
葉聿風對着鄭星星擠擠眼,“以你現在的學習成績,那不是想上什麽學校什麽專業都随便挑?”
有時候基因遺傳也很神奇,鄭家出個鄭秋白這樣的聰明蛋就已經該燒高香了,沒想到鄭星星也是個聰明蛋。
搞得這一屋子裏按智商排序,最‘笨’的是嗷嗷待哺的小花生,其次就是葉聿風了,不過葉聿風遲早也是要當老末的命。
葉少爺繼續講:“要我說,你就學商科吧,将來大學畢業,直接進哥的公司。”
霍峋‘嗤’了一聲,“那你也要等六七年。”
“再等六七年,也是有個盼頭了。”葉聿風伸手去抓僵硬的鄭星星,“星星,你現在好好學習,将來哥給你開高薪。咱家的産業和你哥我,就都拜托你了。”
鄭星星被葉聿風牽住手,有些無措,小孩子,還不知道大人說這種話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當然,葉少爺百分百真心實意,可能他未來給人求婚,都不一定有此刻心誠了。
“葉聿風。”鄭爺眯起眼警告,轉手将吃飽飽的小花生遞給Asha。
打哈欠的花生仔該放進搖籃去睡覺覺了。
“星星以後要學什麽,想找什麽工作,都是他自己的事情。”鄭秋白禁止給孩子設限,也禁止葉聿風壓榨‘童工’。
霍大嫂跟着問:“星星,你有和未來有關的夢想和愛好嗎?”
鄭星星停頓片刻,繼續搖頭。
燕城的高中大多都提倡應試教育,任課老師在課堂上幾乎不會提分數和成績之外的東西,充足到溢出來的書本知識和極簡零星的課外指引,構成了如鄭星星一般,對未來暫時沒什麽暢想的學習機器。
可如果說愛好的話,他有,他喜歡做飯和游泳,他喜歡看到鄭秋白品嘗他做出來的菜肴時彎起來的唇角;喜歡沉在泳池底部,像魚一般往前漂浮那一刻水流穿身而過的親密無間。
鄭星星的廚藝,全家都領教過,好吃,實在好吃,十五歲就已經有了十年做飯經歷,堪稱大廚。
至于他的游泳技能,教練也是贊不絕口,七月份參加省級的游泳大賽,得了個銀牌呢。
“可不能去做廚子。”葉聿風撇嘴,叫鄭星星去開飯店當廚子,那簡直浪費了孩子聰明的腦瓜,他不贊成。霍峋道:“想要練游泳走運動員的路子,他現在也有點大了。”
一只銀牌代表不了什麽,鄭星星的年紀在那,游的好,但也不是天才。
真要走運動這條路,恐怕走到省隊也就是盡頭了,累死累活到退役,只能和他現在的教練一樣,找個一月八百教小孩游泳的活計。
鄭秋白睨了眼這倆掃興鬼,起身拍拍鄭星星的肩膀,寬慰道:“沒關系,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當廚子又怎麽了?當廚子鄭爺送他個飯店;想學游泳出來只能當教練,那鄭爺就送他個游泳館。
鄭星星笑了,不過他也真不知道未來要做什麽,他感覺自己現在也不該想那麽多以後的事情,還是要把重心放在學習成績上面。
他擱理科火箭班,有理科天賦的同學太多了,他悶頭熬夜做題,也只能勉強考進年級前十,一次第一都還沒碰到過呢。
再這樣下去,都要給哥哥丢臉了。
雖然鄭秋白三令五申,葉聿風還是偷偷摸摸給鄭星星灌輸長大後到立人集團來給他打工的思想。
“好星星,你看哥對你這麽好,哥還給你買漢堡薯條、帶你去游樂場,你可不能學習好了就抛下哥不管啊。”鄭秋白與霍峋有孩子養老,葉聿風也總要為自己的未來找個後手。
鄭星星笑,“葉哥,我不會的。”
他本就是個純良的脾性,這個家裏,無論是誰,對他的好他都記在心裏,不會忘的。
眼看葉聿風天天為了上班那點破事跑到家裏來蹭吃蹭喝,如今房子還換成了大平層,更給了這葉聿風直接住下的由頭,于是霍峋不滿了。
霍峋一周統共回來個兩天,有時候還要加班,回不來。
葉聿風又不像鄭星星似的有眼力見,吵鬧咋呼,纏着鄭秋白為他當家做主,霍峋想和鄭蝴蝶二人甜蜜的時間空間都被這厮擠壓了。
霍峋硬着頭皮給他出法子,想讓這人早點滾蛋,“實在不行,你就雇一個商科的CEO,退居二線。”
“我也是這樣想的。”
葉聿風早就勸趙淑梅請個靠譜的商科海歸CEO,到時候他進入集團就做個輕輕松松的董事長,頤養天年就好。
結果他差點被奶奶揪成個紅燒豬耳朵。
在老一輩眼裏,公司沒有交給外人打理的理由,就連當初葉老爺子能說服趙淑梅接回葉靜潭,那也是因為私生子的身體裏流着一半葉家的血。
葉聿風長嘆一口氣,“可惜,我身上沒有葉家的血還這麽不聰明。”
領養的身份一直是葉少爺心上一塊疤,也就是當下這個環境讓他放下了所有芥蒂和僞裝,才會開口提起。
趙淑梅已經對他仁至義盡了,但他就是塊朽木,不可雕也。
這可憐樣賣得,霍峋都不好意思把人往外趕了。
鄭爺支着下巴,安慰起蠢弟弟,“聿風,奶奶才不在乎這件事。”如果在乎,趙淑梅才不會想盡辦法都要把葉聿風培養成繼承人,早從親戚手邊過繼孩子了。
“過繼?”癱在沙發上的葉少爺滿血複活,“這麽說從靠譜的親戚裏給我過繼個繼承人不就成了?”
要不說還得是腦袋聰明的人有法子。
他現在沒有兒子,過繼一個不就有了?
鄭爺:?
看着葉聿風興高采烈離去的背影,鄭秋白反複思考,到底他剛剛哪句話叫葉聿風動了收幹兒子的心思。
“看來他的腦袋和正常人的确不太一樣。”霍峋得償所願坐到了鄭秋白身邊,伸手攬住愛人的腰。
不過霍峋也有好奇的事情,“為什麽他爸不生個自己的孩子?”領養回來個這麽笨的,在地下待的多鬧心?
鄭爺揪揪霍峋的臉蛋,解釋起來:“我媽是葉叔叔的初戀情人。”
初戀,還是大學時的一見鐘情,威力可想而知。
于是葉長流半生未娶,孩子都是耐不住葉家人的催促,在得知舒瀾産子後,才去福利院領養回來的。
霍峋聽後,對這位素未謀面的前輩多了幾分敬仰,對方看樣子,和他似乎是同樣的人。
“那又為什麽媽和叔叔沒再生一個?”當時再生一個,放到現在也就是和鄭星星差不多大的年紀。
“為了我吧。”小時候的鄭秋白過分敏感。
舒瀾為了養育鄭秋白,已經做到了一個母親能做的一切,她知道住在葉家的鄭秋白沒有安全感,如果她和葉長流結婚,只會讓孩子更加多心。于是舒瀾婉拒了葉長流的求婚,只答應男人死後的合葬。
上輩子的鄭爺長大之後,才漸漸覺出舒瀾為他做過許多要讓人後知後覺才能發現的犧牲,因為那段相依為命的日子太苦了,以至于每次反刍都有新的發現。
但那時候的他并不理解,他甚至在幼稚的青春期裏,由衷希望舒瀾能擁有沒有他參與‘剝削’的人生。
他并不知道,這樣的念頭會讓舒瀾難過多久。
直到現在,看着小花生,鄭秋白才漸漸領悟到了那份母愛的全貌。
原來真的有一種感情,源自本能,牽動心弦。
霍峋提議:“等天氣涼快點,我們帶花生去見見爺爺奶奶。”
等天氣涼快些,小花生就可以和爺爺奶奶見面了。
這個炎熱夏天裏,花生仔的主要任務,是學會烏龜爬和叫爸爸。
六個月的花生已經能夠自由自在地翻身打滾了,所以再把他放在鄭秋白和霍峋的雙人床上,一定要有大人看着,以防小花生一不留神就叽裏咕嚕滾地上去了。
家裏能裝擋板的家具基本上都裝了擋板,這是霍峋要求的,大人看孩子總有不留神的時候,萬一磕了碰了,也賭不起。
花生對于他活動範圍多出來的擋板很是新奇,伸小手拍了好幾下,嘴裏滿是嬰言嬰語,叽叽喳喳講了一大通。
看得出來他說的很開心,就是大人們一句話也聽不懂,小孩子的話語,實在是過于生僻。
育嬰師說,小孩子從現在開始就該鍛煉語言表達了,先從簡單的單音節詞彙開始,就比如“爸爸”。
霍峋在教兒子叫爸爸這件事上,锲而不舍,只要被他抓到兒子睜着大眼睛沒睡覺沒喝奶的空閑,就要上去講:“花生,跟着爸爸學,爸——爸——”
這兩個字叫得可謂是一字一頓,字正腔圓。
小花生笑嘻嘻的,學的并不認真,“啊!”
“爸——爸——”
“嗯啊!”
“爸爸——”
“阿巴——”
霍爸爸開始覺得兒子有點笨了,晚上他抱着鄭蝴蝶的腰憂心忡忡,“我已經連着兩周教他叫爸爸了,怎麽還是學不會呢?”
距離成功最近的一次,也就是那個帶着口水音的‘阿巴’。
“他才半歲,剛會說a以外的單音節,你不要這麽着急。”鄭爺拍拍霍峋的腦袋,他理解愛人想聽兒子第一聲爸爸的急切心情,但天天抱着花生喊‘爸爸’也不是個事兒。
揠苗助長,過猶不及。
霍老大知道這件事後,冷哼,“哪笨啊?霍峋那小子當初快一歲了,才完整叫出個‘哥哥’,我還沒覺得他笨到家呢!”
是的,霍峋出生之後的第一個人生詞彙不是爸爸,也不是媽媽,而是哥哥。
燕城的槐樹葉開始漸漸褪去綠色時,小花生終于發出了“ba”的單音節,有時候像在說‘八’,有時候像在說‘粑’,不過霍爸爸把這些音節統一歸納為‘爸’。
他固執地認為,這就是兒子在叫爸爸。
鄭秋白覺得,兒子叫什麽不重要,霍峋開心就好。
小花生如今有了自己的考慮和打算,對時間有感知後,他的世界裏産生了自己的規矩,什麽時間該喝奶,什麽時間該吃加餐,又是什麽時間該換紙尿褲了,小小一個幼崽,心裏門清。
一次Asha喂加餐的時間稍微錯後了那麽一點點,就‘惹惱’了小雇主。
對自己時間表控制相當精準的花生又開始用嚎啕大哭,來表達他的小情緒。
這段時間手部的靈活訓練,讓他還能精準抓住輕便的東西,去丢人了。
這是個不太妙的信號。
鄭爺回來看到被兒子扔地上的奶嘴,眉頭一挑,不明白這樣的壞毛病,怎麽小花生還會無師自通。
他想教訓兒子,都找不到合适的辦法,這小子軟嘟嘟的一小團,靠在搖籃裏掉眼淚的樣子,實在是太叫人心疼了。
育嬰師及時攔住了想教育小孩的鄭爺,“花生就是現在這個年齡段太敏感了,稍微有點不順心的事情,就需要發洩來表達,不需要大人太嚴肅去幹涉。”
俗話說,這就是貓嫌狗不待見的時候,只能靠着大人有一顆包容的心,辛苦辛苦熬過去。
有了自己規矩的小花生,也不配合鄭秋白去到霍家和葉家了,他就要待在自己家,不樂意出門。
好在長輩們都很慣着他,霍家人隔三差五就要上門,連年邁的霍老和霍夫人都來燕城小住過一段日子,就為了看看這個難得的孫子。
當霍峋親眼見到他兒子因為不樂意提前換掉已經髒了的口水巾而“無理取鬧”崩潰大哭時,他由衷慶幸,這小子還小的時候,鄭秋白沒讓孩子上床,養成跟着大人睡覺的習慣。
現在要把花生在睡眠時間從搖籃裏挖出來,那可是觸花生仔逆鱗的事情,花生仔絕不離開自己的搖籃,哪怕另一邊是他漂亮爸爸的懷抱。
陽歷新年時,已經高二的鄭星星放了三天假,留了二十五張試卷,葉聿風原本還想贊助這孩子去別的城市玩玩,見到這一疊作業都膽兒突,“學校這是想弄死你們嗎?我和鄭秋白當年可沒見過這麽多作業!”
抱着花生的鄭星星笑笑,“是有一點多。”
高中生,絕大部分高中生,寫不完假期作業,都是常态。
留這麽多作業的老師心裏其實也門清,總會有一些渾水摸魚,偷工減料的。
可鄭星星是個實誠的,點燈熬夜也要寫。
寫的鄭秋白都有點心疼這孩子學得過分用功了,怎麽就不知道偷偷懶,給自己放放假。
霍峋這個當大嫂的提出解決辦法:“要不咱倆去給他寫點兒?”
“他不會答應的。”鄭秋白搖頭。
霍峋“啧”一聲,“這作業留的也是多,花生以後可不能留在燕城上學,要麽去港灣,要麽去京市。”
原本還想争辯下燕城應試教育還是有其競争力與優勢的鄭爺,半晌也是點了點頭,他也舍不得花生遭這罪。
反正小花生的人生是可以預見的一帆風順,他需要的不是埋頭苦學,去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而是偏向于全面性的人格塑造與培養,走獨屬于他那條路。
陽歷年過後,霍峋的公司在港灣更換了一次辦公地址,搬進了左鄰港灣金管局右臨港灣交易所的國際中心七十六層,整體面積比先前靠海港的辦公樓大了三倍。
這裏也是上輩子霍峋用到最後的辦公地,不過現在比當初提前了兩年搬過來。
霍總特意邀請鄭秋白來參觀他的辦公室,不過這一陣子港灣在鬧流感,小花生還是被送去了大伯和大伯母家,霍爸爸沒有邀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