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我愛你
第86章 我愛你
葉家這次是帶着歉意和感激去探病的,老太太吩咐管家備了一小廳的禮盒補品,人參鹿茸海參燕窩,一應俱全,全是精致的玻璃盒包裝,沒有手提袋,要人捧着才成。
畢竟是送禮,不能含糊。
葉聿風咂舌,光這堆玩意的外包裝,瞧着能賣個萬八千的,可裏面那堆東西,看來和他平時吃的也沒什麽兩樣。
甚至瞧着,跟鄭秋白平日裏在家吃的也沒什麽兩樣,“我看這堆東西,也不值當送的,他家也不缺這些。”
霍峋那樣的人家,不缺的玩意兒售價再金貴,也是廉價如草芥,看都不帶看在眼裏的。
鄭爺難得贊同葉聿風的看法,雖然知道這是禮貌問題,但興師動衆帶這麽多補品到醫院去,霍家人卻未必會收,倘若不收,再被霍峋留下帶回家裏,那鄭秋白得吃到哪輩子去?
現在二居室的雜物間裏,被霍少爺從家打劫來的營養補品還堆了好幾箱子呢。
鄭秋白本身也不愛吃這種‘高端食材’,倘若不是霍峋每次以‘對寶寶好’做‘要挾’,他是真的吃夠夠了。
趙淑梅聽到孫子的論調,反問葉聿風,“那你說說,送點什麽好?”
“不如送點咱們這兒的特産,禮輕情意重,”葉少爺提出了一個‘建設性’的意見,“拎個果籃,到醫院門口再買兩箱露露提進去得了——哎呀!奶奶你打我幹什麽!”
*
一行人來到醫院時,小陳站在在特護病房門外,見到鄭秋白笑臉相迎,“鄭先生,您來了。”
可算是來了,這再不來,屋裏那梳妝打扮的霍少爺就快化成一座趴着的望夫石了。
“霍峋今天怎麽樣了?”鄭秋白關切詢問。
“人醒了,就是還有點腦震蕩的後遺症,不過只要趴在床上就不打緊。”小陳為鄭秋白拉開門,“您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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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的保镖有眼色地讓路,叫鄭秋白順利通行,只是葉家一同前來的其它人被依舊擋在外面。
小陳扭過頭,臉上沒了谄媚的笑,搖身一變成了鐵面無私的陳處長,“不好意思,幾位是?”
捧着一堆沉甸甸玻璃盒快累暈的葉少爺趕忙道:“一家人,都是一家人。”“一家人?”消息靈通的陳處長可知道鄭家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就剩下一個小孩,很快,他記起了鄭秋白母親後來同葉長流交往。
巧了,這個葉長流和昨晚上的罪魁禍首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你們是葉家的人?”陳處長冷漠無情起來,“抱歉,私人時間,我們領導不見外人。要是為了兇手求情的,就更走遠些吧,我們領導不接受任何和解方式。”
話裏話外,是預備要讓葉家淪落至言家那個境地。
鄭秋白也發覺葉聿風他們沒有跟進來,便琢磨着出去看一眼,坐在客廳裏眼觀六路的霍峥一抖手裏的報紙,“你想去哪?病房在那邊。”
“霍先生,您好。”鄭秋白沒想到霍峥還在,按理說這樣的大忙人,應該一早就離開燕城回到京市了才對。
先前霍嵘講他們全家都對霍峋有所期待與關注時,鄭秋白還覺得是在開玩笑,現在看來,的确,那個家裏的弟控,似乎不止霍嵘一個。
禮貌問過好,鄭秋白為擋在門口的老太太和葉聿風開口,“不好意思,我家人似乎被您的下屬攔在外面了。”
“你家人也來了?”小陳掌握的信息還沒來得及通知到霍峥這裏。
霍老大聞言,左右瞧瞧,只覺得這鄭秋白也沒有傳聞中那麽心思活絡。
畢竟哪有選在病房見家長的?
這也太着急了些。
“是,他們也很關心霍峋。”鄭秋白勾起個得體的笑,非常有小輩的謙卑姿态,“您能不能放他們也進來?”
霍峥覺得,這見家長的事,應該等霍峋身體好點,定個體面點的酒樓,不然這小子現在爬都爬不起來,趴着見了親家也是丢人。
“我看——”
霍老大話沒說全乎,‘唰啦’一聲,病房的門被人拉開,腳軟頭暈的霍少爺勉強靠在門邊。
他早在屋裏聽到了鄭秋白的動靜,就是不知道這人怎麽遲遲還不進來,最終耐不住寂寞,轉着圈走出了病房。
鄭爺一見到連直線都走不成的霍峋,立馬被分走了全部注意力,三兩步上前,伸手攙扶歪歪扭扭的霍少爺,“你怎麽出來了?”
“誰讓你這麽久都不進來。”霍峋單手撐着牆,沒敢把身體的重量壓在鄭秋白身上,只有一顆大腦袋落到了鄭蝴蝶的肩上,小聲嘀咕:“你和我大哥有什麽好聊的?”
明明鄭秋白應該一到醫院就直奔他的病房。
“聿風和奶奶還在外面,他們過來,想看看你。”鄭爺心疼地摸了摸霍峋烏黑的短發,有點紮手。
霍少爺如今也是做過霍富豪的人,名門交際間的彎彎繞繞他懂了。
這葉家人肯定不單單是來看他的,而他現在這個狀态,除了鄭秋白,誰也不想見。
于是,霍峋擡起腦袋,“正好,我大哥也在,他們還可以順帶見一見我大哥。”
霍峥:“?”
敢指使霍老大坐在外面接客的,霍峋絕對是史無前例的頭一號。
不過比起親眼看着平時硬茬一根的弟弟在鄭秋白跟前,那大鳥依人的惡心作态,霍峥寧可坐在客廳裏對付未來親家。
趙淑梅和葉聿風總算是被小陳放了進去,要不是她倆都清楚霍峋的親爹長什麽樣子,還真要誤會霍峥的身份了。
葉聿風和葉家的保镖放下足有一人高的補品,連帶葉少爺掏錢買的一箱杏仁露一箱核桃奶,擺在了客廳的拐角處,堆積如山。
“這是我們家的一點心意,不知道小霍現在怎麽樣了?”
“他在病房裏,現在還暈的起不來,就讓秋白進去陪他了。”
霍峥看這一老一少興師動衆的樣子,真以為對面是來上門提親的了。
這也太着急了。
問題是就算這兩個男人能辦喜事,那上門提親的也該是他們霍家吧?
這怎麽就落後了一步呢?
見大領導愁眉不展,蛔蟲一般的小陳立馬湊到霍峥的耳邊,小聲介紹起對面的來歷。
這事情,可不像他家領導想的那麽美。
霍峥被鄭秋白這家庭背景整的頭大,但聽清對面來人和至今還躺在ICU裏的罪魁禍首有牽連,那眉頭立刻就皺起來了。
趙淑梅清楚這位親家的神情轉變,立馬開誠布公道:“那個孽種,雖然姓葉,在我這裏卻不是一家人,我今天來,也不是為了給他求情來的,自作孽不可活。他落到今天這個田地,是他咎由自取,也是我們家管教不力。”
“所以,無論霍家想如何整治出口惡氣,我們葉家都絕無怨言。”趙淑梅微微低下了頭。
一個家族,就是一棵共生的大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趙淑梅縱使想要和葉靜潭撇清關系,那也是撇不幹淨。
到底這小子姓葉,還養在葉家,做盡壞事都是借了葉家的勢,倘若他只是個養在普通人家的窮小子,哪裏翻得起這麽大的風浪?
這錯處,是推脫不掉的。
只能希望霍峥看在兩個孩子的面子上,高擡貴手。
霍峥沉默,按照他先前的行事風格,這葉家的下場,只該比言家更慘,到底是給霍峋造成了實質性的傷害,現在還下不來床。
奈何眼前頭發花白的老太太還是鄭秋白的奶奶,鄭秋白能帶着這兩個人來,就證明他也有心幫葉家說和,這倒是奇怪了。
怎麽鄭秋白同葉家關系不錯,還會招致那姓葉的罪魁禍首那般瘋狂的打擊報複?
趙淑梅搖頭,“這件事情我們也不清楚。”
昨晚上親戚齊聚一堂,你一言我一語的,可誰都沒有推斷出葉靜潭瘋狂行徑的根因。
這葉靜潭縱使因怨恨而扭曲,他的恨也該沖着葉家的人來,平白牽連無辜的鄭秋白幹什麽。
一直都站着聽長輩說話的葉少爺舉手,“我好像知道。”
霍峥被這小子吸引了視線,講話還知道舉手,有禮貌,“你說說看。”
了解葉聿風尿性的趙淑梅直覺孫子絕對說不出什麽好理由。
果然——
“他暗戀鄭秋白,愛而不得,因愛生恨。”
豪門不倫的赤裸秘密,被葉聿風一語道破。
霍峥虎目圓睜,懷疑起自己的耳朵,如果他沒記錯,那葉靜潭,輩分很大吧?
“真的假的?”
趙淑梅開始後悔帶這小子出門。
*
病房裏,霍峋又趴床上了,不是他不想站着和鄭秋白談情說愛,是他站着坐着眼前都要冒星星,這星星多到都快把鄭蝴蝶淹沒了。
鄭爺見他難受,便強硬讓他趴下,并拒絕了霍峋叫他一起上床躺一躺的邀請,“我有話要問你。”
“怎麽了?”霍峋趴在枕頭上,伸出手去夠鄭秋白擱在膝頭的小指,不正經地撩撥。
這鄭蝴蝶突然正經起來,這語氣還怪嚴肅的,霍峋有點提心吊膽,但這也不耽誤他摸鄭秋白的手和大腿。
上輩子的霍富豪可是當了二十九年老處男,死過一次,這人也不要什麽禮義廉恥了,厚臉皮的很。
他就希望整天無所事事,能和鄭秋白貼在一起融為一體,永不分開。
鄭爺摁住那只摸他腿縫的手,不知道這人怎麽頭暈眼花還這樣精神,而他也是真有事情要問:“你是不是也記得過去的事?”
昨天晚上的混亂發生的太突然,結束的也太突然,鄭秋白直到睡前慢慢冷靜下來,才有精力去複盤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在當下這個時間節點,霍峋和葉靜潭碰面的次數屈指可數,可以說,霍峋不該認識葉靜潭這個人,更不該和葉靜潭有什麽交際。
于是,就算接到了葉靜潭的威脅電話,霍峋第一時間也該把這個消息告訴鄭秋白,和鄭秋白從長計議,而不是單刀赴會。
除非,霍峋一早就了解葉靜潭骨子裏的陰險和危險,為了保護鄭秋白,他隐瞞了一切,毅然決然出發了。
加上昨天晚上,葉靜潭毫不避諱地在大庭廣衆之下談起上輩子的一切,鄭秋白很難不懷疑,霍峋其實也記得過去。
果然,鄭爺的話剛問出口,這摸摸那碰碰的霍峋不動了,眼神瞬間變得有些局促,期間還夾雜着幾分不可置信。
昨天晚上霍峋被抽了一棍子,意識朦朦胧胧的,他的确聽到了鄭秋白和葉靜潭的部分對話,諸如‘你說過你只會愛我’之類的屁話。
這屁話氣的霍峋青筋直跳、腎上腺素飙升,甭說思考一下這話的前因後果了,滿腦子只剩下站起來斃了這小賤人那一個想法。
他原本就對葉靜潭充斥殺心。
如果在廠區內,霍峋沒有被抽那一棍子,指不定他現在真犯了誤殺的罪,要被羁押在看守所裏了。
“我記得。”霍峋回答了鄭秋白的問題,又自己坦白道:“但我不是一開始就記得這些事,一切都是在遇到你之後,才斷斷續續回到我腦子裏的,包括上輩子我們的分開,那期間,我接觸過葉靜潭,他不是個好東西,他太壞了。”霍峋義憤填膺,唾棄起葉靜潭,他連着可以罵三天三夜,就是這詞彙量,不如葉少爺的豐富。
“所以你也是記得那一切,這輩子剛遇到的時候,你對我才會那麽好?”
上輩子鄭秋白一言不合就擠兌他是個金玉蛋,揪着他端茶倒水不愛笑、一不留神又摔了幾個杯子的錯處喋喋不休的樣子,霍峋可忘不掉。
誰讓被鄭老板訓成孫子的霍侍應,那時候恨的也是牙根直癢。
不過,恨到牙根癢癢的氣憤和想要親死鄭秋白的欲望,并不沖突。
對比一下,這輩子的鄭秋白追着他講貼心話、幫他安排更合适的崗位、甚至帶他度過吃錯藥的夜晚,這轉變,簡直不要太溫柔似水。
霍峋驚訝,“你還是從剛見到我就記得?”
鄭爺點頭,“嗯,剛見到你時,我的确記得一些。”
這話讓霍峋激動起來,他甚至想從病床上竄起來,“所以,你從這輩子從見面就對我那麽好,是在蓄意勾引我嗎?”
一上來就對他那麽好,還天天在家裏脫衣服,穿着浴袍走來走去,不就是因為上輩子的點點滴滴想要和他舊情複燃嗎?
也怪他沒有早點想起來,要是早點想起來,他們之間也不用多那麽些彎彎繞繞的試探了。
霍峋又高興了,因為上輩子的鄭秋白心裏也一直有他,很早很早前就有他。
“我那時候哪有蓄意勾引你?”鄭爺毫不猶豫潑了盆冷水過去,戳穿霍峋的美夢,這可事關他的清白。
他能對天發誓,最開始見到霍峋的時候,他只把這小子當做朋友弟弟,沒有一點不該有的非分之想!
“你也知道,上輩子我失憶過一次,很多事情我都不記得了,和你的過去,是和你睡過之後,才慢慢記起來。我最開始對你好,是因為在我最後困難的時候,是你幫了我。”
“我那時候,真心想要感謝你。”
“原來是這樣,你壓根沒記起過我。”霍峋的眼睛有些黯淡,也有點委屈,“所以其實從我們分手起,你就再也沒有想過我,對嗎?你一點都不後悔當時抛下我,是嗎?”
只有這樣,才會把他忘得幹幹淨淨,又轉頭牽上了個小賤人的手。
“不,我有想過,我也後悔。”
在遇到葉靜潭被下降頭之前,鄭秋白經常性想起霍峋,那是一種無力回天的後悔。
年輕的鄭秋白很痛恨這種感覺,這顯得他尤為無能。
“我那時候,不覺得自己有能力和你站在一起。”
只是一個霍嵘,都足以叫鄭老板的人生天翻地覆,倘若換成霍峥,鄭老板連喘口氣的餘地都沒有了,所以他面前只有放棄一條路。
可傷害霍峋時絕情的鄭老板自己也不好受,那一切就像他是個怯懦的人,無力挑戰強者,只能把刀尖殘忍的對準愛他的人。
“霍峋,我喜歡你。”這句話,早在上輩子霍峋像個複讀機一般糾纏不休時,鄭老板就該講給他聽。
只是年輕太要面子了,那時候也想不到,就這麽一句沒能說出口的真心話,直到鄭秋白死,都再也沒有重見天日的機會。
“我也喜歡你。”霍峋利索接話。
“我知道。”鄭秋白笑笑颔首道:“但我還有話要講。”
“嗯?”
鄭秋白坐在病床前的看護椅上,體态優雅,衣裝得體,這是他為數不多穿上不顯小肚子的精致正裝了,今天還是特意換上的,就為了現在——
“霍峋,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