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聘禮
第85章 聘禮
葉家屬于鄭秋白的卧室被打掃的幹淨依舊。
床鋪是松軟的,高級床品帶着洗滌劑的香味和熱烘後的餘溫,搭在沙發等家具上的防塵布被全數收起。
傭人用雞毛撣子掃過浮塵,窗明幾淨,茶幾上還擺上了秋白少爺小時候喜歡吃的鐵盒蛋卷和時令鮮果,許久沒人住的卧房眨眼溫馨的不像樣子。
趙淑梅牽着鄭秋白的手在沙發上坐下,“看看,這屋子還是你從前在家時的模樣,沒人動過。不過,你現在要是有什麽不習慣不滿意的,就直接叫人來換,凡事以你舒服為主。”
“謝謝奶奶。”眼前熟悉的陳設,的确讓奔波了一晚、也驚心動魄了一把的鄭爺感受到了難得的安穩與舒适。
到底是有過美好回憶的地方,就好像下一秒,舒瀾會敲門進來,笑吟吟問鄭秋白,要不要一起去庭院裏澆澆花、曬曬太陽。
趙淑梅見鄭秋白坐了一會,臉色依舊煞白,肩膀胳膊清瘦無比,記起上次見面,鄭秋白也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樣,老太太終于忍不住發話:“你這出去住了兩年,身體就差成了這樣,這可不行。”
“我覺得,不如你就跟聿風一樣,都住回家裏來吧。”
葉宅安保到位,不至于叫鄭秋白再遇到什麽危險情況,傭人和廚子都是考過營養師資格證的,也能把鄭秋白這不太好的身體底子慢慢調理回來。
老太太實在是不放心鄭秋白獨自在外面生活了,就住那麽小的房子、整日吃些不幹不淨的盒飯路邊攤,這壓根不是生活,是受苦受罪。
要是葉長流和舒瀾泉下有知,還要怪她這個老太太,沒照顧好這兩個小孩子。
趙淑梅是一番好意,只是鄭爺可不是一個人在外面‘受苦受罪’,霍峋都該把他當皇帝一樣伺候了。
甚至為了鄭秋白,霍少爺整日抱着料理書、孕期護理書看個沒完,知識儲備量,不比什麽專業營養師差。
不等鄭秋白開口委婉拒絕,往嘴裏塞葡萄的葉少爺一語道破天機:“奶奶,您就別擔心了,他可不是一個人住外面,也沒您想的那麽可憐,有個人伺候他伺候的比親媽還到位,賢惠的緊!”
“呀,”趙淑梅聽到了孫輩的八卦,臉上的褶子笑開了花,“秋白是談朋友了?多大了?哪的人?相處多久了?和奶奶講一講,看看合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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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爺臉上的笑有點僵硬,暗暗瞪了眼吃葡萄都堵不住嘴巴的葉聿風。
這場面,難道還真要他向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侃侃而談介紹起自己的男朋友?
上輩子趙淑梅對他和葉靜潭的冷漠模樣可還歷歷在目。
任何能夠碰面的場合,趙淑梅只當他們兩個人不存在。
雖然這其中隐隐有着老太太和私生子的個人恩怨影響,但估摸着以趙淑梅的年紀,也的确接受不了兩個男人的愛情。
霍峋肯定不是趙淑梅想象中的孫媳婦模樣。
“他、他可能……”
見鄭秋白欲言又止,趙淑梅似乎想到了什麽,開明道:“應該是女孩吧?如果是男孩的話,也沒事。”
這兩年燕城有關鄭秋白追求者頗多的緋聞,趙淑梅暗地裏也留心過,不過她始終覺得鄭秋白是個有分寸的孩子,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心裏門清。
傳言只是傳言,聽一耳朵就過去了,不可盡信。
就是那一窩蜂的追求者裏,男人多于女人,實在叫趙淑梅覺得荒謬。
可轉念一想,鄭秋白這樣七竅玲珑會講話的人,長得又精致不落俗,女人看了他都心動,男人那群視覺動物,又怎麽會無動于衷?
更何況,“當初長流和舒瀾跟我念叨過,說你長大之後,喜歡男生也好,女生也好,只要是嫁過來的,男女都成,給你的聘禮,也一早就準備好了。”
做父母的,總要深謀遠慮,早早就開始為孩子籌謀未來。
鄭秋白的身體不是個徹頭徹尾的男人,興許有些女孩子家裏會介意女婿這般殘缺,又或者鄭秋白自己更偏好男性,那也是說不準的事情。
所以葉長流和舒瀾為鄭秋白準備了豐厚的聘禮,無論到時候這些東西是給女孩還是給男孩,都相當拿得出手,能為鄭秋白多添些底氣。
趁着葉家的專業律師還在,趙淑梅叫人拿來了當年葉長流還在時拟下的合同。
這裏面有葉長流轉贈鄭秋白及其愛人的集團股份,一共三個點,在鄭秋白正式成家前,股份在趙淑梅手中代持。
除此之外,還有部分家族信托基金和燕城、津海、京市的房産,累計起來,也是個不小的數目。
如果葉長流和舒瀾沒有死,把這些東西交到鄭秋白手上的,就該是他們,可惜現在只能叫趙淑梅代勞,“要是覺得那是個不錯的人,也決定和他一起走下去,這就是你們小家的啓動資金。”
男人和男人在當下尚且結不了婚,但這份合同能将鄭秋白及齊愛人變成共同的持股人,是一個整體,也是一個保障。
合同裏的具體條款,趙淑梅不清楚,律師将鄭秋白帶到小書房,按條款和法律法規挨個解釋。
鄭爺這頭還沒在律師的詳細解釋下看完合同,那頭沙發上葉少爺又有風涼話要講:“不成奶奶,這做聘禮也太少了,怕是不能讓人家當倒插門。”
“這還少?”趙淑梅眼角的皺紋氣得又多生了兩條,三個點的原始股,鄭秋白到集團都已經算個大股東了!
這還能算少嗎?
“奶奶,您得看這東西是要給誰的。”
這些要是給個普通人家,那真是天上掉下一塊十輩子吃不完的巨大餡餅,一家子自此翻身把歌唱,喜洋洋把兒子送到鄭秋白身邊入贅;
可這些東西,要給的是霍家的小兒子,那加起來,不過也就是灑灑水的玩意,真是不夠看。
“這都看不上,那得是什麽厲害人物,我葉家還容不下他了?”趙淑梅這些年在燕城也是叱咤風雲,女強人做慣了,少有低頭的時候。
葉聿風那做少爺的嚣張派頭,有一半是老太太耳濡目染慣出來的。
“奶奶,咱要給的就是今晚為鄭秋白擋子彈那個京二代!”
霍峋為鄭秋白擋子彈的事兒,托葉聿風這大喇叭的福,如今在葉家成為美談一樁、廣為流傳。
誰都知道,這京二代是個為鄭秋白重情重義又奮不顧身的英雄。
而引人八卦,這二代之所以重情重義、奮不顧身的原因,也終于有了解釋。
原來是人家倆在拍拖吶!
趙淑梅啞住了。
葉聿風乖巧道:“剛剛我三表姑一直打聽那人究竟是誰家兒子,我沒告訴她。我只告訴您,他姓霍呢。”
“姓霍?”趙淑梅想起了某個家喻戶曉的人物,但她不确定。
葉少爺點頭,“就是那個霍,鄭秋白當初上大學的時候,不是認識個叫霍嵘的,是那小子的弟弟,叫霍峋。”
“哎呀。”老太太忍不住深吸一口氣,這的确顯得她們家的聘禮,不夠到位了。
不單單因為這霍峋是霍家的兒子,還因為這孩子是用自己命護了鄭秋白一次。
擋子彈,那可不是簡單談談朋友,就能做出來的事情。
“他現在情況怎麽樣?不去看看,顯得咱們家禮數不周,明天,必須去探望一下!”
鄭秋白和律師交流結束,一回來,就聽到趙淑梅盤算着要去探望霍峋,讓管家明早備好車和禮品。
這真是出于禮貌去探望,而不是為了順帶見一見這‘孫媳婦兒’。
鄭秋白當趙淑梅在憂慮霍家會為了葉靜潭而牽連葉家,這也是為了致歉、擺脫葉靜潭帶來的負面影響,于是沒有阻攔,點頭應下。
出于私心,鄭秋白也不希望霍家人如整頓言家一般對付葉家。
時間不早,趙淑梅又叮囑了幾句,讓人給鄭秋白送了杯熱牛奶上來,這才回房休息。
葉聿風就住在鄭爺對面的屋子,扒着門道:“夜裏你有什麽事,就敲我門,但你要是實在害怕,我留在這陪着你也不是不行。”
“慢走不送。”鄭爺拉開門,拍手歡送葉少爺。
卧房裏徹底清靜下來,鄭秋白才長舒一口氣,拎起自己的睡衣,進了浴室清洗滿身的狼狽。
按摩浴缸已經被下人提前放好了熱水,裏面還滴了安神助眠的精油,能叫鄭秋白好好放松。
鄭秋白将自己泡進溫水裏,閉目養神,水面之下,他的手在輕輕撫摸自己凸起的圓肚皮。
從霍峋在鄭爺眼皮子下昏倒那一刻,他這肚子就一陣一陣發緊,那感覺和他做噩夢被吓到時一樣。
那晚霍峋就是輕輕幫他摸肚子,一下又一下。
一邊摸,霍育嬰師還一邊和鄭爺解釋,肚子裏的寶寶和母體是心連心的,鄭秋白的情緒,寶寶也能感知,這是它覺得爸爸被吓到了,跟着擔心起來了。
在浴室擦幹淨身子,窩上床的鄭爺輕聲細語地和自己的肚皮對話:“不怕不怕。”
“明天就能見到爸爸了。”
*
霍峋醒的比醫生預判的早了一些,不到早上七點鐘,他就睜開了眼。
但他這腦震蕩的後遺症沒徹底消除,起身還沒來得及下地,就吐了個天昏地暗,只有趴着,才不至于覺得整個病房都在他眼前瘋狂旋轉。
霍峥見霍峋滿面菜色奄奄一息,膽汁都嘔出來了,趕緊摁鈴把值班醫生找了過來。
醫生說,這才是正常反應,至于病人腦震蕩到這個地步,關鍵時刻竟然還能從地上爬起來替別人擋一顆子彈,那真是神奇至極。
小陳适時吹捧道:“我們霍少這反應速度,一般人真比不了,還得是身體素質強!”
霍峥冷哼,“這次算他福大命大。”
趴在床上的霍少爺聞言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肩頸,還好,擋那一下子,只是背上隐隐作痛,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但筋骨什麽的,似乎是沒有傷到。
正當霍峋做好心理準備,迎接大哥那足夠高調的教訓時,霍老大竟然一句話沒說,一巴掌也沒打,轉身到客廳去了。
以為至少要挨幾棍子才成的霍峋:?
小陳留在病房裏,詢問霍峋想吃什麽早點,又替霍峥解釋:“領導昨天晚上從現場到醫院,一直守着你都沒怎麽合過眼。”
霍峋獨自去見葉靜潭時,将那個地址告訴了保镖,并囑咐對方如果自己過了兩小時都沒打電話回來報平安,就打電話回京市,把這個地址和他的動向告訴霍家人。
自己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霍峋還是不想叫鄭秋白擔驚受怕。
奈何配槍被霍峋弄走的保镖沒瞞到兩小時,就把這事情對着同事禿嚕了個幹淨。
得知消息的霍峥原本準備到燕城揍霍峋一頓,叫他明白這世上什麽東西可以胡鬧,什麽東西不能胡鬧。
槍那種東西,平時在靶場摸摸就算了,那是能拿出去和人對峙的嗎?
當時,霍老大沒想到現場真是那種兇險萬分的模樣。
到了現場,他反倒慶幸弟弟手上有把槍,沒傻呵呵的赤手空拳去單挑。
還有點腦子。
霍峋腦袋天旋地轉,吃早飯,也只是勉強趴在床上用吸管喝了點甜豆漿,省的一會肚子裏再沒東西吐。憋了一個早上,霍峋實在是忍不住,抓住問忙前忙後的小陳,“鄭秋白在哪?他還好嗎?”
小陳就知道他得問這個,“鄭先生沒什麽大礙,他昨天晚上來看你了,但那時候太晚,你又昏迷不醒,領導就叫他先回家。”
“他和我大哥碰面了?”霍峋緊張,怕霍峥一張嘴,又是老派人的氣人論調,兇神惡煞,再吓到鄭蝴蝶。
“是,領導說,讓他先回家好好休息,今天再來看你,估計一會就要到了。”
這樣善解人意又體貼的話,霍峋簡直不信是能從他大哥嘴裏冒出來的,霍峥嗓門那麽大,随便講兩句都像是在訓人。
吃過早餐,霍峥又進了病房,這次他手上舉着手機,正在通話。
霍峥是個大忙人,京市還有事情,他沒辦法在這兒一直待着守着霍峋,這次進來,也是為了和霍峋商量一下,要不要通知家裏人過來陪着他。
霍峋眼看霍峥走近,最終受不了內心的拷打,主動道:“謝謝。”還有“對不起。”
其實霍峋也覺得他的家庭很奇怪,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
家人之間,不是沒有對彼此的關心和在意,尤其霍峥,只是他表達出來的樣子,往往只會把人推的越來越遠。
對于上輩子承受不住的崩潰自殺,霍峋不後悔他的行為,但他會對一直希望他從沉郁和病痛中走出來的家人感到歉疚。
霍家沒有放棄成為瘋子的霍峋,只是霍峋在沒有鄭秋白的時間裏多一分一秒都撐不下去,沒有人能夠真正拯救他。
這次的事情,霍峋也清楚他太魯莽,縱使留了後手,他也沒辦法保證自己真的平安無事。
不過還是那句話,他不後悔,哪怕身上沒有穿着防彈衣,他也不會眼睜睜看着那顆子彈打進鄭秋白的身體裏。
現如今,他只慶幸,這次沒有來晚一步,沒有将一切推向無法挽回的局面。
霍峥當他是為了擋子彈的事情在道歉,換做先前,霍老大肯定是要嚴厲訓斥幾句,讓和霍峋長個記性,逞英雄也不是這個做法。
畢竟這世上有幾個人,能叫霍峋把他的命都不放在眼裏?
只是正正好,這鄭秋白就是霍峋應當這樣去不惜一切代價保護的存在。
男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如果連自己的老婆孩子都護不住,那還算什麽男人?
“你這次雖然魯莽,但那也是你該做的,這才像個男人。”霍峥一直覺得霍峋還是個沒長大的小孩,一天天淨搞些歪門邪道的事兒,不走正路,更不知道何為責任。
這次,算是叫霍峥刷新了對弟弟的舊看法。
別的不說,如今的霍峋至少能承擔起他們小家的重任。
不至于讓霍峥繼續擔心,弟弟這小小年紀就要當爹,會不會還是孩子心性,壓根照顧不好老婆孩子。
最終,霍峥尊重霍峋的意見,把他住院的事兒瞞過了家裏,轉頭讓小陳為霍峋再請兩個護工來,總不能讓鄭秋白大着個肚子忙前忙後伺候這腦震蕩的主兒。
接受完兄長贊美的霍少爺趴在病床上,度秒如年,他實在思念鄭秋白。
昨晚上,鄭蝴蝶都掉眼淚了,這眼淚肯定是為他而流的,是生怕他有個三長兩短。
霍少爺立馬找小陳要了面鏡子,趴在床上注意起自己的儀容儀表來,他可不能被區區腦震蕩打趴下,他得英俊潇灑出現在鄭蝴蝶面前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