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櫻桃梗
第37章 櫻桃梗
鄭秋白的記性一向令人堪憂,重生使他擁有重來一次的機會,卻并沒有一股腦地将過去那些被他遺失的東西統統還給他。
對于十年前的種種,鄭秋就像是在大霧裏穿行的旅人,只有親身所至,親眼所見,才能記起這片濃霧之後的真正的存在。
可到那時無論即将面臨的東西是好是壞,他都無法預測,只能被動接受。
就如同當下,那閃回的一段記憶叫鄭秋白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記憶比夢境缺乏了浪漫與美化,但它足夠寫實,像是一段被保存完好的老舊紀錄片,再度放映依舊能夠将人瞬間拉回那個場景。
那天的鄭老板正因為霍峋這個侍應生打碎了VIP包間裏一只火山威士忌杯而勃然,因為那一只杯子不是南二條批發的零售小商品,而是葉長流當年拍來的十八世紀藏品,售價昂貴且獨一無二。
這不是霍峋第一次端酒時毛手毛腳出了事故,但這次的損失絕對比先前嚴重,鄭老板自然要把他叫到辦公室來上課。
霍峋進來,迎面而來就是劈頭蓋臉的一頓數落。
鄭老板在說話這門藝術上相當有造詣,他要是誠心不叫人好受,那話裏滿滿都是尖酸與刻薄。
他一開口,就立刻把身強體壯四肢發達的霍少爺貶去跟單細胞草履蟲當同胞了。
做錯事的霍峋原本還心虛,但現在是實在被鄭秋白擠兌地頭疼,“我知道我錯了,但你能不能別一上來就罵人?”
不就是一只杯子,多貴他都賠的起。
有話不能好好說,非要這樣牙尖嘴利?
挺俊的人,一張嘴,就半點都不好看了。
鄭老板真頭一次見挨罵還敢不知死活挑時候的玩意,臉上刻薄的笑更甚,“那你想我怎麽罵你?挑個黃道吉日,敲鑼打鼓出去宣傳一圈做足準備告訴大家我要開始罵你了,再恭恭敬敬把你請進來?那要不要順便給你找個按摩師做一套放松療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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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峋,你有那麽大的臉,我沒那麽清閑的空!”
莫名又被罵一頓的霍少爺不幹了,咬牙切齒,“我真想把你這張破嘴堵上!”
“你堵個試試。”
于是霍峋就堵上來了,雖然這個堵法兒,十足叫人震驚。
只是記憶裏的鄭老板沒有分毫反抗,他有驚訝,但轉瞬是配合,而霍峋動作間有意偏開頭避開兩人即将相撞的鼻尖,更證明他們兩個人之間絕對不是第一次做這樣‘背德’的事。
鄭秋白在霍峋摟過他的腰愈發加深這個吻時甚至燃起了鬥志,他不願在親吻這件事上被一個小他四歲的臭屁孩占去上風,舌尖靈活到能系起櫻桃梗。
而在被壓進老板椅時,鄭秋白的指尖還在霍峋通紅灼熱的耳廓上勾勒,他的挑逗,使霍峋連喘口氣的空都欠缺。
這個吻最終以門外有人敲門被迫結束。
鄭老板拍拍霍峋埋在他肩頭的腦袋,通紅的唇角滿是餍足,他半點都不生氣了,“這個法子不錯,但下次就沒用了。”
霍侍應生直起身,又低頭在鄭老板耳邊說了什麽,但回憶碎片戛然而止,不再給鄭爺偷窺這場暧昧的機會。
可鄭爺壓根不需要後面的記憶,只憑男人的本能,他就能猜到霍峋那哼哧哼哧德行講的都是些什麽葷話。
這一刻,鄭爺的自持和得體碎了個稀巴爛。
當初他有多信誓旦旦自己壓根不會和朋友弟弟攪和在一起,有多自以為是地将霍峋當成一個小屁孩看待,現在臉打得就有多痛。
收拾幹洗衣服包裝袋的阿良聽到他們老板倒吸了一口涼氣,那動靜很大,而一向得體優雅的老板極少出現這種情緒外放鬼動靜。
“老板?”阿良擡起頭,只見坐在沙發上的小老板見鬼似的丢開了手裏的紙盒子,臉上的神情簡直可以用如喪考妣來形容,“您怎麽了嗎?”
鄭秋白胸膛起伏,他迅速收拾好外洩的情緒,深呼吸幾下平緩亂跳的心髒,才開口道:“我發現,我有點理解不了十年前的我自己。”
誰能告訴鄭秋白,二十二歲的他是怎麽想的,到底是怎麽想的,才能閉眼和霍峋吻的如癡如醉幹柴烈火,妄圖從對方身上尋求刺激和欲望滿足!?
他是不是瘋了!?
二十二歲的他一定是瘋了,沒錯,瘋了。
阿良看着他今年剛剛二十二歲的小老板,掰着手指頭數了一數,不由得目露欽佩,“老板,您還記得您十年前幹過點什麽?”阿良腦容量夠嗆,他可記不得那麽久遠的事,再丢人也都忘光了。
鄭秋白苦笑,“我也不想記得。”
可倘若鄭爺沒有記起,他壓根不會知道他現在羞恥到不想記得的東西是什麽,所以這件事壓根就是個無解的命題。
被過去記憶震撼到的鄭爺深感頭疼,但他還要上班,只能迅速整理好情緒,将那段沒頭沒尾的記憶暫時擱置。
值得安慰的,是他能在上班前吃到昨晚就饞嘴兒的大碗板面。
這家小面館藏在金玉庭後面的街道拐角兒,但店家用的獨家秘制牛肉湯料太過鮮香,每每一開鍋,拐角兩旁彌漫的都是板面香,加上老板做回頭客生意,主打量大實惠,小碗四塊大碗六塊,于是一到飯點兒,連店門口的馬紮上都要坐滿捧碗吃的食客。
鄭爺胃口一向不大,一般情況下都是點小碗就夠,晚上營業期間,他還有金玉庭五星級師傅做的加餐。
這次阿良同樣為鄭秋白買的小碗。
然後阿良就看見他家老板慢條斯理,細嚼慢咽,卻速度極快地吞噬了一整碗柔韌厚實的寬面條和油麥菜,而後毫不猶豫伸手,“老板,再來一大碗。”
這吃的比阿良都多了!
不過胃口好肯定是一件好事。
吃到想吃的東西,鄭爺的心情肉眼可見好了起來,心情一開闊,他就在吃面的過程中寬恕了二十二歲的自己。
那都是上輩子的錯誤了,再去細究為什麽犯錯,翻來覆去忏悔沒必要,他只要保證這輩子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就好。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心情舒暢的鄭秋白今天實在光彩照人,他本就俊俏,風流起來更是不得了,外放的荷爾蒙迷倒一片,實在是行走的大型chun藥。
被老板誇贊今天職業裝好看的薛柔雖然高興,但也納悶,“我昨天穿的好像也是這套吧?”
“老板今天有點奇怪。”銷售經理點了支煙,“他剛剛對春彩棠的老總笑,笑的那老總一高興,直接劃了五萬塊的酒水賬。”
“這有什麽奇怪的,你回去偷着樂吧。”提成都要起飛了。
“真的很奇怪啊!我就沒見過咱們老板那麽笑過,笑的跟發春了似的!這種犧牲色相的事情,咱老板頭一次幹吶!”幹的還相當不錯!
鄭秋白從前,就跟那高嶺之花似的,主動投誠的人都是來拜谒他的,就跟朝聖一般,主動獻上金錢。
但今天,他們老板好像破戒了,還俗了,高嶺之花走下雪域,變成熱情奔放的美人霸王花了,直接一個吞人不吐骨頭。
鄭爺還不知道自己正被如何編排,只是他今天的确看誰都覺得合眼緣,心情好,臉色自然也漂亮了許多。
但至于蓄意勾引抛媚眼,他沒覺得自己有那樣做。
見過幾個常客,按照慣例,鄭爺都要去感謝一下今晚酒水消費第一的VIP,銷售報給他包間門牌,鄭秋白端起酒杯就去了。
太液秋風,這是配備了桑拿房和按摩師的理療間,多數客人都用這地兒來放松休息,少有人在這裏點一地的酒水,畢竟桑拿前後不宜飲酒,這個包間也壓根不适用于多人組局和群體聚會。
但客人這樣做,一定有他們的道理。
鄭秋白開門做生意,一向堅持顧客就是上帝的原則。
于是當鄭秋白打開門,看見坐在沙發上敞着浴袍領口露出赤裸胸肌的霍峋時,鄭爺本應該覺得,霍峋這樣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沒忍住仰頭喝了口香槟的鄭爺眯起眼,帶着香氣冰涼的酒液淌入胃袋,壓制了他莫名煩躁的心情,“霍峋,一口氣點了十萬的洋酒,你是想喝死在我的地盤上嗎?”
計入當日銷售額的洋酒,全數都是當日開瓶,并不包括預付訂購,也絕對無法退換。
霍峋要是再在自己手上進一次醫院,鄭秋白覺得霍家人絕對會對他下手開刀,毫不留情。
拜師元麒龍的霍峋見到終于出現的鄭秋白,有點緊張,奈何他這樣敞開懷坐的姿勢都是元麒龍親自指導過的。
據說是帶着幾分傲然,幾分冷漠,幾分漫不經心,就好像壓根什麽都不在意一般高高在上,但同時,霍少爺赤裸胸肌上的水珠卻引人注目,讓禁欲冷漠中,帶着一點小誘惑。
這也是元麒龍為霍少爺設計造型中的靈魂。
所以霍峋壓根不敢亂動,他怕自己一動,就失去了這種靈魂。
面對鄭蝴蝶帶着火氣的質問,他裝模作樣輕輕壓下眉頭,“點多少是我的事,但鄭老板這樣和客人說話,就不怕得罪客人嗎?”
元麒龍釣人第一式,擡高姿态,調轉身份,不再做困獸之鬥,霍峋這種身份,是天生的狩獵者。
鄭秋白沒有惱火,他靠着門,淡定道:“我這裏只服務VIP,我怎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成為我的VIP了?”
讓霍峋住到頂樓,都屬于人情層面上的法外開恩了。
霍峋依舊四平八穩,因為他背後的智囊一早料到鄭秋白會拿這件事來刁難人。
但霍少爺有錢開十萬的洋酒,就有錢買金玉庭最頂尖的VIP資格——股份合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