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第 28 章
景州的大族們很快聽聞, 姜家小娘子和五皇子司馬劭原本親似姐弟,卻在夢麓書院探望外祖父時,因為一位學子生了嫌隙。
原來那學子靳逾精通畫技, 畫風極其精妙,花和美人栩栩如生, 善于畫當今風靡京城的簪花仕女圖。
姜螢螢和司馬劭的娘親原是一對姐妹, 從小別争強好勝, 因此這兩人都想請靳逾回京為自己的娘親畫像,一時間争吵不休,把整個夢麓書院攪了個雞飛狗跳。
姜小娘子向來是個混世魔王, 司馬劭也是金尊玉貴的皇子, 二者誰也不讓着誰, 甚至在靳公子的門外大打出手,兩人的身上都多了幾道傷痕。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靳公子誰都惹不起,只好在月夜收拾行李逃回老家——剛剛遭了水患一片狼藉的靈芝t縣。
姜螢螢只用了一日便追到縣中,吓得靳逾再次落荒而逃,姜螢螢甚至蹲下抱着靳公子的褲腳嚎啕大叫,分毫不顧形象, “靳公子你再走, 我就把你打暈塞進馬車!”
村民們都在看着,指指點點, 靳逾的臉色越發緋紅,不斷拉回自己的褲腿,姜小娘子索性蹲在地上, 被他的腳帶着挪動了一段距離,幸好衣衫質量尚可, 不至于被土地磨破。
殷恪和姜逸從小院推門出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面,姜逸當場臉都黑了,罵道:“姜螢螢你在做什麽?”
姜螢螢看見二哥在這兒已是心中大驚,再一眼瞅見小院裏慢慢踱步出來的殷恪,魂兒都飛了一半。
戲也演不下去了,為數不多的羞恥心忽然覺醒,她立刻松開靳逾的褲腿,站起來,“二哥、殷……公子,你們怎麽會在這兒?”
這條村子經歷了嚴重的水災,道路泥濘,磚石房子裏散發着一股子黴味,姜螢螢可以說是面對着她這輩子最怕的兩個人,再沒有了嚣張跋扈的勁兒,垂着腦袋挨訓。
“你……螢螢你可真是,胡鬧!”
聽說了姜螢螢的計劃,姜逸十分不認同,連連數落了她幾句。
直到他說“姜螢螢你是個女孩子,怎麽可以這樣敗壞自己的名聲”,她終于忍不住湧出眼淚,高聲反駁,“我怎麽就不是女孩子了,名聲又不是什麽可以當飯吃的東西,整合京城都知道我就是這樣的,我才不在意呢。”
雲若菱進入屋子,了解來龍去脈,對姜逸出言勸道:“姜二公子,螢螢她年紀還小,難免做事不夠穩妥,請你不要責怪她了吧。”
她又打了盤水,擰了帕子遞給姜螢螢,讓她擦擦自個兒的臉,殷恪還是那副淡然的神色,事不關己,只問了雲若菱她救治的百姓情況如何。
Advertisement
姜螢螢越發難過,這時外面的侍衛報告說五皇子的車馬停在村口處,姜螢螢摸了把眼淚,站起來,又充滿底氣:“二哥我問你,你們還有其他方法找銀子麽?”
“這……”姜逸看了看殷恪,他們剛才正在為此煩惱,确實是沒有。
“那就不要阻止我的計劃,”姜螢螢一身髒兮兮的,眼睛裏閃動淚光,看着可憐又倔強,她揚起一張小臉對角落的靳逾擡了擡下巴,“我們走。”
靳逾對面色鐵青的姜逸點了點頭随後跟着姜螢螢出去。
沒辦法,他的小命還捏在姜螢螢手上。
外頭圍滿了八卦的百姓,見到姜小娘子和靳公子一前一後出來,聯系先前屋內的争吵,都伸長了脖子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麽。
姜螢螢對靳逾使了個眼色,二者就站在道路中央,把圍觀的百姓當成空氣。
“靳公子,五殿下的馬車已經追來了,我再問你一句,你是要跟我走,還是跟五殿下走。”
百姓們對這場鬧劇都有所耳聞,心想這靳逾真是慘,被這麽個纨绔小娘子纏上,一個是太尉家唯一的千金,一個是皇帝幼子,得罪了哪個都只有人頭落地的份兒。
靳逾也如他們所料,渾身顫抖,向姜螢螢彎腰拜道:“姜小娘子,請您憐惜在下之才,便放在下一條生路吧,容在下先為孟貴妃畫像,再為太尉夫人作畫,可好?”
“非常好,就應該這樣。”
人群後出現一道清亮的少年聲音,衆人看見一位錦袍男子,頭戴玉冠,眉目如畫面容清俊,所有人一看就知道這就是鬧劇的另一位主角,五皇子司馬劭。
百姓們紛紛跪地參拜,司馬劭擡手制止:“諸位請起”,快步走到靳逾身邊,幾乎着急地拉扯他的衣袖,“靳公子說的不錯,當然應該以我母妃為尊,快快跟我走。”
“司馬劭你不要忘了,我娘是姐姐,貴妃姨母是妹妹,長姐為尊,姨母理應将靳公子的第一幅畫讓給我娘!”
“姜螢螢你也不要忘了,父皇是君,你爹姜谯是臣子,君君臣臣乃倫常根本,你應該向本皇子下跪請安!”
“你!……”
司馬劭與姜螢螢針鋒相對,火藥味濃得吓人,衆人害怕他們馬上又要打起來。
又不禁猜測,這名不見經傳的靳逾真的有這麽厲害?讓這兩位祖宗這般争搶。
姜螢螢的眼珠子古靈精怪地轉了幾圈,突然抱住靳逾,環住他的腰,兩條手臂收得死緊,讓靳逾面如熟蝦,兩條手臂不知道往哪兒放。
“靳公子,只要你為我娘先作畫,我便嫁給你,實不相瞞我愛上你了,你做我的夫婿吧,那樣你先為岳母作畫,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對不對?”姜螢螢下巴蹭着靳逾的胸膛,不斷眨眼蠱惑他:“姜家世代公卿,你娶了本娘子,一定比做九品小官或者做一輩子畫師要好多了,你說對不對?”
姜逸終于聽不下去姜螢螢的胡說八道,把她從靳逾懷裏扯出來,姜螢螢卻拽住靳逾的一只手臂,司馬劭則不認輸地拽住另一只袖子,兩姐弟暗自角逐乏力,直要把靳逾生生撕成兩半。
司馬劭和姜螢螢還在相互攻擊:
“姜螢螢你知不知羞,竟然當衆求嫁,滿大梁哪有你這麽不要臉的女子,說出去要笑煞旁人!”
“司馬劭你才不要臉,是我先發現靳逾的!他是全天下最有天賦的畫師,日後的畫作一定是無價之寶,我想讓他先為我的娘親作一幅畫,你卻聽了牆角非要把他搶過去,你當真小人!”
“靳逾你不要聽他的,跟本皇子走,我一定禀告父皇,讓你做上宮廷禦用畫師,為皇帝畫像,日後一定讓你名留青史。”
姜螢螢跺腳道:“靳逾你敢跟他走,我就,我就說你意圖謀反,一定讓陛下抄了你的祖宗十八代!”
圍觀百姓皆瑟瑟發抖,皆因靳逾是他們村子裏的人,按這姜小娘子和五皇子的嚣張模樣,真的很有可能把他們整個村子一塊滅了啊。
他們跪下求情:“不要啊,姜小娘子,五皇子殿下,求求你們高擡貴手吧。”
姜逸忍無可忍,按住姜螢螢的肩膀,對衆人說:“你們切放心吧,我家小妹說的都是胡話,她一定不會亂來的。
靳逾卻在此時終于承受不住,崩潰大哭,好好一位公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甩開姜螢螢和司馬劭的手,緩緩蹲在地上哀傷哭泣:“我把這兩條胳膊一并砍斷,二位貴人滿意了嗎,能不能不要殃及無辜之人!”
姜螢螢似被吓到,後腿幾步:“我不是……”
靳逾繼續哭着陳情:“我年幼失去父母,全靠鄉親們接濟長大,他們對我恩重如山,如今非但不能報答,反而因一身畫技給他們惹來災禍,我有何面目再活在這世上!倒不如就此一頭撞死!”
司馬劭也張口驚訝,斷斷續續道:“別,靳公子你別沖動,你,你還要給我母妃畫像呢。”
靳逾繼續崩潰,他和姜螢螢終是冷靜了下來,不約而同地沉默。姜逸确保姜螢螢和司馬劭不會再鬧,對靳逾說:“靳公子,對不住,我替小妹和五殿下向你抱歉。”
迅速扯着姜螢螢和司馬劭進屋,靳逾坐在地上哭了會兒,用手背抹去眼淚,對父老鄉親面容抱歉,落寞離去。
百姓們則各有算盤,這靳逾是常常寫寫畫畫的,從前他的叔祖不讓他學這些,遣他去種地,他就用麥稈紮成一捆,在泥濘的土地間作畫,畫寫精怪啊,神仙啊,乍一看還挺唬人的。
後來還是被夢麓書院的孟淮禮發現,免了所有費用,親自上他叔祖家裏好說歹說,他叔祖才同意他進學,聽說,在學堂是日日都學琴棋書畫的。
年節時靳逾回到村子裏,也會為他們寫些揮春,畫些風景圖,他們從來不知道,那些東西竟然這麽值錢!
“難怪旁人說,有文曲星的人,是用一杆筆就能賺錢的,靳逾那娃子也是個文曲星嘛。”
“對啊,姜娘子和五殿下看慣了好東西,一定不會有錯的,說能想到啊,靳逾的畫那麽值錢!早知道以前叫他多給我畫一些了!”
“這是虧賊啊!靳逾的字畫以後肯定是那什麽,奇貨可居了!縣太爺寫的字都比不上呢!”
百姓們很快四散而去,有的去找靳逾,求他再給他們畫幾幅畫,有的則回到家裏翻箱倒櫃,找到一些靳逾以前的作品,要拿去給姜娘子和五殿下瞧瞧,看那些值得多少個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