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亡命鴛鴦2
第100章 亡命鴛鴦2
清衡心口一滞, 悲哀地收回手。
他還沒轉身,崔琰就狂怒地沖了過來,一把制住了他的胳膊, 将他扯到了一邊, 焦急地看向了躺在床榻上面無血色的“謝凝”。
“你對她做了什麽?”他的鳳眸裏布滿了殷紅的血絲,光是看着就讓人毛骨悚然。
清衡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斬釘截鐵地說道:“我要帶她走!”
“你休想帶走我的夫人!”崔琰沉痛地看了一眼“謝凝”,眼底漸漸生出了一股殺意。
“夫人?”清衡不屑地冷哼一聲, 眸中滿是嘲諷, “誰是你的夫人?”
迎着他譏嘲的眼神,崔琰的心頭浮起了一抹異樣的情緒。他充滿防備地看着眼前一身老者裝扮, 嗓音卻異常年輕的清衡,腦中忽然浮現了沈幸的身影。
除了沈幸之外,不會再有人觊觎謝凝。可他的身型和嗓音沒有半分肖似沈幸。
“你不是沈幸,你到底是什麽人?”
清衡扭頭看了一眼冷汗涔涔的玉盞, 随後眸光冷寂地看着他。“我是誰t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要帶她離開這裏。”
他的眸中寫滿了勢在必行,可那股堅持卻激怒了本就憤懑不已的崔琰。
“除非我死, 否則你休想動她!”說着, 他便反手抽出了挂在牆上的寶劍, 眸光狠戾地朝清衡刺去。
“住手……”躺在床榻上的玉盞虛弱地叫嚷着, 卻無法阻止崔琰憤怒的攻擊。
清衡出門時并沒有攜帶兵刃, 赤手空拳之下, 不過數個回合, 他就明顯落了下風。
眼看着清衡落敗,玉盞心一橫, 顫抖着手拔下了紮在小腹上的那根銀針。
“崔琰,快住手!”這一聲高昂的叫嚷耗盡了她的力氣,眼見她強撐着坐起身來,清衡心驚膽戰地低吼道:“你不能起來!”
她卻沒有停住動作,仍是掙紮着坐起身來。這時,崔琰才看見她杏色衣裙上沾染的那一片血跡。
他喉嚨一緊,嗓音發顫地質問道:“阿凝,你這是怎麽了?”
“謝凝”沒有回答他,而是腳步虛浮地走向了被長劍指向的清衡。
看着她繞過自己,毫不遲疑地走到那人身旁,崔琰心口一顫,執劍的手微微地抖動起來。
他難以置信地望着她,眼底漸漸浮現出一抹傷痛。“阿凝……”
對于他飽含痛苦的呼喚,“謝凝”充耳不聞,反而堅定不移地站在了清衡的身畔。
見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那個人,巨大的震驚過後,崔琰的眸中覆滿了前所未有的失望和痛楚。
“為什麽?”
明明昨日她還滿臉溫情地看着他,可此刻她的眼裏卻像是沒有他的存在,冷漠得令人心寒。
站穩腳跟後,“謝凝”面色蒼白地望向他,眼裏再無半分柔情蜜意,反而夾雜着深沉的恨意。
他從未在她眼中見過這樣的神情。哪怕是他将她禁锢在外宅的那段時日,她也從沒有用這樣憎惡的眼神看過他。
他不由得感到心驚,心底湧現出了一股強烈的陌生感。
明明是一樣的面容,連下意識的動作都一模一樣,可為什麽,她會這樣看着他?
“阿凝……”他心驚地喚着她,眼中浮現了一絲迷茫。
“我不是你的阿凝。”看着他困惑中夾雜着心痛的眼神,玉盞心頭一凜,用力地攥緊了手心。
對上她冷漠寡情的目光,崔琰眉心一跳,陡然生出了一股難以名狀的恐懼。
“阿凝!”
“我說了我不是謝凝!”玉盞悲憤地低吼着,眼底浮動着深切的怨色。
望着她憤怒的神情,崔琰喉頭一緊,嗓音幹澀地問道:“你說你不是謝凝,那你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迎着他質疑的眼神,玉盞的眸中浮現了一抹酸澀,可她沒有回避,而是直視着他的眼睛。
“我是玉盞!”
她話音剛落,崔琰的眸中就生出了強烈的震撼。“玉盞……”
看着他驚駭的眼神,玉盞的唇邊露出了一抹冷笑:“是我!”
“謝凝呢?她在哪兒?”得知真相後,崔琰并沒有追問她的動機,而是下意識地問起了謝凝的蹤跡。
說不出是憤怒還是失望,玉盞悲哀地發現,自己在他的心中永遠都是那麽不值一提。
無論到了什麽情境,他真正在意的也只有謝凝。
“她當然是和沈幸在一起。”
看着崔琰因為自己說出的話而瞬間暗淡憤怒的眼神,玉盞殘忍地說道:“她從來沒有喜歡過你,就連別院的那一次也不過是一場算計。自始至終,她愛的人就只有沈幸。”
說完這一長串話之後,腹部再次抽痛起來。看着她額上不斷沁出的汗珠,清衡焦急地握住了她的手。
“玉盞,別再說了。”明明已經有了成效,可崔琰的突然出現讓他的針灸功虧一篑。
望着他眼底的心痛和惋惜,玉盞眸中的冷厲漸漸散去,轉而浮現出一縷溫情。
即便崔琰心心念念的人始終都是謝凝,可這個無情的世上仍有真心愛護她的人。
她緊緊地握住清衡的手,眸光忽閃,帶着一層迷蒙的淚光。
她的手掌那麽冰涼,可眼底卻有着他從未見過的溫熱。
她接受他了!她終于願意接受他的愛意了!
哪怕危在旦夕,清衡的心中仍舊生出了強烈的歡喜。看着他眼底跳動的喜悅,玉盞的唇邊浮現出了一抹溫柔的笑意。
這一幅郎情妾意的溫馨畫面卻深深地刺痛了崔琰。被抛棄的不甘和被愚弄的憤懑交織在一起,他的眼尾漸漸猩紅,氤氲着滔天的恨意。
“賤人!”他咬牙切齒地将劍刺向玉盞,卻被她身旁的清衡挺身一擋,鋒利的長劍瞬間就沒入了他的胸膛。
“清衡……”被他護在身後的玉盞驚駭地大叫一聲,倉惶地走到了他的身前。
他胸前的衣襟上溢滿了血,随着崔琰拔劍的動作而飛速地噴濺出來,血如泉湧,到處都泛着一片觸目驚心的紅。
清衡踉跄着向後倒去,玉盞伸手去扶,卻還是晚了一步,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重重地跌落在地上。
“清衡……”她憂心如焚地跪在地上,哽咽地握住了他的手。
看着她哽咽啜泣的模樣,清衡費力地擡起手來,顫抖着撫上了她的臉頰。
“別哭……”一縷鮮血從唇角溢出,他卻渾然不覺,仍眷戀地望着她朦胧的淚眼。
此刻的她頂着謝凝的面容,只有那雙圓潤的杏眼和記憶裏一模一樣。
“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她自責地哭泣着,一顆心緊緊地揪成一團,随之而來的是腹部越來越強的墜痛。
“別這麽說,我從沒後悔過……如果還有下輩子,我想,早點……遇見你……”
“清衡……”聽着他口中的期盼,玉盞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高擡的手臂緩緩垂落,那一雙充滿希冀的眼神也漸漸變得暗淡無光。
腹部的疼痛如毒蟲叮咬,密密麻麻、鑽心蝕骨。生命的熱度漸漸流逝,只有眼淚還溫熱滾燙。
一股熱流噴湧而出,強烈的暈眩席卷而來,意識潰散的前一刻,她絕望地祈禱着,如果有來生,一定要讓她再遇見清衡。
這輩子欠他的,她都要加倍地還回去。如果可以,她一定會竭盡全力地彌補此生的缺憾。
玉盞暈倒在地的那一瞬間,崔琰手中的長劍倏然掉落,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望着倒在一起的兩個人,崔琰悲憤地攥緊了拳頭。
先是謝凝的算計背叛,再是玉盞的欺騙愚弄,她們主仆二人究竟把他當成了什麽?
他的眼底漸漸竄出一股滔天怒焰,恨不得将眼前倒在血泊中的兩個人千刀萬剮。
可當他彎腰拾起長劍,怒氣沖沖地走到玉盞面前時,一股不甘從心頭陡然升起。
不過是個卑賤的奴婢,竟然也敢羞辱他。就讓她這麽死了未免也太便宜她了。
眼底的怒意漸漸消退,一雙猩紅的眼眸裏盈滿了深沉的恨意。
沈幸!謝凝!
就算是死,他也一定要讓他們付出慘痛的代價。
就在此時,隔壁的主屋裏忽然爆發出了一陣驚恐的尖叫。“啊……”
崔琰心頭一緊,立刻抛下手中的劍,神色慌亂地奪門而出。
他循聲而去,進門的那一刻便看見了跌坐在地上驚恐萬狀的田婆子。只見她渾身哆嗦地指向了躺在榻上面色青紫的朱氏,嗓音發顫地哀嚎道:“世子,夫人,夫人她……沒氣了……”
突如其來的噩耗震得崔琰心頭一顫,他難以置信地走上前去,連呼吸都亂了序。
朱氏的面上布滿了青紫色,一雙眼睛向外凸起,看着格外凄厲。
崔琰一個踉跄,狼狽地跪倒在床前,赤紅的眼角滑落了兩行熱淚。“母親……”
今日一早他就去了刑場,因為害怕母親傷心,他甚至沒敢來見她。不過幾個時辰,母親怎麽會突然撒手人寰?
他心痛如絞地握緊拳頭,悲憤地低吼道:“我走的時候母親還好好的,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田婆子從驚吓中回過神來,顫顫巍巍地答道:“用過早膳後夫人突然犯了咳疾,老奴出門去請大夫的時候,是少夫人在屋裏照顧着。”
“後來,我在街角遇見了一個背着藥箱的老大夫,可進門之後不知怎麽回事,忽然就暈了過去……”
她醒來之後以為是遇到了強盜,着急忙慌地沖到了朱氏的房裏,可迎接她的卻是朱氏慘死的場景。
若不是崔琰及時出現,她大概會吓得當場暈厥。
話說到這個份上,真相已經一目了然。想起倒在血泊中的玉盞和那個死在他劍下的男人,崔琰睚眦欲裂地站起身來,帶着毀天滅地的怒氣走回了那間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