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亡命鴛鴦1
第099章 亡命鴛鴦1
身孕?
這兩個字猶如平地驚雷般震得他心口發麻。他眸光複雜地看向清越, 眼底寫滿了疑問。
“屬下也是前幾日才知道的。”想起那日清衡落寞的眼神,清越的心中浮起了一絲憐憫。
在沈幸探究的眼神下,他抿了抿唇, 神色凝重地說道:“應該是個意外, 清衡也勸過她,可她一意孤行,非要用這個孩子離間崔琰母子。清衡拗不過她,只能随她去了。”
“如今他們搬進了一間民宅, 周遭還有端慶帝的耳目, 這個時候救她出來很容易打草驚蛇。”
現在連清衡都和她斷了聯絡,想搭救她更是難上加難。
聽了清越的解答, 沈幸沉默了。他答應過謝凝要将玉盞帶回去,哪怕再難,他都要兌現自己的承諾。
可眼下危機重重,事情的發展早已超出了他的預料, 他不得不多加籌謀。
“清衡在哪?”
見沈幸問起了清衡, 清越頓了頓,猶豫着說道:“他一早就喬裝出去了,說是要想辦法見玉盞一面。”
清衡對玉盞的心思連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自然也不可能瞞過少主。可大敵當前, 他這樣貿然行事, 實在是極為不妥。
聽了清越的話, 沈幸果然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一旦打草驚蛇, 再想救出玉盞就難如登天了。可清衡已經去了, 他不能眼睜睜地看他踏入險境。
沉思片刻, 他做出了一個危險至極的決定。
“把我回來的消息散布出去,就說有人看見我出現在了舊日的懷王府。”
“不行, 這麽做太危險了!”明白沈幸的意圖後,清越情緒激動地反駁道。
“快去吧,我自有分寸。等引開了那些人,你就想辦法和清衡一起把人救出來。”
此時此刻,除了以身作餌外,已經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少主……”清越緊握雙拳,眸中寫滿了不願。救玉盞固然要緊,可若是少主出了什麽意外,他要怎麽和閣裏的一衆兄弟交代?
“去吧!”将清越的糾結看在眼裏,沈幸神色堅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清越眸光一沉,語t氣凝重地反問道:“若是玉盞不肯跟我們走呢?”
沈幸眼尾輕擡,眸中凝聚着一股堅決。
“不管你用什麽辦法,都要把人帶回來。”
“屬下明白了。”他雖不知沈幸為什麽要如此執着于搭救玉盞,但對于沈幸的指令,他向來都是一絲不茍地去執行。
清越離開後,沈幸再次極目遠眺,将視線落在了刑場之上。
那一片殷紅的血并不能消減他心中的恨。崔問是死了,侯府也敗落了,崔琰卻還好好的活着。
可比起死亡,茍延殘喘地活着才最痛苦。
那些他曾經所承受過的痛苦,他都要讓崔琰一一受過。生離死別,愛恨嗔癡,嘗遍世間所有的苦難後,他才配以死謝罪。
城南的民宅裏,朱氏咳疾發作,連呼吸都變得窘迫起來。田婆子出門去請大夫的時候,玉盞施施然坐在了床前。
“咳得很難受吧?”玉盞漫不經心地撫摸着衣袖,滿眼都是譏嘲。
“你……你做了什麽?”咳得面紅耳赤的朱氏費力地喘息着,嗓音沙啞幹澀,聽着格外刺耳。
玉盞唇角一揚,面上浮現了一抹詭異的笑。
“也沒什麽,不過是在你的吃食裏放了些紫荊花粉,好早些送你和永昌侯團聚。”
朱氏聽得心中一震,強烈的憤怒和恐懼湧上心頭,她渾身顫抖地擡起手來,怒不可遏地罵道:“你!你這個毒婦……”
看着朱氏眼底滔天的怒意,玉盞笑意漸止,清冷的眼眸裏噴射出一股強烈的恨意。
“毒婦?”她冷笑一聲,眼神怨毒地看向她,“只許你草菅人命,就不許我報仇雪恨了?”
“你在胡說什麽?”朱氏一頭霧水地看着她,似乎并不明白她在說什麽?
“我與你無仇無怨,你卻狠心地讓長德去水月庵裏殺我。那時候我就發誓,總有一天我也會讓你不得好死。”
往日溫柔隐忍的一張臉上忽然迸射出陰鸷的神色,比羅剎更令人膽寒心驚。
朱氏呼吸一滞,緊接着爆發出劇烈的咳嗽和喘息。“你……你不是……謝氏?”
“沒錯,我不是謝凝。”玉盞緩緩起身,面色陰沉地從袖中抽出了一條棕黃色的帕子,毫不猶豫地懸在了朱氏的頭頂。
“算着時辰,永昌侯怕是已經人頭落地了,你早些去,也好在黃泉路上和他做個伴。”
随着她擺動帕子的動作,朱氏喉嚨一緊,呼吸漸漸窘迫起來。她緊緊地握住脖頸,一張臉卻脹得通紅。不過片刻,她的臉色就由紅變紫,一雙腿費力地踢着被子。
看着她像一條擱淺的魚兒一樣無望地掙紮着,玉盞的眼底閃動着淡淡的淚光。
那一夜,她就像朱氏這樣,絕望地和命運做着抗争。若不是清衡出現,她墳頭的草怕是都有幾丈高了。
朱氏掙紮了片刻,漸漸停止了動作,她死死地瞪着一雙眼,面上布滿了可怖的青紫色。
望着不再動彈的朱氏,玉盞将手中的帕子藏進袖中,抖着手去探她的鼻息。
指尖沒有任何呼吸,空氣變得異常安靜。确定她斷了氣,玉盞心驚膽戰地後退一步,眼底交織着大仇得報的暢快和殺人之後的惶恐。
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玉盞心頭一緊,慌亂地回過頭去,卻看見背着藥箱站在門外的白胡子老者。
“清衡……”她失神地望着他,下意識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喬裝打扮成老大夫的清衡腳步匆忙地走向她,神色凝重地說道:“玉盞,跟我走,我帶你離開這裏。”
看着他眼底的關切,玉盞心口一熱,眼眶瞬間泛紅,幾乎要落下淚來。
她感動地點了點頭,正要擡腳走向他,腹部卻突然抽痛起來。
強烈的痙攣和疼痛下,她腳一軟,差點跌坐在地上。清衡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焦灼地追問道:“玉盞,你怎麽了?”
“我肚子好疼……”劇烈的疼痛如浪潮般此起彼伏,她疼得面色蒼白,連話都說不出來。
清衡心頭一緊,焦急地摸上了她的脈搏。原本強健有力的脈搏變得紊亂虛弱,杏色的裙裾上沁出了一片殷紅刺眼的血跡。
清衡膽戰心驚地看着她,嗓音發顫地質問道:“你做了什麽?”
玉盞強忍着疼痛,語不成調地說道:“我碰了……紫荊……花粉……”
夜深人靜時,她特意将帕子浸泡在紫荊花粉制成的液體中,崔琰出門後,她就将晾幹的帕子塞在了袖中,為的就是在今日神不知鬼不覺地了結朱氏。
“紫荊花粉?”清衡錯愕地睜大了眼,痛心疾首地質問道:“你明明知道那個東西會讓你小産,為什麽還要做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傻事?”
“對不起……我,我沒有……別的辦法……”
她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質女流,她沒有讀過書,也不知道有什麽殺人不見血的高明手段。這是她唯一能想出的辦法。
“那你也不能這樣糟踐自己的身體!”
他知道她一心複仇,可若是要搭上性命,那這樣的代價實在太過慘痛!
他憂心如焚地将她攔腰抱起,腳步倉促地走了出去。春日的陽光充滿暖意,懷中的玉盞卻手腳冰涼。
“對不起……”
耳畔傳來了她虛弱的嗓音,清衡心急如焚地咬着唇,将她抱進了相鄰的廂房內。
“現在說對不起還有什麽用?你要是死了,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将她放在床榻上後,清衡赤紅着眼,神色焦灼地卸下背上的藥箱。
看着他焦灼的神色,玉盞的眼底漸漸蒙上一層水霧。
“對不起……”
為了她,他幾度以身犯險,而她卻無法回報這份錯付的深情。
“別怕,我一定會治好你的。”清衡從藥箱裏翻找出止血的藥丸,顫抖着喂進她的嘴裏。
慌亂之餘,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地回想着醫書上的內容。
拜入師門時,他對醫術并不感興趣,後來為了方便行走江湖,才不得不跟着素雲學了些皮毛。
“清衡,你聽我說……”玉盞紅着眼睛拉住了他的手,語調悲切地說道,“你自己走吧,別管我了……”
“不,我絕不會丢下你的。”望着她眼底的悲涼,清衡心頭一緊,眸中滿是急切。
“再耽擱下去,你……也會走不了的,崔琰,他很快就會回來……”
“你還不明白嗎?就算是死,我也絕不會丢下你一個人……”他那麽愛她,怎麽可能會丢下她獨自逃跑。
“你怎麽……這麽傻?”看着他執着的眼神,玉盞哽咽地落下淚來。
“我才不傻,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如果此生注定不能相守,那麽能死在一起也算是一種別樣的圓滿。
他伸手封住了她周身的幾處穴位,又從藥箱裏取出一根銀針。
“我從未給人施過針,也不知道這樣是不是真的有用。我會盡力而為,剩下的就交給老天爺了。”
看着他眼底的憂郁和沉重,玉盞強忍着淚,鄭重地點了點頭。
這樣一個願意為她不顧安危的男子,值得她無條件地信任。
得到了她的同意,清衡眸光一沉,伸手解開了她的腰帶,目不斜視地将銀針紮在了她的小腹上。
潔白的額頭上不斷沁出細密的汗水,玉盞死死地咬住嘴唇,始終不曾喊過一聲疼。
“疼就喊出來,不必強忍着……”泛白的唇瓣被她咬出血來,清衡心疼地伸出手,可還沒撫上她的臉頰,門外就傳來了一聲怒喝。
“你在幹什麽?”
他的手懸在半空中,眼底漸漸生出一股悲涼。
是崔琰!
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