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決裂
第096章 決裂
“我們不能再這麽糾纏下去。”她眸光沉靜地看着他, 眼底滿是堅定,“放手吧,沈幸。”
聽着她冷漠拒絕的話語, 沈幸瞳孔一緊, 眸中劃過一抹沉重的哀痛。
“你明知道我不會放棄的。阿凝,你告訴我,到底該怎麽做,你才肯原諒我?”
他自诩聰慧過人, 可到了謝凝跟前, 他做什麽都是錯。
謝凝微微垂眸,避開了他焦灼痛苦的視線。
“是不是要把心挖出來, 你才肯相信我說的話?”沈幸受傷地握緊拳頭,眸中滿是悲哀和酸楚。
聽着他悲憤的質問,謝凝心口一滞,哀傷地紅了眼睛。她逃避了很長一段時日, 卻無法逃避一輩子。
她驀然擡眸, 悲憫地望着他,語氣裏滿是凄涼和無奈:“沈幸,你還不明白嗎?我們已經回不去了。”
一句“回不去了”震得沈幸心神大亂, 他眸光一緊, 悲涼地望着她, 像個被抛棄的孩子, 滿眼都是痛苦和彷徨。
“阿凝, 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好不好?從今往後我什麽都聽你的。”他卑微地望着她, 眸中再也沒有從前的驕傲。
将他的乞求看在眼裏, 謝凝心口一緊,沉默了片刻, 還是冷漠地拒絕了他。
“到此為止吧。”
長痛不如短痛,她累了,不想再折騰了。
“為什麽?”一連串的拒絕早已擊潰久別重逢的驚喜,他滿心期待地趕回來,換來的卻是一場揪心的決裂。
謝凝悲涼地擡起眼眸,目光坦蕩地正視着他,一字一句、懇切地說着:“你放不下仇恨,而我厭倦了跌宕的人生。”
Advertisement
望着沈幸沉默悲傷的神情,謝凝苦澀地補充道:“你給不了我想要的平靜,也給不了阿粟安定的生活。所以,放手吧。去完成的你的複仇大計,不要再來打擾我。”
“你真的不肯原諒我?”知道她生就一副傲骨,卻沒想到她會如此執拗。
“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我愛過你,也恨過你,現在只想陪着阿粟好好活下去。”
愛的背面從來都不是恨,而是漠然和放下。
她的目光是那麽平靜,沒有一絲留戀,淡然得讓人心驚。
“阿凝……”一顆心緊緊地揪在一起,如針戳般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痛,他難過得幾乎不能呼吸,艱難地喚着她。
明明是那麽親密的呼喚,此刻卻只剩下無盡的悲涼。不忍心再看他泣血的眼神,謝凝狠心地背過身去。
得不到任何回應的沈幸凄怆地站了許久,直到翡翠去而複返,捧着銅盆不知所措地站在門外,沈幸才失落地轉身離去。
“夫人……”看着沈幸失魂落魄的背影,再看向謝凝微微顫抖的雙肩,翡翠不安地輕聲叫喚着。
謝凝沒有回答她,而是再也繃不住,悲傷地落下淚來。
每一次的拒絕都是對她的一場試煉,她像個無情的劊子手,殘忍地在他心上劃着口子,看着他傷心難過,卻不争氣地跟着悲傷流淚。
聽到細微的哭泣聲,翡翠幽幽嘆了口氣,将銅盆放在桌上後,默默地關上房門退了出去。
床榻上的阿粟睡得一臉香甜,在睡夢中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靥。望着那張肖似沈幸的臉,謝凝悲從中來,胸腔裏泛起了濃烈的酸澀,嗆得她喉嚨發痛,連呼吸都變得分外艱難。
“對不起……都是娘親不好……”她無助地蹲在了床前,悲哀地輕聲啜泣着。
有了孩子之後她甚至連哭泣都不敢大聲,長久的壓抑下,她早已脆弱得不堪一擊。
二人不歡而散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楚王的耳中。
當着承德的面,他感慨萬千地嘆息道:“她遠比本王想的還要固執,也不知沈先生能堅持到什麽時候。”
看着楚王眼底的動容,承德眸光一斂,溫聲進谏:“王爺不如幫幫他?”
楚王眼尾一挑,好奇地問道:“你有什麽好法子?”
承德尴尬地垂下了頭,謙卑地說道:“奴才愚笨,并沒有什麽好辦法。”
“你倒是很關心她。”像是想起了什麽,楚王的話裏充滿了敲打。
“奴才不敢!”即便低着頭,他也感受到了來自楚王的灼熱注視。
“這是她自己的事,怎麽選都是她的自由,我們不該替她做決定,更不該給她壓力,逼得太緊只會适得其反。”
她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一味強求只會激起她反抗的鬥志。徐徐圖之才是攻心的妙計,只是沈幸未必能等下去。
“殿下說得是。”聽了楚王的話,承德的面上露出一抹羞慚。
他曾以為讓她回到沈幸身邊就是最圓滿的結果,可聽了楚王的這一席話,他才意識到自己的淺薄。
他的自以為是并不能幫助她,反而給她造成了巨大的困擾,而楚王才是真正懂她的人。
正當他羞愧難當之時,楚王疏淡的嗓音傳入了他的耳中。
“去把沈先生請過來,本王有話要和他說。”
承德面上一驚,卻不敢遲疑,立刻躬身退了出去。
沈幸來到南苑書房後,楚王神色溫和地請他入座。“先生此番辛苦了,我已經讓王妃備下了宴席,今晚就在南苑為你接風。”
“多謝王爺。”沈幸神色淡淡地致謝,面上并無一絲喜悅。
“金誠所至、金石為開,只要先生肯花心思,總有一天她會對你改觀的。”看着他一副為情所困的模樣,楚王感觸良多地安慰道。
“我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等她回心轉意。”既然認定了她,就斷然沒有放棄的道理。
“本王果然沒有看錯人,先生有如此決心,定會如願以償的。”君子有成人之美,只要他能給謝凝幸福,自己也不是不能退出。
“借王爺吉言。”沈幸朝他投去感激的一瞥。
見他心情轉好,楚王這才提起了正事。
“永昌侯叛國之罪已定,想必整個侯府都要跟着覆滅,你籌謀了那麽久,如今總算是大仇得報了。”
提及崔問,沈幸的眸光倏爾變淡,似幽幽深潭中泛起的一道寒光,帶着徹骨的寒涼,令人不寒而栗。
“萬事俱備,只等囚車回京。”
“下一步你打算怎麽做?”扳倒了永昌侯,他的王權之路就少了一個阻礙。劍指上京變得指日可待。
“我要回一趟上京。”他等了十年便是要親眼看着崔問人頭落地,看着他淪為人人唾罵的賣國賊。
“你想回去觀刑?”楚王驚訝地挑眉,看向他的眼神帶着一絲憂慮,“你不怕他們撒網捕魚?”
“王爺不必擔心,我自有脫身之法。”
“此行甚是艱險,先生還需多多保重。”知道阻止不了,楚王便只能殷切叮咛。
“王爺放心,待我了卻此事,便回來與您共襄盛舉。”看着楚王真誠的眼神,沈幸的心底湧出一道暖流。
“不急,你的安全最重要。”
若是沈幸出了什麽意外,這一場宏圖霸業便難以繼續。楚王看得分明,故而格外重視他。
“我走了之後還請王爺多多照顧她們母子。”t
分別已經成為常态,無論他多麽不舍,也免不了四處奔波的宿命。
“放心吧,我會的。”不必他開口,楚王也會妥善安置謝凝和阿粟。
二人聊了許久,從邊境戰事到上京布局,直到午膳将至,沈幸才起身道別。
“不和本王一起用膳?”見沈幸要走,楚王真摯地挽留道。
“不了,我想去看看阿粟。”分別多日,他已經很久沒抱過阿粟了,眼看着又要離開,他想多陪陪阿粟,順道也再看一看謝凝。
“去吧。”知道他思念愛子,楚王也不再多留,笑着目送他離去。
走進西苑後,沈幸遠遠的就看見了抱着阿粟坐在廊下的謝凝。他腳步一頓,默默地注視着她們。
溫暖的日光下,斑駁的光影投射在她柔嫩的面頰上,瞧着分外柔和。她逗弄着懷中的阿粟,引得他咯咯直笑,遠遠望去,這一幅畫面實在太過溫馨。
“沈先生,您怎麽來了?”來送午膳的翡翠見沈幸愣愣地站在院門口,半驚半疑地開口問着。
她的這一聲詢問卻打破了院子裏的美好畫面。謝凝笑意一僵,沉默地停止了手上的動作。
“我來看阿粟。”見謝凝僵硬地低着頭,沈幸眸光一斂,落寞地回答着翡翠。
聽到了陌生的聲音,阿粟扭着頭,不安分地在謝凝懷裏扭動着。
見狀,沈幸擡腳走了過去。只見阿粟睜着一雙圓潤的水眸,好奇地望着他。
許是父子間有着天然的感應,一看到沈幸,阿粟就咧嘴笑了起來。一雙胖乎乎的小手不停地揮動着,好像在尋求他的擁抱。
“我可以抱抱他嗎?”沈幸心口一熱,滿眼期待地看向謝凝。
謝凝沒有說話,卻溫柔地把阿粟放進了他曲起的臂彎裏。到了他的懷中,阿粟笑得更歡,親呢地蹭着他的胸膛,昂着頭想要豎起身來。
“阿粟這是想站起來呢,先生豎着抱吧。”見謝凝不答話,翡翠好心地上前解圍。
“豎着該怎麽抱?”沈幸無措地看向謝凝,眼底滿是惶惑。
看着他虛心請教的眼神,謝凝心念一動,終究還是軟化下來。
“你先摟着他的背,再用另一只手托住他的屁股,将他的頭落在你的肩膀上就好了,像這樣……”
在她的耐心指導下,沈幸順利地把阿粟豎直地抱了起來。
得到滿足的阿粟乖巧地趴在他的肩頭,歡喜地吮起手指來。見狀,翡翠提着食盒走進了屋裏,不再打擾他們說話。
“阿粟長胖了不少,這些日子辛苦你了。”他緊緊地抱着阿粟,眸光如春風般溫暖。
“他是我的孩子,辛苦也是應該的。”謝凝睫羽微動,語氣淡淡地說着。照顧阿粟是理所應當的事,不必向誰邀功,也不必和誰訴苦。
沈幸緘默片刻,眸中閃過一絲落寞。
“明日一早我要回一趟上京,如果一切順利,等我回來的時候你就能見到玉盞了。”
謝凝心中一震,擡眸的瞬間眼底迸射出一股強烈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