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交鋒
第092章 交鋒
刀光劍影, 戰火紛飛,漫天的火光下,白雪覆蓋的原野上灑滿了殷紅的血, 像極了枝頭的紅梅。
毫無防備的魏軍被打得人仰馬翻, 紛紛棄甲而逃。可惜雪地天寒,他們沒逃多遠,便有兇悍的北戎人騎馬追趕上來。
眼看無路可逃,士兵們的面上全都流露出了悲憫之色。就在這時, 後方忽然傳來了一陣地動山搖的馬蹄聲。
一根燃着火焰的箭矢劃破夜空, 猛然間射向了北戎軍中領頭的小将。
那一箭直沖面門而去,卻在千鈞一發之際被那小将拔劍擋下。
可他還未來得及慶幸, 另一支火箭就不偏不倚地射中了戰馬的眼睛。只見那馬兒擡起前蹄、狂亂地扭動着身體,頃刻間就将馬背上的小将給掀翻在地。
北戎大軍還沒反應過來,便見火光四起,漫天的箭矢全都射向了他們。
慘叫聲和哀嚎聲交織在一起, 原先還占據上風的北戎軍隊瞬間陷入了慌亂。
另一頭, 永昌侯正挎刀坐于馬上,怒目圓睜地與北戎的大将軍賀連城兩相對峙。
“賀連城,你為何不講道義?”半年前他們才私下約定停戰, 可他回京不過數月, 賀連城就變了卦。
坐在馬上的賀連城冷笑一聲, 譏诮地說道:“道義?你我之間只有利益, 何來什麽狗屁道義?”
“你!”見賀連城耍起無賴, 永昌侯瞬間氣得面色鐵青, 忍不住破口大罵道, “你這個無恥小人!”
“無恥?”賀連城像是聽到了什麽匪夷所思的話,連笑數聲後冷冷地譏諷道, “比起你這種連同族都能背棄的人,我還差得遠呢!”
“賀連城!”被無情戳穿的永昌侯面色陰沉地怒喝一聲,額上青筋不斷地抽搐着,面容瞬間變得扭曲。
“怎麽?惱羞成怒了?”賀連城唇角一勾,露出了一個邪肆的笑容。“我不過才說了兩句實話,你就受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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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二連三的變故和打擊下,永昌侯早已忍無可忍。他咬牙切齒地提刀沖向了穩坐在馬背上的賀連城。
刀劍相擊,發出了清脆的撞擊聲。永昌侯雖然骁勇善戰,可比起年富力強、常年在馬背上厮殺的賀連城,到底還是略遜一籌。
二人打得難舍難分,後方卻突然發生了一陣大規模的騷亂。賀連城格開永昌侯的大刀,夾緊馬腹往後退了一步。
永昌侯氣喘籲籲地提着刀,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見賀連城面色一沉,冷聲問道:“出了什麽事?”
跌跌撞撞逃回來的北戎士兵恐慌地說道:“将軍,不好了,咱們被埋伏了!”
看着他身上的衣物被燒出了一個窟窿,賀連城眉心一擰,冷厲地質問:“怎麽回事?”
“是……城裏的魏軍伏擊了我們……”士兵話語未竟,身後便響起了一陣暴烈的厮殺聲。
看着越來越近的火光和棄甲而走的手下,賀連城心頭一凜,神色陰鸷地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立刻撤兵!”
聞言,受到重創的北戎軍隊立刻開始了大規模的撤退行動。見狀,永昌侯想要趁機反攻,卻被賀連城的一句話驚得渾身冰涼。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與其和我糾纏,你還是想想該怎麽脫身得好!”
看着賀連城策馬而去的身影,永昌侯倉惶地勒馬回身,望着身後零星寥落的殘兵敗将,心頭頓時一片蒼涼。
接二連三的作戰,他們早已沒有了還手之力。每個人的臉上都浮現着灰暗之色,宛如喪家之犬般惶惑不安。
馬蹄聲和腳步聲漸漸逼近,士兵們舉着火把從四面八方而來,很快就将他們團團圍住。
“本侯是大魏的平北大元帥,你們想幹什麽?”
看着越靠越近的士兵,永昌侯面色陰沉地怒吼一聲。
士兵們極有默契地停下腳步,紛紛向兩邊挪動,自發地讓出了一條路來。
永昌侯正驚t疑不定時,一個身穿铠甲的青年騎着馬緩緩走到了人前。
在火光的映襯下,那張臉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沈幸!
即便早已知道他的存在,可真的和他相見時,永昌侯仍是大為震撼。
原因無他,實在是他長得太像他的父親。明明是個武将,卻有着一副俊逸容顏,豪邁灑脫卻沒有莽夫之氣,舉手投足間甚至有一股矜貴氣度。
那是一個讓人敬佩卻也令人妒忌的男子,若只是容貌和氣度超越常人便也罷了,偏偏他還是個不可多得的良将,就連敵對的北戎和羌人談起他時也常常面露敬意。
看着永昌侯面上難掩的驚愕和漸漸恍惚的眼神,沈幸眉眼一沉,冷淡地開口說道:“久違了,崔叔叔。”
那一聲崔叔叔聽得永昌侯心頭一震,他猛然回過神來,狼狽地擡起眼眸,眼底掠過一抹恨意。
“二十年了,你欠我們沈家的血債也該還了。”沈幸眸光沉沉地望着他,眼中閃着嗜血的鋒芒。
永昌侯緊緊地握着手裏的刀,面上露出一絲陰鸷。“是你讓秦無争自導自演了這場戲碼?你為了扳倒我,連這五萬同胞的性命都可以不顧了?他若是看到自己的兒子罔顧士兵的性命,怕是做鬼也不得安寧。”
明明是垂死的螞蚱,他卻還要颠倒黑白,企圖将禍水東引,好讓他也落得一身污名。
父親那樣聰明,為何卻看不透這樣一個陰險狡詐的小人。他空有一腔熱血和抱負,以為所有男兒都赤誠英勇,卻偏偏栽在了崔問這個無恥之徒的手上。
沈幸按下心底的憤怒,眼尾一撩,劃過一道洞悉人性的寒光。
“你不但因為一己私利而誣陷我父親,還心狠手辣地屠殺了我沈家百餘口人,這筆帳也該與你算一算了。再者,你身為大魏的将士,不想着上陣殺敵,反而聯同季康勾結北戎,煽動戰事暗中斂財。你這樣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實在不配做我們大魏的将軍!”
沈幸話音剛落,在場的士兵們就炸開了鍋。年紀略大些的,紛紛露出了驚愕的神色。
這一支隊伍中有不少人是曾在漠北追随過沈晏的老兵。當年那件事鬧得太大,誰都沒想到英勇善戰、豪氣幹雲的沈将軍會做出通敵叛國的事來。
沈将軍被捕入獄時,他們還曾到守備府鬧過一回,可後來崔問從他家中搜出那些通敵的信件,坐實了他叛國的罪名,他們便只能相信了。
可如今聽着沈幸的話,再看看永昌侯鐵青的面色,他們才知道這件事竟然另有隐情。
“當初我就說了,沈将軍那樣忠肝義膽的人絕不可能做出違背良心的事。”
“原來是永昌侯污蔑陷害啊,難怪那件事之後他就連升幾級,還娶了朱将軍的女兒為妻,從此扶搖直上平步青雲。”
“沈将軍和他稱兄道弟,他怎麽能做得出來這種豬狗不如的事?要我說,他非但不配做大魏的将軍,簡直連人都不配做!”
群情激憤下,讨伐聲此起彼伏,除了幾個死忠的将領外,其餘的士兵全都氣得面色通紅。
“住口!”
眼看事情的發展完全失去了控制,永昌侯惱羞成怒地咆哮着,眼底的恨意漸漸轉化為暴虐的殺意。
不等沈幸行動,他率先舉起大刀,蠻橫地沖了過去。
“小心!”身後傳來了一聲擔憂的提醒,沈幸卻虛晃一下,輕而易舉地躲了過去。
眼見撲了個空,永昌侯羞惱地提刀回旋,卻沒想到沈幸輕輕一躍,在他防備不及之時,一腳踢上他的腕骨。
腕部傳來了鑽心的疼痛,永昌侯手一抖,寶刀便哐當一聲落在了地上。
正在這時,一把鋒利的劍指向了他的咽喉。寒光漸起,永昌侯驚駭地擡起頭來,對上的就是沈幸那雙泛着陰冷殺意的眼眸。
知道自己再無生機,永昌侯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可他等了許久,指在脖子上的劍卻遲遲未動。他驚異地睜開眼睛,卻見沈幸目光沉沉地望着他。
“像你這樣的無恥小人不該死得這麽痛快。”
永昌侯心頭一緊,莫名生出了不詳的預感。他呼吸急促地看向沈幸,喉嚨幹啞地質問道:“你想怎麽樣?”
沈幸唇角微動,冷笑着說道:“你會得到應有的審判,而你欠我們沈家的血債我會一筆一筆地讨回來。”
他的眼底流淌着嗜殺的鋒芒,那是一種篤定又殘忍的目光,讓人毛骨悚然極度不安。
從踏入邊境以來,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徹骨的寒冷,猶如墜入冰窖般,連血液都凝滞了。
“有什麽你就沖着我來,別傷害他們!”
他氣急敗壞地低吼着,想起家中的妻兒,他的面上爬滿了絕望和恐懼。
聽着他悲鳴求饒,沈幸的面上笑意漸退,眼神倏然變得暗淡無光:“你帶人殺入沈家的那一夜可曾憐憫過我的家人?”
“都是我不好,是我利益熏心忘恩負義,你想怎麽對我都行,可懷瑾他們是無辜的,我求求你,你放過他們吧……”
“無辜?”他冷笑一聲,眸中滿是厭惡和鄙棄,“你踩着我父親的屍骨上位,讓他們享受了二十年的榮華富貴,還妄想我既往不咎嗎?”
崔問所做的每一件事都罪惡到令人發指,就算将他碎屍萬段也難消自己心底的恨意。
“阿煜……”望着他冷漠嗜血的眼神,聽着他咬牙切齒的指控,永昌侯悲憫地喚出了他舊時的名字,企圖軟化他的心,可他低估了沈幸滔天的恨意和複仇的決心。
“沈煜早就死了,我是沈幸。為複仇而生的沈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