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變故
第090章 變故
被謝凝拒之門外後, 沈幸還來不及傷心,就收到了一封來自邊境的緊急密信。
當天夜裏,面見了楚王之後, 他就帶着清越馬不停蹄地離開了江夏, 直奔邊城而去。
遙遠的邊城,朝廷的援軍還沒到,魏軍自己就先亂了陣腳。交戰在即,魏軍的布陣圖忽然不翼而飛了。
大将軍秦無争立刻關閉了城門, 開始了緊張的全城搜索。後來, 布陣圖沒找到,他卻在守将季康的房中搜出了一堆機密的信件。
原來, 他早就和北戎人沆瀣一氣,數年來故意在邊境制造戰亂,以此來騙取朝廷的糧草,暗中斂財積勢。
此事一出, 還不等朝廷下達處置, 就有一群士兵憤然提刀,連夜沖進了季府。
季康防備不及,很快就被斬于刀下。士兵們殺紅了眼, 連他的妻兒家眷也沒有放過。
一時間季府哀嚎遍野, 血流成河。而那些和季康同氣連枝的将士, 認為這一切都是秦無争挑唆而致, 也紛紛舉起刀劍, 砍向了自己的同袍。
彼時永昌侯剛剛出發, 還不知道邊境起了內亂。消息傳回上京時, 端慶帝氣得當場砸碎了禦案上的青玉鎮紙。
“豈有此理,秦無争這個廢物, 連這等小事都處理不好!”
看着勃然大怒的端慶帝,何益心頭一緊,惴惴不安地勸慰道:“皇上息怒啊!當務之急是先穩住邊城,等永昌侯到了再做打算。”
聞言,端慶帝額角不停地抽搐着,面上生出了強烈的怨憤,他重重地拍打着桌子,憤怒地呵斥道:“他和季康有什麽區別?為了財富和權勢,他們眼裏可還有天下蒼生?可還有我這個九五至尊?”
“皇上……”看着主子一日日變得暴躁多疑,何益的眼中滿是擔憂。
“待邊境戰事一平,朕定要将這些心腹大患一一拔除。”
“可永昌侯骁勇善戰,若是貿然除了他,再起戰事時,皇上又該去何處尋找能披甲上陣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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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着何益憂心如焚的眼神,端慶帝冷笑道:“泱泱大魏,人才輩出,朕就不信找不出一個可以替代他的人。”
“若是沈公子還在,或許還能為皇上您排憂解難……”說到此處,驟然瞥見端慶帝陰鸷的眼神,何益心頭一悚,當即渾身顫抖地跪了下來。
“奴才失言,請皇上責罰!”
和永昌侯一樣,沈幸是端慶帝心底的另一個隐患。不過是此消彼長,事随時移,都是阻礙他集權的絆腳石。
“朕不想再聽到他的名字,滾出去跪着,沒有朕的許可,不許起來!”
随着一聲暴喝,何益顫顫巍巍地躬身後退着,卻在轉身的那一刻,突然撞見了站在門外手捧糕點的崔貴妃。
看着她鐵青的面色和搖搖欲墜的身子,何益心頭一震,瞬間驚呼一聲:“貴妃娘娘……”
殿內的端慶帝眉心一緊,大步流星地走了出來,卻見崔貴妃神情痛苦地跌坐在地上,身下不斷沁出殷紅的血。
“快,快去叫太醫……”他心驚肉跳地将崔晗抱了起來,眸中滿是懊悔。
他雖忌憚永昌侯,可對崔晗卻是有幾分真心的。若她真的出了什麽事,自己怕是要後悔莫及。
何益将太醫請來的時候,崔晗已經疼得昏死過去。太醫提心吊膽地掀開蓋在她身上的錦被,盡管事先做好了準備,可看到那染得通紅的床褥時,還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張太醫,娘娘她怎麽樣了?”頂着巨大的壓力,何益一邊倉惶地詢問着,一邊用眼角偷偷去瞄端慶帝的神色。
張太醫心頭一凜,神色凝重地俯身去摸她的脈搏。片刻後,他搖了搖頭,嘆息道:“娘娘失血過多,小皇子怕是保不住了……”
“先救人再說!”端慶帝面色一緊,手心沁滿了汗。孩子還可以再有,可若是人沒了,不僅他自己心痛難安,永昌侯那也不好交代。
“是,微臣遵旨。”太醫低垂眉眼,屏氣凝神地掏出了銀針,小心翼翼地為崔晗施起針來。
一個時辰後,他收回銀針,低眉斂目地走到了屏風外,惋惜地說道:“啓禀皇上,娘娘已經無恙,待氣血回流後就能醒過來。可娘娘失血太多,傷了胎氣,小皇子沒能保住……”
端慶帝眉心一凜,悵然若失地嘆了口氣。接連失去了兩個孩子,悲痛之餘他更覺挫敗。
“皇上節哀,等娘娘養好了身子,以後還會再有孩子的。”看着端慶帝黯然的神色,太醫惴惴不安地寬慰着。
以後?端慶帝唇角一動,不禁露出一抹苦笑。
崔晗性子雖好,可經過此事,怕是她也難以釋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們真的還能有以後嗎?
端慶帝還沒來得及封鎖消息,貴妃小産的事就已經傳了出去。
收到消息後,崔琰和朱氏心急如焚地進了宮,卻沒能見到崔晗的面。
“娘娘不慎滑胎,眼下還沒蘇醒。崔大人和侯夫人明日再來吧。”接見他們的正是見證了整件事的何益。
“好端端的,娘娘怎麽會突然滑胎呢?”朱氏愁容滿面地詢問着,眼底滿是焦慮。
面對朱氏的質詢,何益眉眼低垂,惋惜地說道:“邊境動亂,娘娘許是擔憂侯爺的安危,才會不慎摔倒。”
聽了何益的回答,朱氏眼眶一紅,當即落下淚來。
見狀,何益溫聲安慰道:“夫人切勿傷心,來日方長,等娘娘養好身子,日後還會有孩子的。”
看着母親默默垂淚,崔琰心頭一緊,擡眸看向何益:“皇上在哪?”
見他問起了端慶帝,何益恭謹答道:“皇上正在裏頭陪着貴妃呢。”
“我想見皇上一面,可以勞煩何公公替我通傳一聲嗎?”即便他的解釋合乎情理,崔琰卻依舊心存懷疑。
何益緩緩擡眸,面上帶着一絲為難。“今日怕是不成了。先是邊境內亂,再是貴妃小産,皇上現在正心煩着呢!崔大人明日再來吧。”
望着何益帶着勸誡的眼神,崔琰沉默地抿緊了嘴唇,僵持了片刻,還是拉着朱氏離開了。
回侯府的路t上,朱氏紅着眼圈,傷心地哭訴道:“晗兒真是命苦,好不容易得了這個孩子,竟然留不住……”
看着朱氏悲戚的神色,崔琰莫名想起了謝凝被按入水缸的那一日。
她心疼自己的女兒,俨然是副慈母模樣,卻為何對他的阿凝如此殘忍?
朱氏悲傷地抹了抹濕潤的眼角,擡眸的那一刻卻看見了崔琰眼底的譏嘲。她心中咯噔一下,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怔愣良久,一張蒼白的面孔上漸漸生出了一股羞惱。
“你這樣看着我做什麽?”
“母親可曾有一絲後悔?”看着朱氏惱怒的神色,崔琰的語氣帶着淡淡的譏諷。
“你在說什麽?”崔琰莫名其妙的諷刺讓朱氏倍感不适,她一心為女兒流産感到悲傷,可她的好兒子卻不知所雲。
“母親想害死阿凝腹中的孩子時,可曾有半分痛惜?”那日的情形歷歷在目,至今想起仍讓他心有餘悸。
“哼,謝氏出身低賤又不清不白,那樣的人怎麽配生我們崔家的孩子?”即便過了很久,朱氏也仍是一副鄙夷的樣子。
“晗兒的孩子是命,我與阿凝的孩子就不是命嗎?我早已認定了阿凝,就算母親反對,她也會是我孩子的母親!”
望着他偏執的眼神,朱氏心痛如絞地指責道:“崔琰,你莫不是瘋了?為了一個謝氏,你連崔家的清譽都不顧了?”
崔琰勇敢地與她對視,眸中閃動着強烈的堅持。“比起自己的妻子和孩兒,清譽又算什麽?明日一早我就接他們母子回侯府,還望母親不要阻攔!”
“你休想,我絕不會讓她玷污了我們侯府的門楣!”朱氏狂怒地呵斥着,額上青筋浮動,眼中滿是憤慨。
“我心意已決,母親若還認我這個兒子,就不要再為難阿凝。否則,我便搬出侯府,省得母親見了我們心煩!”
崔琰疲憊地垂下眼眸,面上如覆寒霜,透着一股令人心寒的冷漠。
“崔琰,你當真要和我作對嗎?”看着自己寄予厚望的兒子因為一個女子就和自己決裂,她既悲哀又心痛,可更多的還是憤怒。
“我不過是要盡一個做丈夫的責任,如果在母親眼裏維護自己的妻兒就是與你作對,那我也無話可說。”
“你……”聽着他含譏帶諷的話,朱氏的臉上青紅交加,氣得說不出話來。
“停車!”崔琰擡高音量,叫停了行駛中的馬車。
馬車停穩後,他緩緩站起身來,語氣淡漠地說道:“要麽接阿凝回來,要麽我從侯府離開,母親自己選吧。”
說罷,也不等朱氏回答,他就神色冷漠地走下了馬車。
崔琰離開後,朱氏氣憤地捏緊了手心,眸中生出了強烈的怨恨。
若不是謝凝這個狐媚子,他的兒子又怎會心生叛逆?總有一日她要除掉這根眼中釘。
城北的宅子裏,望着漸漸鼓起的小腹,玉盞的眼中生出了一股濃重的憂愁。
自那日落水之後,朱氏再也沒有出現過。縱然她想出了離間朱氏和崔琰的法子,可卻始終沒有機會實施。
天黑之後,消失了兩日的崔琰忽然出現在了她的房中。
他溫柔地圈住了她的腰,語氣憐愛地說道:“阿凝,明日我就接你回侯府。”
“可我是已死之人,如何還能再回侯府?”
名義上的世子夫人早就死了,她頂着謝凝的臉回去,又該如何與旁人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