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殘害
第086章 殘害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情态, 謝凝心弦一緊,陡然生出了一股不詳的預感。她仰起頭,神色焦灼地望着他。
“你能将她接到江夏來嗎?”
她的注視中帶着強烈的渴求, 望着那雙盈滿了淚光的眼睛, 沈幸心口一滞,沉重得幾乎要透不過氣來。
“對不起,我沒辦法……”
從清衡的信中得知玉盞所做的那個荒唐決定後,他也驚愕了好些時日。可木已成舟, 早就無法挽回。
“只是從上京城救出一個人而已, 你不是天機閣的少主嗎?這對你而言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嗎?”
看着他眼底的為難,謝凝心口一緊, 眸中漸漸生出怨色。
“她易容成了你的模樣,潛回了崔琰身邊,所以……我沒辦法救她出來。”望着她眼底的質疑和譴責,沈幸眸光一沉, 猶豫再三後, 還是将真相告訴了她。
他的話卻猶如平地驚雷般,在她的心湖上猛然炸開,激起了驚濤駭浪。
眼眶越來越紅, 眸中的水光漸漸凝聚成一顆顆晶瑩的淚珠。“她為什麽要這麽傻……”
“為了探聽你的消息, 也為了她自己。”沈幸幽幽嘆息着, 眼底晦暗不明。
“就算她再恨崔琰, 也不該做這種以身飼虎的傻事啊!”
玉盞不過是一介弱質女流, 如何能敵得過心機深沉老謀深算的崔琰?這麽做無異于羊入虎口、自投羅網。
“她性子執拗, 清衡勸不住她, 就只能跟着她一起胡鬧。”
接近崔琰是個絕妙的主意,卻也太過危險, 一招不慎就會丢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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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主仆倆是一個性子,自己認定的事就會堅持到底,無論旁人說什麽,都無法改變她們的心意。
知道她為了自己以身犯險,謝凝眼中的淚水再也抑制不住,如決堤的洪流般,奔騰而下、連綿不絕。
看着她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沈幸的心口一滞,忍不住将她擁在了懷中。
謝凝泣不成聲地伏在他的懷裏,任由悲傷将自己層層包裹,直到透不過氣,才從他溫暖的懷抱裏退了出來。
“玉盞比你想象中的t還要聰明,況且,還有清衡在,她不會有事的。”沈幸輕柔地替她擦去臉上的淚痕,柔聲安慰道,“你放心,我一定會盡我所能救她出來。”
她擡眸望着他,眼裏滿是淚光:“你一定要救回她,這是你欠我們的。”
迎着她含淚的目光,沈幸鄭重地點了頭:“我答應你,一定會将她完好無損地帶回來。”
不必她開口他也知道玉盞對她而言是多麽重要。只有救回玉盞,她才有可能放下前塵往事,真正地敞開心扉。
千裏之外的上京城,到處都是白雪皚皚的景象。
城北的宅院裏,玉盞沉默地望着窗外的一株寒梅,腦中不斷回響着清衡帶來的消息。
“謝姑娘已經平安生下了小少主,只要崔家一亂,我們便可趁機逃走,去江夏與他們會合。”
姑娘是安全無虞了,可她已經不能全身而退了。
月事已經遲了很久,近來她總覺得胸悶氣短,還時常反胃到吃不下飯。她隐約覺得自己是懷了身孕,卻不敢将這事告訴清衡。
這孩子來得太突然,以致于她毫無防備措手不及。
喝下那烈性紅花制造小産假象時,清衡曾提醒過她,一旦傷了根基,日後便難以受孕。
她在床上足足躺了兩個月,才慢慢補回氣血,原以為此生都不會有孕,就不曾飲下避子湯,卻沒想到自己還是有了孩子。
思緒萬千之時,一雙強健有力的臂膀從身後環住了她的腰。灼熱的氣息落在她的耳畔,驚得她心尖一顫。
“在想什麽?”
醇厚的嗓音傳入耳中,玉盞強忍着慌亂,語氣淡淡地說道:“雪下得這樣的大,也不知那一株梅花能開得幾時。”
她模仿着謝凝的口吻,悵惋地嘆息着。
崔琰将頭埋入她的頸窩,卻沒聞到以往的那股桃花香,不禁眉心一緊,狐疑地問道:“怎麽不用先前的香露了?”
玉盞心頭一跳,猶豫了片刻,才緩緩回眸說道:“我如今不能再用香了。”
“為何?”看着她眼底閃動的糾結,崔琰眸光漸凝,面上滿是不解。
“懷瑾,我……”她頓了頓,半垂着眼眸,遲疑地說出了真相,“我有身孕了。”
崔琰面上一震,褐色的瞳孔裏漸漸爬滿了驚喜。他激動地将她的身子扳正,難以置信地問道:“你說什麽?你有孕了……”
看着他眼底藏不住的喜色,玉盞的唇邊露出了一抹羞怯的笑。
“是,我有喜了……”
得到了她肯定的回答,崔琰歡喜地垂下眼眸,視線落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上。
他沉浸在巨大的歡喜之中,并未注意到玉盞眼底一閃而逝的晦暗。
夜裏,她窩在崔琰的懷中,心裏卻生出了從未有過的寒意。他的歡喜并不是因她而起,從始至終,他的心裏就只有謝凝。她絕不能迷失在他的溫柔和寵溺裏。
她有孕的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崔琰前腳剛走,朱氏後腳就出現在了她面前。
朱氏嫌惡地上下打量着她,眸中滿是惡意。“你這樣肮髒的身子不配誕下我們崔家的孩子。”
她話音剛落,身後的兩個婆子便兇神惡煞地走上前來,一左一右按住了她。
見她來勢洶洶,康媽媽大驚失色地勸說道:“夫人,世子對她愛如珍寶,若真出了什麽事,恐怕會傷及你們母子之間的情分啊!”
朱氏面色一沉,眼底射出兩道寒光。她的懷瑾原本光風霁月前途無量,卻因為謝凝而堕入深淵,不能自拔。
可這樣污穢的女子,又怎能配得上他,怎能孕育崔家的血脈,做她孫兒的母親?
她心裏恨毒了謝凝,卻不能取她性命,可即便如此,她也絕不會眼睜睜地看着她生下懷瑾孩子。
“來人,将她按進水缸裏。”
随着朱氏一聲令下,兩個婆子立即拉拽着她,粗魯地将她推進了冰冷的水缸裏。
跌進水缸的那一刻,玉盞的心頭生出了強烈的恐慌。冰冷的水漫過四肢,寒意無孔不入地鑽入她的骨髓裏,她撲騰着想要站起身來,可每一次剛要站起,就又被婆子無情地按了下去。
周而複始的按壓下,她漸漸失去了力氣,四肢發軟地跌坐在了缸底。朱氏居高臨下地站着,像看小醜一樣看着她,眼底滿是惡劣。
看着朱氏面上得逞的笑容,玉盞的心裏既悲憤又絕望。她漸漸停止了掙紮,将頭埋在了水中。
冰冷的水沒過頭頂的那一刻,她賭氣地想,如果她死了,崔琰會怎麽樣?他會不會為了自己而和朱氏決裂?會不會因此而瘋狂?
見她意圖求死,兩個婆子瞬間慌亂起來。“夫人,不好了,她想尋死……”
見狀,朱氏瞳孔一震,心頭爬滿了恐慌。她大驚失色地指揮着兩個婆子,嗓音尖利地叫嚷道:“快,快把她撈上來。”
婆子們手忙腳亂地從水缸裏拉拽着玉盞,這時,出門在外的崔琰忽然去而複返。
見到這一幕,他渾身的血液瞬間凝結,大驚失色地怒吼道:“你們在幹什麽?”
說着,便丢下手裏的栗子糕,狂怒地跑上前去,一把推開站在水缸前的兩個婆子,膽戰心驚地将水裏的“謝凝”抱了出來。
“阿凝若是有絲毫損傷,我要你們陪葬!”望着蜷縮在他懷裏渾身發抖的“謝凝”,崔琰睚眦欲裂地低吼着。
“懷瑾,你瘋了嗎?她這樣不幹不淨的女子怎麽配給你生孩子?”看着崔琰失去理智的模樣,朱氏氣得面色鐵青。
“我的事母親最好別管!”說罷,他抱着“謝凝”,決絕地轉身進了屋子。
站在院子裏的朱氏氣得渾身發顫,可當着一衆人的面,她卻發作不得,只能忿忿地拂袖而去。
朱氏離開後,康媽媽立刻去廚房打了一大桶熱水來,要給“謝凝”泡澡驅寒。
進屋時,她縮成一團,身上裹滿了被子。康媽媽将熱水注入浴桶後,崔琰立刻将她抱了進去。
溫熱的水流蔓延過四肢百骸,許久之後,玉盞才感覺到一絲熱意。可冷熱交疊的刺激,還是讓她在午後起了高熱。
長吉請來大夫的時候,崔琰正焦灼不安地守在床榻前,眼底寫滿了擔憂。
大夫替她把完脈後,眉心一緊,眼底劃過一閃而逝的驚愕。
“她怎麽樣了?”見大夫沉吟不語,崔琰心如火炙地詢問道。
“她受了很重的風寒,我先開個方子為她退燒。她懷着身孕,許多藥都不能服用,等她醒了,還要再泡上一段時間的藥浴祛寒。”
大夫收回為她把脈的手,起身走到桌前寫下了一個退燒的藥方。
“她什麽時候才會醒?”看着昏迷中仍眉心緊鎖的“謝凝”,崔琰心口一緊,面上生出了滿滿的憐惜。
“等燒退了,她自然會醒,只是,她本就身子弱,往後切不可再讓她受寒了。”
長吉送大夫出門的時候,昏迷不醒的“謝凝”忽然發出了一陣呓語。
崔琰俯身貼近時,便聽到她驚恐地喊着“不要……不要過來……”
想到自己進門時撞見的那一幕,他眸光一暗,心中頓時生出了幾分寒意。
他知道母親容不下謝凝,所以一直将她留在別院裏,避免二人照面。可他沒想到母親會偏激至此,竟然狠心地想要溺死她。
阿凝是他深愛的女子,無論是誰,都不能傷她性命。
哪怕那個人是他的母親,他也絕不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