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意外
第076章 意外
沈幸面色一緊, 眸中漸漸升騰起一股怒意。
“你可以恨我,可我永遠都是這孩子的父親,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面對他無邊的怒氣, 謝凝卻表現得格外平靜。她眸光微冷, 神色肅然地說道:“他不需要父親。”
“那你呢?你也不需要丈夫嗎?”一連串的拒絕震得他心口發麻,連呼吸都帶着痛楚。
謝凝漠然擡眸,清冷的目光中滿是疏離。“我需不需要丈夫和你又有什麽關系?你我之間無名無份,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阿凝……”
“阿凝早就死了, 我現在是玉盞。”她眸光幽暗地看着他, 平靜的眼底終于掀起了一絲波瀾,可那跳動的眸光裏卻飽含着怨念。
沈幸懊悔地看着她, 眼底滿是悲涼。謝凝卻平靜地垂眸,語氣冰冷地催促道:“夜深了,你走吧。”
愛之深、恨之切。比恨還要可怕的,是漠視和遺忘。
望着那雙冷漠無情的眼睛, 沈幸終究還是頹敗地站起身來, 在燭光即将熄滅時,悲哀地轉身離去。
房門開了又關,微弱的燭光已經寂滅。黑暗中, 謝凝褪去了僞裝已久的平靜, 悲涼地抱住了雙臂。
即便她裝得再鎮定, 心裏仍是一片荒涼。
她曾期盼過他的解釋, 可這一天來得太遲, 對此刻的她而言已經失去了意義。
她沒辦法原諒他, 也沒辦法忘記那些因為他而遭受的苦難。
腹部忽然傳來陣陣抽痛, 她眼眶一紅,委屈地摸着不斷跳動的肚皮, 喃喃自語道:“是娘親對不起你……可就算沒有爹爹,娘親也不會讓你受委屈的,好孩子,你有娘親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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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的路或許會很難,可只要她自己不倒下,誰都不能擊敗她。
這一夜,她睡得并不安穩。醒來時,枕巾泛着濕意,眼睛又幹又澀,眼尾微微泛紅,倒像是在夢裏哭過。
起身後,她照舊去給楚王請安,可走到門外,卻被承德攔了下來。
“殿下還沒醒嗎?”瞥了眼緊閉的房門,謝凝滿心疑惑地問道。
承德的面上閃現了一絲尴尬,解釋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見房門忽然被拉開,楚王面沉如水地從屋裏走了出來。
看見站在院子裏的謝凝後,他本就陰沉的面色變得越發難看。
謝凝被他陰鸷的目光看得心頭一緊,正要開口問好時,屋內突然走出了一個明豔動人的少女。
“王爺……”
黏膩的嗓音從背後響起,楚王眸光一暗,額上青筋浮起,忿然吼道:“滾……”
“王爺……”少女不死心地又喚了他一聲,卻換來了他更暴虐的怒吼,“本王叫你滾!”
少女不安地瑟縮了一下,卻在轉身離去的那一刻,唇角微揚,彎起了一道不易察覺的弧度。
看着少女倉惶離去的背影,楚王的面上盡是難掩的厭惡。
“殿下……”承德不安地喚了一聲,楚王卻沒有看他,而是甩了甩袖子,怒氣沖沖地走回了屋裏。
謝凝木讷地站在院子裏,看着承德一臉惶恐地跟了進去,緊接着便是一堆被扔出來的被褥和砸得粉碎的茶具。
一直到楚王沐浴更衣後,謝凝才捧着午膳,提心吊膽地走了進去。
午後,她從承德口中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楚王在宴席上喝醉了酒,回府之時,他的馬車上多了一個姑娘。
那姑娘一路扶着楚王進了寝屋,後來就沒再出來。楚王蘇醒後見榻上多了個衣衫不整的姑娘,又是驚吓又是厭惡,可那姑娘卻媚眼如絲地看着他。
楚王素來潔身自好,在宮裏的時候那麽多宮女想要勾搭獻身,他都巋然不動,卻沒想到會栽在這麽一個來路不明的姑娘身上。
聽了承德的解釋後,謝凝一邊感嘆楚王的純情,一邊又為那少女的前途感到擔憂。
能送到楚王身邊的女子必定是身份幹淨之人,可她失了清白,又遭了楚王厭棄,今後怕是十分艱辛。
這事之後,楚王一連幾日都神色恹恹。連帶着底下伺候的人都跟着擔驚受怕。
另一頭,沈幸收到了上京城送來的飛鴿傳書,得知了嘉和郡主要南下探親的消息。
書房內,楚王神色凝重地看着沈幸,眸中閃動着深切的憂慮。
“皇兄到底還是對本王起了疑心。”
“王爺不必憂心,眼下端慶帝還不敢妄動。當務之急是先把韓延拿下,讓他配合我們演一出戲。”
看着沈幸從容不迫的神态,楚王心中的慌張漸漸平息,他倏爾擡眸,疑惑地問道:“韓延是個老狐貍,怕是很難為本王所用。”
“韓延雖然狡猾,卻也并非無懈可擊。聽說他夫人久病未愈,終年纏綿病榻,而他又愛妻至深。王爺若能治好他夫人的病,他必會投桃報李。”
“韓延盤踞江夏多年都找不到能醫治她夫人的大夫,本王初來乍到,又如何能辦得到?”
看着楚王苦惱的神色,沈幸淡然一笑,溫聲說道:“此事不勞王爺費心,沈某自有辦法。”
數日之後,王府來了一位年輕的醫女。很快,楚王就帶着她去了韓延府上。
七日之後,韓夫人的病情有了起色,從不能下床到能小坐片刻,給足了韓延驚喜。
醫女順勢在韓府住了下來,方便幫韓夫人調理身子。可韓延卻始終沒有投誠的意思。
“你不是說治好了韓夫人的病,韓延就會歸順于本王嗎?可這都半t個月了,他連一句感謝的話都不曾說過。”
“王爺欺負了他的女兒,他對您自然不會有好臉色。”想起清越遞來的消息,沈幸眸光微斂,語氣中帶着一絲淡淡的悵惋。
“本王從未見過他的女兒,何來欺負一說?”聽了沈幸的話,楚王不忿地辯解着。
“王爺忘了那個姑娘了嗎?”
“什麽姑娘?”楚王擡眸望着他,對他說的話充滿了疑惑。
“就是半個月前被王爺從房中趕走的那個姑娘,她叫韓妙儀,是韓延的幼女。”
望着楚王惶惑震驚的神情,沈幸的面上劃過一抹無奈。
“韓延怎麽會把自己的女兒塞給本王?”聽了沈幸的話,楚王大驚失色地低吼道,面上滿是錯愕。
“此事極有可能是韓姑娘自己的主意,韓延并不知情。”
便是再想攀附權貴,他也絕不會犧牲自己愛若珍寶的女兒。
看着楚王陰郁的面色,沈幸眼波一轉,緩緩說道:“王爺最好是親自和韓延解釋清楚,免得因此生了誤會。”
冤家宜解不宜結,更何況韓延是他們控制江夏至關重要的一步,不容有任何閃失。
解鈴還須系鈴人,弄好了便會成就一樁喜事,弄不好就會有數不清的麻煩,而這一切的關鍵都在楚王的身上。
“韓延愛女情深,韓昭疼惜幺妹,韓夫人身後還站着把控鄂北十郡經濟命脈的楚家,王爺若能聘娶韓姑娘為妃,可謂一舉多得。”
說到此處,沈幸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道幽深的精光。
看清了他眼中的暗示,楚王卻罕見地沉默下來。
他對那個韓姑娘的印象并不深,只依稀記得她生得嬌俏妩媚,嗓音格外黏膩。
他知道要做大事就要有所犧牲,可真到了這一刻,他還是下意識的生出了抵觸的情緒。
看出了他的為難,沈幸溫聲寬慰道:“韓姑娘嬌俏可愛,也許會給王爺帶來不少驚喜。”
楚王對韓妙儀一無所知,沈幸卻從清越口中知道了不少消息。這并不是一個不谙世事的千金小姐,相反,她極有個性,眼界和手段都遠超常人。
楚王沒有去接他的話茬,卻在沈幸離開後獨自在房中坐了一下午。次日一早他就帶着承德去了韓府。
那一晚,楚王沒有回來。謝凝不知其中內情,只當他是公務纏身,并未放在心上。
睡到半夜的時候她忽覺口幹舌燥,起床喝水的時候卻不小心絆到了桌腿,身子一歪就跌在了地上。
幸而先落地的是臀部,可受到了巨大的驚吓和沖擊後,她高聳的腹部忽然劇烈地抽痛起來。
一股熱流從腿·間溢出,空氣中蔓延着陣陣腥甜的氣息,她慌亂地伸手去摸,掌心卻摸到了一股黏膩溫熱的潮濕,夜色昏沉,她分不清那是血還是別的東西。
腹部泛起了痙攣,痛感如熱浪般襲來,一陣高過一陣,疼得她無法動彈。
她倉惶地捂着肚子,心頭爬滿了恐懼,絕望地閉上雙眼,抵抗着越來越強的陣痛。
這時,緊閉的房門忽然被人推開,門外出現了一道黑影。
“救,救救我……”謝凝強忍着痛,喉嚨幹啞地發出了求救的呼喊。
那人身形一晃,腳步倉促地飛奔而來,“阿凝,你怎麽了?”
聽到了熟悉的嗓音,謝凝緊繃的心弦有了片刻的松懈。“沈幸,我可能要生了……”
強烈的痛楚之下,腹部開始不斷地抽搐,謝凝咬緊了牙關,卻還是疼得叫出聲來。
“啊……”
沈幸心神大亂地将她抱到了床榻上,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嗓音發顫地說道:“別怕,我這就去找大夫……”
說着他就松開了謝凝的手,起身就要離開。謝凝卻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氣,死死地拽住了他的袖子。
“別走……別丢下我……啊……”
聽着她撕心裂肺的痛呼,沈幸腳步一頓,慌亂地安慰道:“阿凝,你等着我,我很快就會回來。”
謝凝卻始終不肯松手,“不,你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了……”
此刻她疼得神思恍惚,仿佛又回到了沈幸離開那個夜晚。
“不會的,我不會再丢下你了……阿凝,等着我,我很快就來。”說着,他拉開了她緊握不放的手,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
謝凝疼得意識模糊之前,沈幸終于回來了。可是他的身邊空空蕩蕩,并沒有大夫的身影。
腹部一緊,謝凝疼得幾乎要暈厥過去,沈幸卻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倉惶地鼓勵道:“別怕,清越已經去接素雲了,她很快就會來的。”
陣痛越來越密集,幾乎到了與呼吸同步的境地,腦中白光閃現,謝凝用力地捏緊沈幸的手,蒼白的面容上閃現了一絲絕望。
“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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