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拒絕
第070章 拒絕
小船在江面上載浮載沉, 這一夜謝凝睡得并不安穩。
晨起後，望着她眼下的青烏，楚王微微蹙眉, 當即就帶着她回到了寬敞的主船上。
點心和瓜果剛擺上桌子, 楚王還沒來得及食用，忙了一夜的陳将軍就登船議事來了。
見狀，謝凝恭敬地起身退出了船艙。
甲板上風浪未止，清晨的江面霧霭茫茫, 視線所及之處盡是一片蒼茫。
經歷了夜間的一場激戰, 主船的甲板上裂了好幾道口子。守在船上的衛兵都有不同程度的受傷，許多人的手臂上都纏着厚重的繃帶。
身後忽然傳來了一陣嘤嘤啜泣, 謝凝循聲望去，便看見蜷縮在角落裏哭得一臉悲戚的音音。
她正要上前去詢問，卻忽然被人從扯住了衣袖。
轉身的那一刻，她看見了站在身後的承德, 只見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語氣凝重地勸阻道：“別去……”
“她怎麽了？”望着音音哭成淚人的模樣，謝凝的心中生出了一絲憐憫。
“昨天夜裏水匪來襲，她們躲避不及, 另一個掉進江裏了, 陳将軍讓人撈了許久也沒找到, 大概是葬身江底了。”
昨天夜裏掉進江裏的人那麽多, 能撈的陳将軍都撈上來了, 撈不着的也只能罷手了, 沒道理為一個無足輕重的人大費周章。
聽了承德的解釋, 再看向哭成淚人的音音，謝凝頓時心頭一凜, 生出了一股強烈的悲憫。
若不是楚王帶着她一起轉移，或許她也逃不開跌入楚江的命運。
事發之時她甚至都沒有現在這樣害怕，可此時望着音音悲傷哭泣的畫面，她的心中不禁爬滿了惡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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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的恐懼漸漸蔓延至全身，連雙腿都不忍不住戰栗起來。她腿一軟，差點就跌在地上，幸好承德眼疾手快，及時扶住了她，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楚王和陳言并肩走出來時，看見的便是謝凝靠在承德懷中的一幕。
剎那間他的面色就冷了下來。站在他身旁的陳言心頭一震，不自在地咳嗽了兩聲。
聽到聲響後，承德迅速松開了扶在謝凝腰間的手，悄悄地拉開了彼此之間的距離。
“承德。”楚王眸光微動，語氣低沉地喚了他一聲。
被點名的承德頓覺不妙，不安地垂下了頭，畢恭畢敬地應道：“奴才在。”
“軍中人手不足，你随陳将軍過去搭把手。”
楚王說得雲淡風輕，承德卻還是從中聽出了一絲怒氣。他心頭一緊，立刻應承下來。
“是，奴才這就去。”
“末将告退。”陳言抱拳告辭時，楚王卻眉心一擰，不悅地說道：“慢着，把她也帶走。”
他說的語焉不詳，承德卻立刻就會過意來。他躬身行了個禮，随即大步流星地走向了縮在角落裏的音音。
面對承德的勸說，音音卻哭得越發悲戚。“不，我不走……”
見狀，承德想要上前拉扯，卻被音音一把推開。只見她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楚王面前，嘤嘤哭求道：“王爺，求求你不要趕奴家走，奴家以後什麽都聽您的……”
她哭得越慘，楚王就越覺得厭煩。看着他眉心越來越緊，承德焦急地上前拉拽着音音的胳膊，音音卻死活不肯跟他走。
“再哭，我就把你扔下去喂魚！”他不是一個會憐香惜玉的人，便是有憐憫之心也絕不會用在端慶帝送來的人身上。
“王爺……”聽着楚王冷厲的威吓，音音吓得喉頭一窒，當即止住了哭聲，可面上卻淚流不止，瞧着分外可憐。
“王爺，您若不想見到她，不如就讓屬下把人帶走吧。”沉默多時的陳言看不得女子落淚，忽然開口求情道。
楚王瞥了他一眼，目光帶着些許審視和告誡。“嬌花帶刺，陳将軍可別紮了手。”
陳言被他說得面上一熱，尴尬地承諾道：“王爺放心，屬下自有分寸。”
見陳言開口要下自己，音音感激涕零地朝他一拜，不敢扭捏作态，立刻站起身來，乖巧地跟在了他的身後。
望着音音離去的背影，謝凝心中不勝唏噓。
世道無情，柔弱的女子只有依附男人才能安身立命。
“在想什麽？”
楚王不知何時走到了她的身側，謝凝心中一驚，不安地垂下了眼眸。
“沒什麽。”
音音的遭遇讓她生出了些許兔死狐悲的感傷，可這些心思她不敢告訴楚王。
本質上她和音音并沒有分別，都是要依附強者才能生存。
看出了她有所保留，楚王不悅地皺起眉頭。分明是那樣柔弱的人，骨子裏卻帶着一股寧折不彎的傲氣。
可越是這樣，他就越想折下她的傲骨，看看真實的她究竟是什麽樣。
“跟本王進來。”留下一句冷淡的命令，楚王徑自轉身走回了船艙裏。謝凝愣了一下，很快就跟了進去。
寬敞的船艙內，楚王神色晦暗地坐在軟榻上，眼底閃過一抹幽寂的光。
“過來給本王揉揉肩膀。”
望着他晦暗幽深的眼神，謝凝心頭一跳，強壓下心中的不安，硬着頭皮走了過去。
楚王的神色太過怪異，她讀不懂也猜不透，卻沒來由地心生畏懼。
她柔順地揉捏着他緊實的肩膀，一顆心卻t忽上忽下不得安寧。
“玉兒……”楚王的聲音再次響起，謝凝的手一頓，忐忑地應道：“殿下……有何吩咐？”
“以後你就跟着本王吧。”
他的嗓音很輕很柔，卻驚得謝凝瞳孔一震。什麽叫以後就跟着他？
“只要殿下不嫌棄奴婢粗笨愚昧，奴婢自當一輩子效忠殿下。”
“你明知本王在說什麽，為何還要裝傻充愣？”楚王面上的溫和盡褪，深棕色的眼眸裏不斷翻騰着怒氣。
聽到他嚴厲的喝斥，謝凝心頭一悚，顫抖着跪倒在地。
“殿下……奴婢身份低賤，不敢心存妄念，還望殿下恕罪……”
看着她撲簌戰栗的雙肩，楚王眼底的怒焰越發高漲。他冷笑一聲，憤怒壓抑到了極點。
“是不敢還是不想？”楚王不是傻子，瞬間就聽出了她話裏的托詞。
謝凝面色一白，倉惶無措地喚了一聲“殿下”，卻遲遲不肯回答。
楚王強壓着心底的怒氣，俯身擡起了她低垂的下巴，迫使她與自己對視。
“莫非是本王入不了你的眼？”說這話時他瞳孔微縮，眼底散發着陣陣危險的光芒。
他的手緊緊地捏着她的下巴，她動彈不得，只能惶恐地直視他。
“殿下龍章鳳姿，奴婢殘敗之身不敢辱沒殿下清名……”
他身居高位，不是她能肖想冒犯之人，更何況她本就對他無意，又怎肯委屈自己？
她的面上滿是畏懼，可眼底閃動的情緒，還是刺痛了他敏感的神經。
“能得本王垂青是你的福氣，莫要不識好歹！”
迎着他怒意沉沉的眼睛，謝凝心頭一滞，瑟縮着答道：“是奴婢福薄，不配得到殿下垂愛……”
楚王自認為已經給足了她顏面，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實在是令人心碎難堪。
他惱羞成怒地松開手，怒氣沖沖地拂袖而去，徒留謝凝癱軟在地。
楚王這一走直到暮色蒼茫才緩緩歸來。可他一進門便看見謝凝筆直地跪在地上。
好不容易才消除的怒氣再次浮上心頭，他一個箭步沖上前去，憤怒地低吼道：“你瘋了嗎？我若不回來你是不是就要跪死在這裏？”
望着他含怒的眼神，謝凝嗓音幹澀地說道：“奴婢犯了錯就該受罰。”
被她愚蠢的行徑氣到了的楚王冷笑一聲：“好一個受罰，在你眼裏本王就是如此低劣的人嗎？”
在謝凝不知所措的目光下，楚王咬牙切齒地斥責道：“起來！誰叫你跪了，你這個蠢貨！”
說着，他便動作粗魯地将謝凝一把拽起，面上再無憐惜之色。
“你是鐵了心不肯跟着本王是嗎？”糾結了一整日，他已經失去了耐心，只想要一個明确的答案。
知道自己避無可避，謝凝緊緊地咬住唇瓣，在楚王灼熱的注視下，沉重地答道：“請殿下恕罪。”
望着她眼底英勇就義的決絕，楚王氣得後退一步，冷笑數聲道：“好一個恕罪！倒是本王仗勢淩人了！好，你好得很！”
長久以來的自信在頃刻間盡數崩塌，他自以為是的恩賜在她的眼中反倒成了刁難，那他悄然滋生的情愫又算什麽？
是他瞎了眼，錯把魚目當珍珠，到頭來就只是自取其辱。
望着楚王烏雲密布的面色，謝凝不安地捏緊了掌心，心底充滿了歉疚。
她不是看不出楚王的情意，可她不能接受也不想接受。情之一字給了她太多的苦痛，今生今世她都不想再跌入感情的漩渦。
氣氛陷入凝滞之際，身後傳來了承德不安的請示。
“殿下，再有一個時辰船就要靠岸了，是否要派人先去王府通知一聲？”
就藩之前，當地的知府就已經接到聖旨，着手為楚王修繕起了王府。算着日子，在他們行至半路的時候楚王府就已經安排妥當了。
“去吧。”正在氣頭上的楚王冷漠地擺了擺手，面上滿是不耐煩。
承德心頭一凜，悄悄地觑了謝凝一眼，随後乖順地退了出去。
楚王敗了興致，再看向謝凝之時便越發心煩意亂。
“你出去，本王不想看見你！”
謝凝局促地垂下頭，正要躬身離去，楚王卻又突然叫住了她。
“慢着！”
謝凝惶惑地擡起頭來，只見楚王冷冷說道：“去廚房給本王熬一碗參湯來。”
聽到他的要求後，謝凝的面上生出了一抹為難。她遲疑地擡起頭，下意識地想要推辭，可一對上楚王冷淡的眼神，她頓時失去了勇氣，只能艱難地點頭應下。
可是她根本就不懂廚藝，也壓根兒就不會熬什麽參湯！
如今又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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