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大局已定
第064章 大局已定
宮牆之下, 哭聲一片。
楚王回宮之時,已逢辟谷之期。衆人身着白色喪服,面上盡顯哀戚之色, 一衆妃嫔和公主都哭成了淚人。
皇帝中道崩卒, 雖尚未留下繼任儲君,可朝臣心中早已做出了選擇。
“國不可一日無君,按大魏律法,有嫡立嫡, 無嫡立長, 無長立賢。微臣以為,當立懷王殿下為儲君, 擇日繼任皇位。”
率先站出來的是追随懷王多年的一位老臣,然而他話音剛落就遭到了激進駁斥。
“下官以為趙大人此話不妥。衆所周知,懷王殿下摔斷了腿,身有殘疾之人如何能做我大魏的君王?”
“秦王殿下聰慧過人, 仁愛寬和, 微臣認為他才是最好的儲君人選。”很快就有秦王的黨羽站出來表明了立場。
此話一出,不少官員紛紛站隊,堅定不移地選擇了秦王。
沒站隊的人也在不安地觀望着, 眼底滿是考量。事關前程, 他們不得不謹慎地做出選擇。
漫長的沉默過後, 翰林院的大學士湯誠如從隊列中站了出來。
“秦王的确精明強幹, 可一國之君, 并非聰慧就能勝任。六皇子年紀雖小, 卻已有堯舜之風、禹湯之範, 假以時日必能成為一代明君。”
他措辭激昂卻無一人響應,看着格外悲壯。
所有人都心心念念地想着帝王之位, 只有楚王神色寂寥地看着靈前的棺椁。
像是注意到了他的存在,沉默多時的丞相忽然開口問道:“楚王殿下可有高見?”
被點名的楚王心頭一跳,迎着衆人打量的目光,結結巴巴地說道:“秦王,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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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秦王的眼底頓時露出了欣慰的笑意,可下一秒,就見他磕磕巴巴地補充道:“六弟,也,很好。”
聽了他的回答,那些期待的目光頓時暗淡下去,衆人只覺得丞相實在是多此一問。
卻也有人對楚王和稀泥的做法暗暗稱奇,認為他此舉是滴水不漏、精妙至極。
問不出答案的丞相又将視線落在了六皇子身上。看着年幼單薄的少年,他溫聲問道:“六皇子以為,您和秦王相比誰更能勝任國君之位?”
六皇子不安地擡起頭來,正要開口回答時,站在一旁的惠妃忽然拉了拉他的衣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六皇子握住她冰涼的手,語氣平靜地答道:“我尚且年幼,實在不足以和秦王相提并論。”
唯一的競争對手也選擇了退出,秦王繼位變成了衆望所歸。
有那心思活絡之人當即領頭下跪,高呼“恭請新皇繼位”。
此話一出,衆人紛紛跟着跪下,恭賀聲響徹雲霄、不絕于耳。
秦王志得意滿地掃視一圈,發現只有懷王神色陰鸷地坐在輪椅之上,一雙眼睛裏流露出想要将他生吞活剝的憎恨光芒。
此刻他心情舒爽,并不會因為他的怨恨而減損自己的歡喜。但事後清算時,他也絕不會手下留情。
皇帝死後第五日,在一衆朝臣的擁護下,秦王登基為帝,改年號為端慶。在禮部的操持之下,他為先皇選定了谥號,在宮中停靈二十日後,擇了一個黃道吉日,将先帝葬入了皇室陵寝。
登基之後,他便以服喪為由将懷王軟禁在了宮中,連先皇下葬那日,都沒有允許他一同前往。
葬禮結束之後,他先是展開了大規模的封賞。那些一路追随他,立下汗馬功勞的屬下和大臣全都得到了合乎心意的賞賜和晉升。
有歡笑就有眼淚。與封賞一起來的還有殘酷的清算和懲罰,首當其沖的就是他曾經的對手懷王。
端慶帝讓文官羅列了一大串罪狀,詳細地揭露了近年來懷王所犯下的累累惡行,其中包括了縱奴行兇、欺男霸女、網羅黨羽、構陷忠臣等罪名,最嚴重的一條便是忤逆不孝,以致先皇震怒猝死。
為了顯示自己的仁慈,他并未直接處死懷王,而是将他的名字從玉牒上劃掉、貶為庶人後幽禁在王府,終其一t生都不許他離開王府半步。
原先伺候他的人死的死散的散,看守他的人全都換成了端慶帝的眼線。懷王日日都要受到下人的辱罵苛待,雖茍活于人世,卻早已生不如死。
懷王被貶的第二日,惴惴不安的楚王向端慶帝提出了辭行。
“皇兄,繼承大,大寶,實在是可喜,可賀。臣弟,留在宮中,不合宜,還請皇兄,準許,臣弟,赴江夏,就藩。”
如此長的一頓話費了他九牛二虎之力,清秀的面孔漲得通紅,連脖子都因說話費力而粗了幾寸。
端慶帝抿唇一笑,意味不明地對他說道:“四弟急什麽?留在宮裏多陪朕待些時日不好嗎?”
楚王面上一怔,不安地解釋道:“臣弟,已經封王,再待下去,于理不合……”
端慶帝不以為然地輕笑道:“有朕給你撐腰,沒人敢說閑話。”
“可是……”楚王遲疑了片刻,紅着臉支支吾吾地答道:“那些人,還在,路上等我。”
看着他面上不自然的紅暈,端慶帝忽然想起了那日驚鴻一面的女子,不禁笑出聲來。
“怎麽,想念那個貼身伺候的丫鬟了?”
迎着端慶帝打趣的眼神,楚王面上越發羞赧,只見他心虛地垂下眼,尴尬地辯解道:“沒,沒有……”
端慶帝了然一笑,暧昧說道:“有也無妨,聖人有雲,食色性也。你也到了年紀,早該娶妻生子了。”
聞言,楚王受教地垂下頭,面上滿是恭順。
想到那如花般嬌嫩的美人,端慶帝眉心一動,倏爾笑道:“罷了,朕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明日一早你便走吧。”
見端慶帝松了口,楚王感激涕零地笑着拱手,面上露出了難掩的歡欣。“多謝,皇兄。”
次日一早,他去拜別端慶帝時,太極宮內忽然多了兩個容色嬌媚的女子。
“這二人出自太常樂,一人擅琴一人善舞,你将她們帶着,路上也能解解悶。”
面對端慶帝的好意,楚王拒絕不得,只能紅着臉将人收下。
離宮之時,端慶帝又貼心地增派了一百餘名兵馬随侍左右,一路護送他出城。
行經城門處,他們看見了嚴密的盤查。
守城的是端慶帝舊日的屬下,如今的禦林軍統領路兆。他正手持一幅畫像,對着往來行人挨個比對。
楚王的衛兵見狀,好奇地上前詢問道:“路将軍這是在找什麽人啊?”
路兆擡眸看了他一眼,認出了他身後的楚王後,拱手行了一禮,溫聲答道:“我奉皇上之命捉拿一名刺客。”
“刺客?”聞言,衛兵越發疑窦叢生,他湊上前去,往畫像上瞄了一眼,立刻發出了驚嘆。
“天底下竟有如此英俊的刺客!”
被那一聲贊嘆激發了好奇心的楚王也順勢瞄了一眼,看清那人的相貌後,瞳孔一震,眼底劃過一抹驚異。
他認得那人,那是昔年懷王府中的座上賓,名喚沈幸。彼時他甚少出宮,卻也無數次聽過他的美名。
傳聞此人身份神秘、學識淵博,且容貌俊美冠絕上京城。除了懷王和嘉和郡主外,大概沒有人知道他的底細。
懷王已經被廢,端慶帝為何要大肆搜捕此人?又何以給他安上一個刺客的罪名?
“再俊俏風流也不過是個活不長的刺客。”不同于衛兵的驚嘆,路兆的面上露出了鄙夷的笑容,眼底滿是輕蔑。
從秦王府上的貴客淪落為人人喊打的刺客,也只是轉瞬之間的事。與上位者為敵之人,自然不會有好下場。
“也是,白瞎了這副容貌,做什麽不好,偏要去做那亡命之徒……”聽了路兆的埋汰,衛兵惋惜地搖了搖頭。
“王爺這是要啓程去江夏了?”與衛兵閑聊過後,路兆擡眸看向了楚王。
“嗯。”楚王輕輕應了一聲,面上一派溫潤,“勞煩……”
“不敢,王爺請便。”路兆謙卑地拱了拱手,轉身吩咐手下道,“放行……”
見城門大開,楚王朝他微微颔首,随即正襟危坐,目不斜視地看向前方。
衛兵駕駛着馬車,平穩地出了城門,一路往南駛去。
馬車行駛到百裏之外的駐地時,看到楚王平安歸來,承德激動得紅了眼眶。
一別二十多日,他們在這荒野之外等得心如火炙。所帶的幹糧早已耗盡,每日靠着将士打獵維生,實在是狼狽不堪。
“殿下,您終于回來了……”
看着承德泛紅的眼眶,楚王露出了一抹溫潤的笑。
舟車勞頓星夜趕路,他們不得不在此休整一夜。幸好出城之時,端慶帝賞賜了不少吃食和辎重之物,靠着這些口糧,一衆衛兵們終于吃上了一頓豐盛的飯。
天黑之後,謝凝捧着一大盆水,畢恭畢敬地走入了楚王的帳篷裏。
“殿下,奴婢伺候你梳洗。”
四下無人,辛勞了多日的楚王終于能卸下僞裝,好好地松一口氣。
望着謝凝高聳的孕肚,楚王眉心一蹙,嗓音疏淡地說道:“放着吧,我自己來。”
“是。”謝凝将銅盆放在桌上,低眉順眼地站在了一旁。
“你行動不便,往後不必再做這些,讓承德來伺候吧。”雖然她甘願賣身為奴,可使喚一個大腹便便的孕婦,楚王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謝凝正要開口辯駁,帳篷外忽然傳來了一聲嬌滴滴的呼喚。
“王爺,奴家給您送點心來了……”
不等楚王開口回絕,一個身着杏粉色薄紗裙的女子便扭着腰肢踏着蓮步緩緩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