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一命換一命
第062章 一命換一命
邊境戰局未定, 朝堂暗潮洶湧。周颢身處漩渦中心,早已進退兩難。
猶豫再三後,他孤身一人前往了春風如意樓。
清幽的包廂之內, 沈幸神色自若地執壺為周颢斟了一杯涼茶。
“沈幸, 事已至此,我該怎麽做才好?”
沈幸波瀾不驚,周颢卻早已坐立不安,一雙眼睛裏滿覆了焦灼。
“先喝口茶。”沈幸将茶杯緩緩推到他跟前, 看着他捧起茶杯抿了一口後, 才悠悠說道,“此事并不難辦。”
周颢驚疑地望着他, 卻見他唇角一揚,面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來。
“既然殿下發了話,那就順着他的意思,早些結案吧。”
“真相未明, 如何能結案?”面對沈幸的調侃, 周颢憤懑地反駁道,“難道真要叫我草菅人命嗎?”
看着他激憤的眼神,沈幸唇邊的笑意微斂, 他定定地看着周颢, 眼底閃過一絲罕見的深沉。
“只要能平息民怨, 穩住永昌侯, 沒有人會在乎兇手是誰。”
百姓愚昧, 只要給他們一個看似公正的交代便足以讓他們消停。至于永昌侯, 只要嫡子不死, 他就不會揭竿而起。
聽着他輕描淡寫的論述,周颢卻急得站起身來。“可我在乎!”
“你在乎又如何?”
他不過是個掌管刑罰的判官, 一個關鍵時刻會被推出來頂罪的羔羊,便是拼上這條性命也無力改變時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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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并沒有選擇的餘地。”
沈幸勸慰的話音剛落,就徹底激怒了憤懑不平的周颢。
“所有人都告訴我識時務者為俊傑,可我掌管刑獄,若連公正嚴明都做不到,如何對得起天下百姓?”
将他的悲憤看在眼裏,沈幸神色晦暗地握緊了手中的杯盞,擡眸之時,眼底滿是悲涼。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你是大魏的官員,便不能一心只想着黎民蒼生。若一味執着,丢了性命是小,背負污名是大。難道你要讓周氏滿門都受你牽連、不得善終嗎?”
望着沈幸幽深的眼神,周颢心頭一凜,頹然地跌坐在了椅子上,痛苦地攥緊了拳頭。
“那我這些年的堅守又算什麽……”
看着他沮喪的神态,沈幸神色凝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可你已經別無選擇。”
這件事早已沒有轉圜的餘地。若周颢始終不肯低頭,多的是能取而代之的能臣。
“可我寧願辭官也不願隐瞞包庇……”
“這大理寺卿的位置随時都會有人頂上,可繼任者未必能像你這般心懷天下。守住這一方陣地,至少還能最大限度地維護正義。”
那一日,周颢在春風如意樓坐了許久,終究還是向現實妥協了。
第二日一早,崔琰就被無罪釋放了。他一身落魄地從天牢走出來的時候,等在門外的長吉便立即神色焦急地迎了上去。
“世子,你總算是出來了……”
迎着長吉略顯慌亂的眼神,崔琰疲憊地斂下眼眸:“先回去吧。”
他被關了好幾日,渾身上下都散發着難聞的味道,這讓一向注重儀表的他分外難受。
長吉頓了片刻,欲言又止地看着他,話到了嘴邊卻還是沒忍心說出口。
侯府內,下人早已準備好了沐浴的熱水。長吉伺候崔琰入浴的時候,門外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長吉握着布巾的手一頓,心中生出了一絲不安。
“世子,您先泡着,我去去就來……”說罷,他便丢下手裏的布巾,腳步慌亂地朝門外走去。
門扉開啓的那一瞬間,管事急着要面見崔琰,卻被長吉堵在了門口。
他神色凝重地搖了搖頭,嗓音低啞地說道:“先讓廚房送些世子愛吃的飯食來吧。”
此刻崔琰仍蒙在鼓裏,可憐他被關押多日,受盡了委屈,若是知道真相,怕是連飯也吃不下去。
管事凜然地點頭,轉頭吩咐了下人幾句,便神色凝重地等在了屋外。
崔琰洗淨身子之後,在長吉的伺候下換上了一身青色長衫,神清氣爽地走到了外室。
桌上已經擺好了噴香可口的飯菜,崔琰眸光一動,看向長吉的眼神多了幾分贊許。
他向來養尊處優,天牢裏飯食粗陋,幾乎到了難以下咽的地步。此刻見了自己平素喜愛的菜肴,不由食指大動。
崔琰吃飯的時候,長吉神色謙和地替他布菜添湯,伺候得比往日還要殷勤。
下人來收拾餐盤時,守在門外的管事再也站不住了,硬着頭皮走進了屋裏。
他一見到崔琰就情不自禁地紅了眼眶:“世子,您可算是回來了……”
說着便哽咽啜泣,語不成調,反而惹得崔琰心生疑窦。
“我回來你該高興才是,怎麽反倒哭起來了?”
看着崔琰溫和的眉眼,管家心口一抽,頓時老淚縱橫地說道:“世子,您是回來了,可夫人她怕是在劫難逃啊!”
崔琰眉心一凜,面露驚駭地高聲質問道:“你說什麽?”
管事抹了抹淚,傷心地哭訴道:“若非夫人去大理寺認罪,他們又怎會放您出來……”
砰的一聲,握在手中的杯盞應聲而裂。瓷片刺入掌心,溢出了鮮紅的血。
“世子……”長吉看得觸目驚心,慌忙遞上幹淨的帕子,可崔琰卻目光陰沉地看着他,不肯伸手去接。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這一聲質問飽含了埋怨和憤怒,直聽得長吉心中一震,當即就跪倒在地。
“世子,都是奴才不好……奴才不該瞞着您……”
崔琰悲憤地松開了手,猛地站起身來,不管不顧地就朝屋外走去。
管家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痛心地勸阻道:“世子,您不能沖動啊!夫人不顧一切也要換您自由,您可千萬不能辜負她的苦心啊!”
“大理寺遲遲沒有定案,就說明他們根本就沒有确切的證據。再者父親還在沙場,皇上不可能沒有顧忌,母親為什麽要自投羅網?”
早在被關押的那一日,崔琰心中就有了盤算。原想着只是關上幾日,早晚會被放出來,卻沒想到會牽連母親。
聽了崔琰的質問,管家悲從中來,含淚說出了真相。
“您被帶走之後,一開始夫人并不知情。消息傳回侯府之後,她就帶人去了秦王府。後來夫人找到老奴,說是要替你頂罪。”
“你為何不攔住母親?”崔琰赤紅着眼睛,面上滿是悲憤。
“老奴攔了,可夫人一意孤行,說是只有這樣才能保你周全……”
“你松開,我要去救母親……”崔琰用力地掰扯着管家的手,可管家卻如何也不肯放手。
“世子,您是侯府唯一的希望,不能再以身犯險啊!”
崔琰紅了眼眶,眼底滿是懊悔和心酸。
當天下午,他便帶着長吉來到了秦王府上。可他等了半日,直到夜色深沉,才終于見到了從宮中歸來的秦王。
“殿下為何要讓我母親去自首?”沒有行禮也沒有問候,崔琰目光冷厲地質問着。
大概是沒見過崔琰這幅陰沉的模樣,秦王的心裏有些驚訝,只見他眉心一緊,不悅地說道:“你是在質問本王?”
崔琰沒有回答,看向他的眼神卻帶着強烈的不滿。
見狀,秦王冷笑一聲,不輕不重地說道:“你母親害人在先,殺人償命本也公平。認罪是她自己做出的選擇,本王從未逼迫過她。”
“殿下明知我不會有事,為何還要犧牲我母親?”這是崔琰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也是他來找秦王的目的。
秦王悠悠擡眸t,神色莫辨地看着他。
“這件事需要一個交代,否則民怨沸騰,牽連的可就不只是你母親一人。總要有所取舍才能求得周全,這個道理不用本王教你吧!”
他說的雲淡風輕,可對崔琰而言,那是他至愛的母親。況且這本就是一場無謂的犧牲。
崔琰按下心底的憤怒,嗓音低啞地問道:“晗兒她知道嗎?”
“知道。”這件事他從來就沒想隐瞞,也不認為有什麽隐瞞的必要。
看着他毫無波瀾的眼神,崔琰心頭一震,深切地體會到了皇家的無情。
看出了崔琰的失望,秦王不以為意地說道:“這件事本可以做得悄無聲息,卻偏偏被人借機生事。與其在這裏和本王糾纏,倒不如好好想想該如何破局。”
聞言,崔琰面上一怔,驚異地望着他,語氣終于變得謙和起來。“請殿下賜教。”
“若想保住你母親,就必須用永昌侯的戰功來換!”早在崔琰來訪之前,秦王的心裏就有了考量。
他要借侯府的勢,卻又不能讓父皇起疑,便只好以退為進,削弱侯府的影響力,再暗中蓄勢,等待時機。
崔琰沉默了片刻,倏爾擡眸問道:“可若是我母親等不到戰事平息的那一天呢?”
“那就想辦法讓戰事早日結束,最好是趕在秋末問斬之時。”秦王語氣平淡地說着,眼底沒有一絲溫情。
“邊境動亂不是想停就能停的。”若不能以強硬的姿态打敗北戎,這場戰事就不會輕易結束。
“那就是你和永昌侯該考慮的事了。”秦王意有所指地看着他,完全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
與上位者做交易本就沒有公平可言。秦王不可能設身處地的為永昌侯府考慮,哪怕結下姻親,也不過是一場利益置換,在他心裏最重要的永遠都只有權勢二字。
困境面前只有籌謀或妥協。
可此刻陷入被動的崔琰已然沒了選擇,只能無奈妥協。
更深露重,他坐在書房裏寫下了一封寄往邊境的密信。封漆之後,他神色凝重地将信件交給府衛,讓他快馬加鞭地送到邊城去。
府衛前腳剛走,別院的暗衛首領就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
只見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神色倉惶地說道:“世子,夫人她逃走了……”
這句話猶如平地驚雷般驟然爆破,在崔琰的心頭掀起了巨大的震撼。
他騰地站起身來,一雙眼睛如鷹隼般銳利,帶着狂烈的怒氣質問道:“你說什麽?”
暗衛心中一悚,震顫地解釋道:“前天夜裏夫人聯合新來的那個丫頭在宅子裏放了把火,屬下們沖進去救火的時候,夫人她趁亂逃走了……”
聽了暗衛的回答,崔琰震怒地拍着桌子,咬牙低吼道:“廢物!連一個女人都看不住,我要你們還有何用?”
謝凝逃走的消息讓他大受刺激,就像是豢養許久的雀鳥突然掙脫了牢籠,飛入了山林之中,再也不受他的掌控。
暗衛驚恐地垂下了頭,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屬下無能,請世子責罰!”
“責罰?”崔琰冷哼一聲,眸光陰鸷地看着他,“她一個弱質女流,若無人接應,深更半夜能逃到何處?”
“屬下追了一路,都沒有發現夫人的蹤跡,連那個丫頭都莫名地消失了。”
他帶着手下找了兩日仍是徒勞無獲。一聽到崔琰被大理寺放出來的消息,就立刻上門來請罪了。
“飛岫在哪兒?”崔琰眸光一沉,心裏已然有了答案。
“她和康媽媽做了那丫頭的畫像,正在城中尋找。”知道謝凝身份微妙,他們不敢大張旗鼓地找人,就只能從盼兒着手。
崔琰微微凝眸,眼底劃過一絲陰郁。
早在大理寺上門抓人的那一刻,他就害怕沈幸會趁機奪走謝凝。他千叮咛萬囑咐,讓飛岫看好謝凝,卻還是被人鑽了空子。
新仇舊怨一股腦兒地湧上心頭,想起沈幸給他帶來的那些屈辱,他的眼底生出了滔天恨意,恨不得将他挫骨揚灰!
看着崔琰狠戾的神情,暗衛不安地縮了縮脖子,猶豫地問道:“世子,需要增派人手去城外找人嗎?”
“不必找了……”崔琰壓抑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已經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眼下侯府處境堪憂,縱然憤怒,他卻也騰不出手來管謝凝了。
“想辦法把飛岫送到側妃身邊。”
聽了崔琰的吩咐,暗衛面上一怔,為難地說道:“王府防備極重,怕是送不進去。”
“若是連這點事都辦不好,你也就不用再來見我了。”
暗衛愕然擡眸,卻見崔琰眸光陰冷,眼底殺意翻騰。他心中一緊,連忙應下。“是,屬下一定不會再讓世子失望。”
說罷,他便匆忙起身,腳步淩亂地倉惶離去。
暗衛走後,崔琰面沉如水地坐在梨花木椅上,望着桌上雪白的信紙,心底生出了一股難以克制的悲憤。
他拿起還未幹涸的狼毫,在信紙上胡亂地塗畫着,直到再也無處落筆,他才将筆扔掉。
烏黑的墨跡沾染在手心裏,像是刻在心底的烙印,逃不開也忘不掉。
他恨沈幸,恨他摧毀了自己的平靜,恨他殘忍地奪走了自己的妻子,卻也恨謝凝,恨她虛情假意,琵琶別抱。
強烈的恨意湧上心頭,他憤懑地拿起紙張,目光陰狠地撕扯着。
碎紙片落了一地,像極了他殘破不堪的心。憤怒過後,他的一顆心酸澀不已,覆滿了悲涼。
他初嘗情愛滋味,卻落得遍體鱗傷。他素來驕傲,卻還是落得被人愚弄的下場。
就在他沉浸在悲痛之中不能自拔的時候,有個人已經悄悄地跟在了府衛身後。
兩日之後就到了楚王離京就藩的日子。
封王的皇子之中只有他被賜了封地。荊楚之地雖富饒,可長江之上多匪患,實在算不上是好地方。
兩千衛兵聽着是氣派,可上京城裏的衛兵沒有作戰經驗,若真遇到水匪,怕也是不堪一擊。
因而出城那日,所有人的臉上都帶着莫名的憂傷。
為全手足情誼,秦王帶着手下的侍衛,親自将楚王送到了城門口。
臨別之際,望着浩浩蕩蕩的隊列,秦王眸光微動、溫聲笑道:“此去山高水長,怕是要等父皇大壽才得相見了。江夏風光秀美、物産富饒,四弟定會在那裏過得十分惬意。”
“皇,皇兄,說得是。”楚王說得磕磕巴巴,眼底卻滿是孺慕之情。
看着他眼底流露的真誠,秦王心弦一動,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頗有些不舍地說道:“送君千裏,終須一別,四弟,定要多多保重!”
楚王抿唇笑了笑,感激地說道:“皇兄,放心,我,會的。”
說罷,他對着秦王拱了拱手,笑着走上了馬車。
簾幔被撩起的那一刻,一抹清麗容顏映入眼簾,便是見慣了絕色佳人的秦王也不禁愣了神。
楚王向來清心寡欲,明明已至婚齡,卻始終不願談婚論嫁。他的身邊什麽時候多了這麽一位姝色動人的女子?
想到此處,秦王唇角一揚,笑着挪耶道:“四弟豔福不淺啊!”
馬車內還沒坐穩的楚王身形一晃,半晌後才從車窗探出頭來,羞赧地笑道:“皇兄,見笑,她,只是個,婢女。”
聞言,秦王笑得越發暧昧,只見他意有所指地說道:“反正是要貼身伺候的,侍奉得舒坦了,日後也好收做妾室……”
見狀,楚王的面上越發羞窘,忙結結巴巴地解釋道:“真的,是婢女……皇兄別,笑話我。”
望着他窘迫的神态,秦王悶聲笑道:“罷了,我不笑就是……時候不早了,快出發吧,再耽擱下去,怕是趕不到驿站過夜了。”
“是,皇兄,留步。”楚王憨厚地笑了笑,随即回身坐正,簾幔落下後,他唇角的笑意漸漸消失,神色變得嚴肅起來。
“出發!”随着一聲號令,車輪緩緩滾動起來。一衆衛兵緊随其後,浩浩蕩蕩地朝城門外走去。
隊伍漸漸走遠,只留下一片浩渺的煙塵。
回程的路上,途徑春風如意樓,秦王眸光一閃,忽然叫停了馬車。
“停車……”
“殿下有何吩咐?”坐在車駕上的內侍驚疑不定地詢問着,面上滿是拘謹和疑惑。
“有些日子沒見着沈幸了,上去看看。”秦王嗓音疏淡,帶着幾分漫不經心的慵懶。
“是。”內侍謙卑地應了一聲,畢恭畢敬地掀開了簾幔。秦王姿态優雅地從馬車上走了下來,在一衆親衛的t陪同下拾級而上,步入了繁華的春風如意樓。
掌櫃見了他立即笑臉相迎,語氣谄媚地恭維道:“不知殿下駕到,小人有失遠迎……”
“沈幸在哪?”秦王居高臨下地睨了他一眼,面上滿是驕矜。
掌櫃眸光一凜,低垂着眉眼答道:“東家今日不在,殿下若有什麽事,吩咐小人也是一樣的。”
“哦?”秦王微微挑眉,語氣愈發冷淡起來,“他在哪?”
掌櫃後背微縮,神态越發恭敬順從。“東家向來行蹤不定,小人也不知他身在何處。”
只見秦王鼻翼微微翕動,忽然逸出一抹冷哼:“好一個神龍見首不見尾,倒是越發不把本王放在眼裏了。”
“東家素來尊崇殿下,此番大概是被什麽事絆住了腳,一時抽不開身也是有的,還望殿下見諒。”
眼看着秦王變了臉色,掌櫃的頭顱愈發低垂,看着格外謙卑。
聽了他的辯解,秦王也不說話,只冷哼一聲,随即拂袖而去。
坐上馬車的那一刻,隔着車窗望着氣派輝煌的春風如意樓,秦王的眼底湧出了一股強烈的憤怒。
這一場奪儲的較量裏,早已無人能與他相抗衡。勝局将定,一切都盡在掌握,唯有沈幸是個令他憂心的隐患。
此人智多近妖,又不能完全為他所用,留着總歸令人難安。
可天機閣脈絡甚廣,想要連根拔起也絕非易事。當務之急還是要想方設法除去沈幸,等到群龍無首之時,方能将其一網打盡。
想到此處,他眉心一動,側首對車外的內侍吩咐道:“讓暗衛盯着此處,一旦發現沈幸的蹤跡立刻報予本王。”
“是,奴才明白。”內侍低眉順眼地應承下來,随即揮動馬鞭,将車駛向了王府。
馬車停在秦王府門前的時候,謀士許攸正神色焦急地在門前不停地徘徊着。
見車駕停穩,他便立刻沖上前去,語氣急促而又慌亂:“殿下,出事了!”
聞言,秦王心頭一窒,猛然掀起了簾幔,望着車窗外許攸焦灼不安的神色,他眉心一擰,沉聲問道:“出什麽事了?”
迎着他探究的眼神,許攸喉頭一緊,慌張地說道:“懷王進宮告發了永昌侯勾結北戎掀起戰争一事,證據确鑿,皇上怒火攻心,急得當場嘔血暈厥了……”
“什麽?”秦王聽得心中大驚,連面上都露出了幾分驚駭。邊境爆發戰亂之時,崔問尚在獄中,他如何能勾結北戎?
電光火石間,他的腦海中閃過一道身影。
若非戰事爆發,崔問早就淪為了刀下鬼魂,又如何能夠得到這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崔琰……”秦王咬牙切齒地念着他的名字,一雙褐色的眼眸裏氤氲着強烈的怒氣。
他自以為尋到了一個強有力的盟友,卻沒想到永昌侯府竟然會成為最大的禍患。一股被愚弄欺騙的憤懑從心底迸裂出來,幽暗的眸光中傾瀉出一股強烈的不甘和憤慨。
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日,絕不能因為崔家而前功盡棄!
“殿下,皇上吐血昏迷,還不知何時能醒。您還是盡早入宮吧,以防宮中生變……”
聽了許攸的建議,秦王眸光一凝,握着車窗的手漸漸收緊。
他隐忍籌謀、步步為營,眼看着就要達成所願,絕不能讓懷王捷足先登!
“進宮!”随着一聲冷厲的號令,靜止的車輪再次骨碌碌地轉動起來。
天空蒙上了一層烏雲,幽深的皇宮裏即将掀起一場腥風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