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他是誰
第038章 他是誰
崔琰在大理寺外站了一夜, 直到天光大亮,他也沒有見到周颢的面。望着天邊冉冉升起的太陽,他的眼中露出了灰敗的神色。
“長吉, 我們走吧。”
在長吉怔愣的眼神中, 崔琰腳步沉沉地走向了拴着馬匹的大樹,神色冷峻地坐到了馬背上。
那一場雨下了半夜,馬兒身上的鬃毛還帶着潮濕的觸感。他握緊缰繩,正要縱馬離去時, 緊閉的府門從裏頭緩緩打開。
一襲白衣眉眼如畫的清俊男子從容不迫地從大理寺走了出來。
看清那男子相貌後, 坐在馬背上的崔琰生出了一絲驚愕。
沈幸……他怎麽會在這裏?
察覺到了崔琰的注視,沈幸驀然擡眸, 目光幽深地與他對視着。
看見了他眼中的挑釁,崔琰眸光一沉,當即騎着馬來到了他的面前。
“沈幸,你究竟是什麽人?”他的質問來得很突然, 可沈幸的面上卻沒有出現絲毫的訝異, 竟像是早有準備。
沈幸冷笑一聲,譏诮地看向了高坐在馬上的崔琰,語氣淡漠地說道:“我是什麽人與崔世子有何幹系?”
面對他的譏嘲, 崔琰神色陰暗, 咬牙問道:“總有一日我會查清你的底細。”
說罷, 他勒緊缰繩, 面露寒光地質問道:“是不是你擄走了阿凝?”
看着他眼中流淌的晦暗光芒, 沈幸不以為然地冷哼一聲, 輕蔑地笑道:“世子莫不是得了臆症?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你不必裝模作樣, 我查過當日郡主府的宴客名單,除了你之外, 沒有別的男子見過阿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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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琰緊緊地捏緊拳頭,一雙鳳眸裏氤氲着狂烈的怒氣。
與他的憤怒大相徑庭,沈幸的面上浮現着淡淡的笑意。“世子這話我可就聽不懂了。我從未踏入過侯府半步,如何能擄走你的夫人?”
即便他說的合情合理,崔琰仍是從他倨傲的神情裏找到了一絲漏洞。
“你若敢傷她分毫,我絕不會輕饒你。”
迎着崔琰威脅的眼神,沈幸卻不以為然地笑了笑,眼中流露出滿滿的不屑。
“永昌侯府大難臨頭,世子卻還有閑情想這些不着邊際的事,侯爺若是知道了,也不知會作何感想?”
沈幸嗤笑一聲,随後拂袖轉身,在崔琰憤恨的目光中腳步從容地飄然離去。
目睹了這一切的長吉震驚地看着看向崔琰,卻看見了他眼中嗜血的鋒芒,頓時心頭一凜,生出了無邊的戰栗。
永昌侯在天牢裏關押了十幾日,大理寺也沒能找到為他脫罪的證據。案件一度陷入了僵局。
侯府內人心惶惶,朱氏和崔晗更是日日以淚洗面憂心如焚。撷萃宮內,惠妃自那日在太極殿外暈倒後,就莫名染了風寒,一連數日都纏綿病榻昏昏沉沉。
連一向倍受皇帝寵愛的六皇子也遭到了厭棄,已經多日不曾得見龍顏了。
最慘的莫過于摔斷了腿的懷王。偌大的王府內,每日都鬧得雞犬不寧。從前意氣風發潇灑不羁的懷王在遭遇這場大難後突然就變了殘暴陰鸷起來。
一個不順心就動辄打罵府中的婢女和小厮,每日砸碎的餐盤杯盞像雪花一樣源源不斷地從房中清掃出去。
得知了王府的近況,皇帝心中越發憐惜起這個從小捧在手心裏的兒子,對永昌侯的恨意也就更深了幾分。
崔琰白天要在工部當差,晚上還要為父親四處奔走求情。可那些往日與侯府交好的人家全都大門緊閉,竟然沒有一個人肯站出來幫忙。
天牢守衛森嚴,任他如何打點,也無法和父親見上一面。眼看着日子一日日地過去,崔琰的心情越發沉重。
這一日傍晚,他費盡心機,好不容易才将嘉和郡主堵在了春風如意樓的雅間裏。
“崔世子将本郡主攔截在此,就不怕我告到皇上跟前嗎?”
看着崔琰冷漠陰沉的面色,嘉和心中一凜,面上出現了幾分怒色。
“我有一事不明,想請郡主指點一二。”崔琰伸手将房門掩上,神色肅穆地坐在了嘉和的對面。
“你想問什麽?”見狀,嘉和心口一緊,防備地看向了他。
“敢問郡主,沈幸此人是何底細?”偌大的上京城裏,和沈幸過從甚密的就只有懷王和嘉和郡主二人。
懷王是此次事件的受害者,此刻早已對永昌侯府恨之入骨。唯一能為他答疑解惑的就只剩下嘉和了。
面對崔琰的追問,嘉和眉心一蹙,不以為然地反問道:“我憑什麽要告訴你?”
“此事對我十分重要,還請郡主據實以告。”見嘉和不願開口,崔琰眸光一沉,拱手求道:“郡主若肯幫忙,日後又什麽能用到我們永昌侯府的地方,崔琰絕不推辭。”
看着他真誠的神色,嘉和的眼中生出了一絲動容。她睫羽微動,輕聲說道:“我只知道他從江南而來,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至于別的,我也知之甚少。”
聞言,崔琰眉心一動,目光灼灼地看向嘉和:“郡主與他過從甚密,如何會不知道他的底細?”
對于嘉和的說辭,他顯然不肯相信。
嘉和卻被他譏嘲的話語所激怒,漲紅了臉說道:“我與他的确有些往來,可那也只是君子之交。我如何會知道他的事情?”
見她眸光清澈不似作僞,崔琰沉聲問道:“郡主可知他住在何處?”
嘉和惶惑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郡主是在耍我嗎?”見嘉和一問三不知,崔琰漸漸變了臉色,連神情都帶着嘉和從未見過的陰鸷。
“我沒有騙你,我是真的不知道他住在哪裏。平日我們都約在這裏見面,我又何必打探他的住處。”
說到此處,嘉和露出了郁悶的神情,她蹙眉反問道:“你為什麽要打探沈幸的下落?”
崔琰眼神一暗,陰冷地答道:“因為他抓走了我的妻子。”
“你說什麽?”嘉和心中一跳,滿臉都是詫異。“他抓走了你的夫人?”
“是。”崔琰目光沉沉,說的斬釘截鐵。
嘉和愣了片刻,随後反駁道:“不可能的,他與你素不相識,為何要這麽做?”
“我也很想知道他為何要擄走阿凝。”他的語氣既憤怒又無奈,隐隐還有些酸楚。
看着他消沉的眼神,嘉和眼眸一垂,緩緩說道:“你若想找他,不如就讓人在這裏等着吧。他每隔三日就會來一趟,若你運氣好,說不定能碰到他。”
聽了嘉和的回答,崔琰眸光一閃,眼底生出了幾分黯然。
“我沒有那麽時間可以用來守株待兔。”父親在天牢中前途未蔔,他不可能再耗費精力守候沈幸。
他語氣悵惋地慨嘆着,随即擡眸望向嘉和。“郡主,我想求你幫我一個忙。”
“什麽忙?”看着他悲涼的神色,嘉和不忍地問道。
“我想和我父親見一面。”
嘉和震驚地看着他,下意識拒絕道:“不行,天牢是刑部重地,除非有皇上禦賜的令牌,否則誰都進不去。”
聞言,崔琰神色一凜,忽然撩起衣袍單膝跪了下來。“郡主,我知道你身上有一塊禦賜的金牌,求你帶我去一趟天牢,日後我們整個永昌侯府都會記得你的恩情。”
“我對世子別無所求,也不需要你們為我做什麽事情。”
拒絕的話語落入耳中,崔琰面色一白,一雙手悲憤地捏成了拳頭。
“不過……”嘉和頓了頓,再崔琰驚愕的眼神中緩緩說道:“我可以幫你一次,就當是看在你妹妹與我交好的份上。”
“多謝郡主。”峰回路轉之下,崔琰的心中生出了一股複雜的情緒。
當天夜裏,崔琰喬裝打扮,化做一名小厮,跟着嘉和郡主一道去往天牢。
陰暗潮濕的牢獄中,被關押十幾日的崔問早已形容枯槁,渾身上下散發着陣陣腥臭的氣息。
嘉和掩住了口鼻,嫌惡地站在了一旁,語氣急促地說道:“有什麽話快點說吧,你只有一盞茶的時間。”
說罷,她避嫌地走到監牢的盡頭。
崔琰将帶來的食盒擺在地上,悲切地喊了一聲“父親”。崔問遲疑地擡起頭來,等看見崔琰的那一刻,頓時紅了眼眶。
“懷瑾,你怎麽來了?”
“父親,你受苦了……”隔着鐵栅欄,崔琰t哽咽地拉着崔問的手。眼前的父親形容憔悴,早已沒了往日的威風。
“大理寺可查明了當日的真相?”被關在天牢的這些日子,崔問一心記挂着自己的冤情。
看着他滿懷希冀的眼神,崔琰痛心地搖了搖頭。
“大理寺查了許久卻一無所獲,懷王心性大變,皇上正為此心焦。父親,當日究竟是怎麽回事?”
崔問眸光一暗,苦澀地閉上了眼。“我也不知道是什麽人要害我。那一箭的确是失了準頭,可怎麽會那麽巧,正好不偏不倚地射在了懷王的馬上。”
崔琰沉默片刻,陰郁地問道:“父親有沒有得罪過什麽人?”
面對崔琰的詢問,崔問眸光一閃,心虛地搖了搖頭。“我在軍中待了二十年,還不曾和人結過怨。”
那一閃而逝的心虛卻恰好落在了崔琰的眼中。他心尖一顫,目光銳利地看向崔問:“父親,你可認識沈幸?”
“這個名字我聽過許多回,可一直無緣相見。你怎麽會突然提起這個人?”
崔琰面色一滞,緩緩從袖中掏出了一張卷好的畫紙。
“我懷疑是他擄走了阿凝……”說着,他将畫紙徐徐展開,遞到了崔問的面前。
看清了那畫上的面容後,崔問瞬間變了臉色,身子一晃,陡然跌坐了鋪滿幹草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