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罪行
第037章 罪行
金碧輝煌的太極殿內, 永昌侯神色凝重地跪在冰冷的石板上,後背滲出了層層冷汗。
年過半百的皇帝龍顏震怒地坐在龍椅之上,一雙眼眸因為憤怒而變得殷紅。
面白t無須的太監低眉斂目地呈上了一支箭矢, 待看清了那上頭鮮明的印記後, 皇帝面色一沉,憤怒地将箭矢丢向了跪在地上的永昌侯。
“箭矢上明明白白地刻着你們永昌侯府的記號,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永昌侯心頭一震,随即看向了落在身前的那一支羽箭。當他看見箭矢頂端篆刻的那個崔字時, 霎時間面色蒼白, 驚駭得冷汗直流。
“皇上,微臣當時的确是射偏了, 可懷王殿下離我那麽遠,又有茂密的枝葉阻隔,微臣自認為騎射功夫還沒有到達那般高超的地步,此事實在蹊跷, 還請皇上明察秋毫。”
聽了他的解釋, 皇帝冷笑一聲,陰恻側地反問道:“誰不知道你永昌侯有百步穿楊的本事,你若是沒射偏, 懷王早就血濺當場了, 哪裏會只斷一條腿這麽簡單。”
“皇上, 微臣冤枉啊!”聽着皇帝話裏話外的意思, 倒像是已經認定了他的罪名。永昌侯吓得跪趴在地上, 一個勁地磕頭辯解。
他實在背不起謀害皇嗣的罪名, 更何況他本就是清白的。
“朕自認待你不薄, 這些年你手握京郊大營五萬兵馬,早就有人勸朕收回你的兵權, 可朕對你深信不疑,始終念着舊時情誼。沒想到朕的一念之仁竟然會害了自己的兒子。”
“皇上……”見皇帝提起了往事,永昌侯心中一亂,莫名生出了幾分不好的預感。
“你眼看着自己的外甥漸漸長大,所以就滋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想提前為他鏟除障礙。所以你今日故意失手,為的就是讓懷王落下殘疾,好給六皇子讓路,朕沒有說錯吧?”
皇帝極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氣,然而額頭的陽明穴仍是一突一突地跳動着。
永昌侯驚愕地擡起頭,面上滿是畏懼,可他仍沒有忘記要為自己鳴冤叫屈。“皇上,微臣真的沒有做過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微臣是冤枉的啊!”
看着他驚惶辯解的模樣,再想起心愛的兒子渾身是血的模樣,皇帝怒從心起,抄起手邊的茶盞就朝他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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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證如山,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皇上息怒啊……”站在一旁的太監見皇帝氣得青筋跳動,立刻憂心忡忡地勸說道。
“來人,将永昌侯崔問押入天牢,着大理寺卿周颢親審此案。”額頭傳來陣陣刺痛,皇帝晃了晃手,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話音剛落,兩名侍衛立刻上前扣住了永昌侯的肩膀,毫不客氣地将他拖拽起來。
“皇上明鑒,微臣真的是冤枉的啊……”被侍衛架住胳膊往外拖的時候,永昌侯仍一個勁地叫屈。
皇帝的額角仍不停地抽搐,強烈的暈眩來襲,永昌侯的叫嚷讓他厭煩至極。
見勢不妙,太監立刻轉身倒了一本參茶奉上。“皇上,您要保重龍體啊!”
看見太監眼中的關切,皇帝的面色緩和了幾分。他伸手接過參茶,剛掀開茶蓋,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一個小太監就低眉順眼地走上前來。
“皇上,惠妃娘娘在殿外求見。”
聽到惠妃的名字,皇帝眉心一皺,眼底劃過一抹不悅。“朕累了,誰都不想見,讓她回去吧。”
“可是……”小太監不安地觑了一眼龍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可是什麽?”看着他這副扭捏的神态,皇帝的眉峰越皺越緊。
“娘娘說,您若是不肯見她,她就在殿外長跪不起……”
不料小太監話音剛落,皇帝就氣得砸碎了手中的茶杯。“竟然敢威脅朕,哼,她要跪就跪吧,誰都不準拉她起來!”
帝王一怒,吓得小太監哆哆嗦嗦地退了出去。
門外的惠妃卻也倔強,果然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見狀,随她同行的婢女也紛紛跪了下來。
可直到暮色昏沉,緊閉的殿門都沒有再打開過。
膝蓋上傳來密密麻麻的疼痛,可想起出事的兄長和帝王的冷漠,這一點疼又算得了什麽?
惠妃就這麽跪着,直到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搖搖晃晃地暈倒過去,皇帝也不曾踏出太極殿一步。
另一頭,崔琰幾經奔波,好不容易趕到了岳麓山,山道卻已經被禦林軍的人團團圍住。
他自報家門又說明了來意,可為首的統領卻不假辭色地将他攔截在外。
“我等奉命駐守此地,閑雜人等不得擅入。皇上已經将此事全權交給大理寺查探,世子若有疑問,不如直接去找周大人吧!”
崔琰眉心一緊,面色沉郁地轉身離去,翻身上馬後,立刻朝着大理寺的方向奔去。
來到大理寺時,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一團烏雲緩緩飄來,狂風吹動着道路兩邊的枝葉,發出來簌簌的聲響。
長吉上前拍打着府門,很快就有人應聲而來。
“這位大人,我是永昌侯府上的人,我家世子有要事要求見周大人,還請您幫着通報一聲。”
說着,長吉從懷中掏出一袋銀錢,神色恭謹地塞進了那人手裏。
可那人卻面色一沉,将手中的錢袋丢在了地上,神情凜然地說道:“大理寺是什麽地方,你也敢公然行賄?不怕我家大人治你的罪嗎?”
望着他嫌惡的眼神,長吉心頭一凜,不知所措地愣在了原地。
聽到争執的崔琰緩步上前,面色凝重地看向了應門之人。“下人不懂事,多有得罪,還望勿怪。在下崔琰有要事要請教周大人,勞煩你為我通傳一聲。”
那人卻也認識崔琰,打量了他一眼後,冷淡地應道:“崔世子先在外頭等着吧。”
說罷,他淡漠地将府門合上,轉身走向了府衙後頭的書房。
望着緊閉的大門,長吉的心中生出了一股苦悶。他扭頭看向身旁的崔琰,只見他眉眼深邃面色沉沉,身姿筆挺地立在門前,像是毫不在意方才那人言語間的輕慢。
天空越來越暗,濃重的烏雲漸漸飄到了頭頂,一場暴雨突如其來。
密集的雨點噼裏啪啦地落在地上,毫無防備的主仆二人只能狼狽地躲在逼·仄屋檐下。
可風太大雨又急,即便站在檐下,他們也還是被淋得渾身濕透。
去通報的人遲遲未歸,望着連綿不絕的春雨,崔琰的面色變得愈發深沉。
他們就這樣站在屋檐下,直到天色完全暗沉,也沒能等到開門的人。
濕透的衣衫黏膩地貼在身上,泛起了陣陣寒涼。長吉倉惶地喚了一聲世子,卻沒有等來崔琰的回應。
望着緊閉的府門,攏在袖中的手漸漸握緊,崔琰的眼中生出了一抹陰霾。
夜色越來越深,直到雨勢停止,他也沒有等到周颢的接見。
大理寺的書房裏,寺卿周颢正坐在矮幾前與人對弈。
窗外風雨如晦,屋內燈火通明。一局終了後,望着棋盤上密密麻麻的黑子,周颢心悅誠服地贊嘆道:“和高手對弈果真是酣暢淋漓。”
坐在他對面的白衣男子溫潤一笑,慢條斯理地收撿着棋盤上的棋子。“周大人的棋藝越發精湛了。”
受到贊揚的周颢淡然笑道:“比起你來卻還是相差甚遠。”
男子無聲笑了笑,面上一派從容。“大人公務繁忙,不像我閑暇度日,多的是時間研習精進。”
“沈兄過謙了,天機樓的事務可比我這大理寺繁重得多,說到底還是你天資過人、技高一籌啊!”
面對周颢的稱贊,一襲白衣的沈幸寵辱不驚地笑了笑,将黑子盡數收入了棋簍中。
此時,門外響起了一陣清脆的敲門聲。
“何事?”周颢緩緩扭過頭去,從容地問了一句。
“大人,永昌侯府的崔世子還等在門外呢!”
聞言,周颢眉梢一頓,眼底露出了一抹譏诮的神色。“不必管他,且讓他等吧。”
“是。”門外的人漸漸走遠,連腳步聲都隐沒在噼啪作響的雨幕中。
“他倒是有幾分耐力。”望着窗外連綿不絕的春雨,沈幸的唇邊浮起了一抹譏嘲。
“崔琰才思敏捷,的确是個可造之材。只可惜他投錯了娘胎,偏偏托生到了崔家。”提起崔琰,周颢的語氣中明顯多了幾分惋惜。
看着周颢眼中的憐憫,沈幸眸光一沉,晦暗的眼神中散發着陰鸷的光芒。
他是被仇恨滋養長大的人,對待仇敵絕不會有半分心慈手軟。
滅門那年,他還只是一個五歲大的孩子,那一夜火光四起、血色漫天。他親眼看着兩歲大的妹妹死在了崔問的劍下,而自己也倒在血泊裏奄奄一息。
合上雙眼的那一刻,他看見的就是崔問殘虐的眼神和染着妹妹鮮血的長劍。
他不明白為什麽前一天還笑得一臉慈愛的崔叔t叔,到了第二日夜裏會對他們痛下殺手。
那時又有誰同情他,同情稚嫩無辜的妹妹?
往事一幕幕地浮現在眼前,沈幸的眼眸越來越暗越來越冷,就連見慣了血腥和暴行的周颢都忍不住泛起了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