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禁锢
第033章 禁锢
看着他那雙桃花眼裏緩緩流動的溫情, 謝凝心口一滞，卻還是倔強地拒絕了。
“你若肯放手，我自然就不用再逃了。”她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面上露出了一絲悲憫。
“你有沒有想過, 就算我放你走，永昌侯府也不會再接納你，到時候你又該何去何從？”
見她提起此事，沈幸也不再回避, 反而将事情與她挑明。
他的質問讓謝凝陷入了沉默, 眼底逐漸生出了迷惘之色。
可片刻後，她眸光一沉, 語氣冷淡地說道：“只要你肯放我走，天大地大，自然會有我的容身之處。”
“阿凝，你還是太天真了。”沈幸眼尾一撩, 目光晦暗地看着她, “侯府雖容不下你，崔琰卻不會善罷甘休。若他要你屈身做個見不得光的外室，你願意嗎？”
起先他說自己天真時謝凝還不以為然, 可後來聽了他的分析, 謝凝再一次沉默了。
看着她寂寂思索的眼神, 沈幸的眸光越發深邃, 他的語氣分外篤定, 像是吃透了她的心思。
“你不會願意的。”
謝凝虛張聲勢地反問道：“你怎麽知道我不願意？”
沈幸眼眸一轉, 神色懇切地說道：“你雖外表柔弱, 骨子裏卻很是倔強，又豈會自甘堕落？”
聽見“自甘堕落”四個字時, 她明顯面色一白，随後擡眸看向他，嘲諷地诘問道：“做崔琰的外室便是自甘堕落，那留在你身邊又算什麽？不知廉恥還是自輕自賤？”
對上她自嘲的眼神，沈幸眉心緊蹙，眼中劃過一絲苦澀。
“你可以恨我，但別說這種傷害自己的話。我是騙過你，可阿凝，我有我的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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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眼底湧動的落寞和酸楚，謝凝也有過一瞬間的動容。可轉念一想，她被抛棄後惶惶不可終日的時候，他又在哪兒？可曾為她想過分毫？
想到此處，心頭湧上一股強烈的酸澀，袖中的手指緊緊地攥入手中，指甲陷進皮肉，掌心泛起了錐心的刺痛。
“即便你有苦衷，那也不該成為你傷害我的理由。”
謝凝擡眸望着他，眸光堅定又清醒。這一生唯一的錯漏便是與他相遇，又在懵懂情動時一眼亂了心。
她恨他不告而別，也恨自己意志不堅。
“我知道無論我說什麽你都不會原諒我，可是我對你的感情從無半分虛假。總有一天我t會帶你離開上京，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開始，我會用一輩子向你贖罪。”
沈幸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眼中閃現着前所未有的憧憬。
“我們之間早就結束了，你若真的心存歉疚，那就更應該還我自由。”掩去心底的動容，她強迫自己冷着心腸，不被他的忏悔所鼓動。
錯了就是錯了，不是一句道歉就能平息和彌補的。有些傷害不會因為時間的流逝而釋然，反而會成為心結。
“別的我都可以答應你，唯獨這一點不行。”他目光懇切，眼底滿是不容撼動的堅決。
那是一種近乎偏執的堅持，頗有幾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狠絕。
謝凝看得心中一顫，驚惶地反問道：“難道你要一輩子都關着我嗎？”
看着她眼底的恐慌，沈幸唇角微揚，緩緩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我從沒這麽想過，可若只有拘禁才能将你留在身邊，我也願意一試。”
“沈幸，你瘋了……”他眼底的執拗和陰鸷令人心驚膽顫，謝凝驚慌地倒退一步，面上布滿了倉惶。
初見時他溫潤如玉，重逢後他清冷疏離。明明眉眼依舊，此刻的他卻變得陌生又偏執。
她忽然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又或者她從未了解過真正的他是什麽樣子。
“也許吧……”沈幸不以為然地笑着，可他的眼底卻看不見半分愉悅。
他一步步朝謝凝走近，眸光晦暗又迷離。“阿凝，我是瘋了，可讓我發瘋的不是別人，是你……”
說着，他伸手攬住了謝凝的腰，輕輕一卷就将她扯到了胸前。
“沈幸，你說過不會碰我的，你放開我。”驀然入懷的謝凝用力地捶打着他的胸膛，卻無法撼動他分毫。
火光漸弱，只留下零星的火花，在灰燼中無望地跳動。
沈幸将頭埋進她的頸窩，嗅着淺淡的花香，就好像又回到了緊密相擁的那些夜晚。
他向來潔身自好，在遇見謝凝之前從未有女子近過他的身。而有了謝凝之後，別的女子就再也入不了他的眼。
“沈幸，你說話不算話……”這是一聲憤慨中夾雜着委屈的指控，偏偏沈幸不以為意，只在她的耳邊低啞呢喃。
“我什麽都不做，只是想抱抱你。”他的語調很輕，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頸邊，引起了陣陣酥麻的戰栗。
謝凝心尖一顫，不知所措地咬住了唇。若說他是蓄意撩撥，可他又信誓旦旦說了什麽都不做。若說他真是無意，那又為何會将頭埋在她敏感脆弱的頸窩？
她輕輕地推拒着，卻反被沈幸抱得更緊。
緊密相擁時，謝凝能清晰地聽到他沉穩有力的心跳。拒絕的手懸在半空，終究還是悄無聲息地垂落下來。
夜色愈發深沉，零星的火光也逐漸熄滅。擁抱過後，沈幸還是松開了手，給了她片刻的自由。
兩人圍坐在火堆前，借着灰燼的餘溫來尋求短暫的溫暖。
到了下半夜，溫度越來越低，謝凝冷得渾身哆嗦起來。暗夜中，沈幸注意到了她的變化。
他緩緩挪動着身子，很快就坐到了她的身旁。在謝凝畏寒發抖時，他長臂一伸，忽然将她摟在了懷裏。
謝凝被他的舉動吓了一跳，随後滿心戒備地推拒着他的手。“你幹什麽？”
沈幸将她緊緊壓在胸前，沉悶地說道：“取暖而已，我說話算話。”
即便再如何色欲熏心，他也不可能在這荒郊野外動她。
謝凝心頭一驚，僵硬着身子不敢動彈。直到許久後，見沈幸果然沒有別的動作，她才卸下了心防。
他的胸膛寬厚又溫暖，即便心中抗拒，她仍是不可避免地沉溺于那份溫暖之中。
就讓自己暫且抛卻前塵，可恥地沉淪在這片刻的溫情裏，天亮之後再去面對現實。
鼻尖萦繞着陣陣香甜的氣息，沈幸唇角微揚，心裏漸漸生出一股安定。
第一縷晨光射入山洞時，沈幸緩緩睜開了眼睛。望着躺在懷中睡得香甜的謝凝，他唇角一動，眼底蕩漾起無限柔情。
寂寥的長夜因為有她入懷而變得溫暖，一顆殘缺的心漸漸豐盈。望着洞口的那一縷光線，他竟生出了些許惋惜。
眸中閃過片刻的黯淡，沉默半晌，沈幸還是推了推她的肩膀。
“阿凝，醒醒，我們該回去了……”
他的推搡驚動了謝凝的美夢，她眉心微蹙地從睡夢中驚醒，一雙杏眸裏滿是悵然。
望着沈幸溫柔的眉眼，謝凝的大腦有片刻的空白。一時間她竟然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愣了許久，眼神才逐漸恢複清明。
見她神色恍惚，沈幸抿唇微笑，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
“還沒睡醒嗎？”
他的嗓音低啞輕柔，眼底笑意盈盈，看向她的目光滿是寵溺。
謝凝的心又酸又脹，千絲萬縷的情緒在心頭激蕩，化成一股酸澀的情潮，沖擊着那顆傷痕累累的心。
見過他的溫柔缱绻，也見過他的冷漠無情，他那樣善于謀劃和僞裝，以至于她一時間有些看不透他的心。
她的眼神從迷惘變得清醒，随後漸漸冷凝，帶着化不開的防備和猜疑。
沈幸看得心驚，眼裏的柔情慢慢冷卻，漸漸生出了一股落寞。
“天亮了，我們回去吧。”他的語調已經不複先前的柔和，落在耳中莫名有些傷懷。
謝凝心尖一滞，默不作聲地從他懷中離開。溫暖驟逝，取而代之的是撲面而來的春寒。
流光易逝，好夢易醒，清醒之際，她已經沒有繼續沉淪的理由。
她理了理褶皺的裙擺，随後躬身鑽出了洞口。
陽光透過枝葉投射在郁郁蔥蔥的草地上，光影斑駁，鳥兒的啼鳴響徹山林，為這寂靜的林子添加了勃勃生機。
望着茂密的樹木和高低錯落的灌木叢，謝凝的面上生出了幾分迷茫。
遁入山林的那一刻她一心想着逃離，可兜兜轉轉還是迷失了方向。此刻望着這幽深靜谧的樹林，她才意識到自己有多麽冒失。
就在她黯然神傷之時，沈幸已經走到了她的身旁。
“我帶你出去。”沈幸輕輕握住了她的手，步履沉穩地走在了她前頭。
看着他輕車熟路地穿行在山林間，謝凝的心中湧動着一股說不出的心安。
在謝家別院的時候，她曾追着兔子誤入深林，那時是他抱着自己走了出去。窩在他懷裏的那一刻，仿佛整個世界都唾手可得。
走出樹林時，他仍舊是光風霁月不染纖塵的翩翩公子，而她裙破裂，腳染污泥，瞧着分外狼狽。
望着綠林掩映處那一角飛揚的屋檐，想到他在山洞中說過的那些話，她的心中倍感壓抑。
她像極了一只倉惶逃竄的雀鳥，還沒來得及振翅高飛，就被無情地捉回了樊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