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劫掠
第029章 劫掠
夜色深沉, 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戶灑落在地上。一道白色身影靜默地站在床前。
骨節分明的手緩緩挑開輕紗制成的床幔,一張絕美的容顏映入眼簾。
屋內還殘留着安神香的氣息,此刻她早已沉沉睡去。也許是春夜燥熱, 她額前的頭發都沾染着一層薄汗。
白皙的臉頰上泛着兩團紅暈, 一如記憶中那般嬌豔動人。沈幸心口一熱,彎腰坐在了床沿。
溫熱的手指輕柔地撫上了她光潔的額頭,順着眉眼鼻骨一路往下,最後停在了她柔軟馥郁的紅唇上。
指腹輕輕地摩挲着唇瓣, 掩在暗夜裏的那雙眼睛劃過一抹黯然。
眼角眉梢, 還是記憶中的甜美模樣。那一張曾經說過愛他的紅唇卻即将屬于另一個人。
他扮作謙謙君子,一步步引誘着她芳心淪陷, 蠱惑着她退掉兩家的親事,好讓永昌侯府淪為笑話。
可她不想着如何退婚,反而生出了想跟他浪跡天涯的心思。
他費盡心思,編織出這樣卑劣的騙局, 為的可不是帶她遠走高飛。
他還有許多要做的事, 沈家的血海深仇還沒報,他沒有資格沉溺于兒女情長。
借着月色的遮掩,明豔的桃花眼裏洩露了滿滿的情思。
明明決定了要放手, 可當他親眼目睹了她與崔琰親熱的場景, 冰封的心口還是生出了一道裂痕。
嫉妒如春草般寸寸滋生, 憤怒的火花悄然濺落, 在心底生成了燎原之火。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 他卻仍舊故作平靜地與懷王說笑。當着崔琰的面, 他沒有顯露分毫, 可背身離去的那一刻,他卻差點捏碎了腰間綴着的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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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不該來的, 可入了夜,他還是悄無聲息地潛入了她的房中。
望着床榻上睡得香甜的謝凝,沈幸的眸光越發幽暗深沉。
他答應過她要放手的,可這一刻他卻反悔了。
更深露重,霧霭深沉。沈幸駐足了許久,直到天色将明才起身離去。
第一縷光線灑在床幔上時,謝凝緩緩睜開了眼睛。
空氣中殘存着一絲熟悉的香氣,像是在哪裏聞過。可她還沒來得及仔細辨認,垂落的床幔忽然被人掀開。
玉盞的臉出現在了她的視線裏,随之而來的是一股濃郁的脂粉氣息,那是前些日子她賞給玉盞的胭脂。
“姑娘,你怎麽了?”見謝凝一大早就神色恍惚,玉盞擔憂地俯身貼近。
再也嗅不到那一抹淺淡的氣息,謝凝的心中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惋惜。可對上玉盞關心的眼神,她掩下心底的失落,緩緩坐起身來。
“什麽時辰了?”
見謝凝避而不答,玉盞也沒有追問,壓下眼底的疑惑,柔聲回道:“剛過了寅時,姑娘要起身了嗎?”
“嗯。”謝凝淡淡應了一聲,随即掀開被子下了床。
玉盞妥帖地伺候她更衣梳洗,用早膳的時候,管事謝貴帶着三個丫鬟走到了她的房裏。
不等謝凝開口詢問,他就神色恭謹地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明日就是姑娘大喜的日子,按照規矩,咱們謝家得有四個陪嫁丫鬟。這三個丫頭身份清白,都是才買回來的,老爺讓我調教好了給姑娘送過來。”
說着,他從懷中掏出了三人的賣身契,恭恭敬敬地放在了謝凝的面前。
謝凝淡淡地擡起眼,視線掃過站在他身後的三個丫頭,唇邊露出了一抹淺淡的笑意。
“我知道了,替我謝謝父親。”
管事離開後,看着三人或嬌柔或明豔的長相,謝凝在心底冷笑一聲。
與其說是伺候她的陪嫁丫鬟,倒不如說是給崔琰預備的通房姨娘。瞧那纖細的腰肢和蔥白的手指,倒是比她還要嬌嫩。
謝文霆的用意實在太過明顯。
将三人打發出去後,玉盞憤憤不平地抱怨道:“姑娘,老爺怎麽淨送些狐媚子過來?明日去了侯府,她們哪裏能伺候得了姑娘?”
看着玉盞眼底的憤怒,謝凝的眼底浮現了一抹苦澀。在謝文霆的眼裏,她和那三個丫頭都是用來攀附侯府的工具,唯一的差別就是她姓謝,身上多了一層微弱的血脈親緣。
見謝凝沉默不語,玉盞的神色越發焦灼。
“她們原本也不是來伺候我的……”謝凝嘆了口氣,幽幽望着她,“算了吧,既然無力改變,那就試着接受吧。”
一入侯門深似海,許多事情都不是她能夠掌控的。
看着她眼底的頹喪,玉盞心口一滞,滿肚子勸說的話都哽在了喉間。
到了夜晚,玉盞送來了一份杏脯。
“姑娘,世子知道你一緊張就吃不下飯,特意讓長吉送了這個來。”
望着黃燦燦的果脯,謝凝眉心一舒,眼中泛起了一抹漣漪。
“世子對姑娘當真是溫柔體貼、呵護備至。”見謝凝目光柔和,玉盞笑着附和道。
“他是很好……”謝凝撿起一顆果脯放入口中,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唇齒間蔓延,連心口都變得柔軟起來。
“明日天不亮就要起來梳妝,姑娘今晚早些睡吧。”
面對玉盞的殷勤叮囑,謝凝柔順地起身上了榻。
替她掖好被角後,玉盞才吹滅燭火,腳步輕盈地走了出去。
月光透過窗臺,在地面鋪上了一層銀輝。躺在柔軟的床榻上,謝凝卻輾轉難眠。
過了今夜,她就要成為侯府的新婦,成為崔琰的妻子。從商戶女搖身一變成為侯府的世子夫人,她的人生已經十分幸運。
就連矜貴無雙的崔琰也對她溫柔體貼、關懷備至,她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呢?
她已經得到了世人眼裏的好姻t緣,就不該再去想那些塵封在心底的春花秋月。
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從她選擇崔琰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不顧一切地走下去。
只是偶爾想起那抹潔白如玉的身影,她的心中仍是酸脹苦澀。
她知道自己不該沉溺在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裏,可不知為何,那些她拼命掩埋的記憶卻在此刻變得無比清晰。
鼻尖傳來了一股熟悉的香氣,像極了記憶中的氣息。黑暗中,一只手緩緩挑開了床幔,熟悉的面容出現在了眼前。
若非那雙眼睛泛着涼薄,她幾乎要以為自己是在夢裏。
“你來幹什麽?”謝凝心頭一震,莫名生出了幾分惶恐。
看見了她眼中的驚懼,沈幸眼尾一掃,眸中劃過一道幽暗的光。
“你當真要嫁給崔琰?”
“是。”迎着他冰冷的眼神,謝凝回答得很是幹脆。
“新婚之夜你要如何向他解釋自己已非處·子之身?”沈幸的眸光很冷,語氣也帶着從未有過的刻薄。
面對他近乎羞辱的質問,謝凝沒有出聲。
可他卻不想就此揭過,反而俯身貼近:“還是說,你早就有了瞞天過海的妙計?”
望着他嘲諷的眼神,謝凝緊緊地攥起拳頭,憤怒地诘責道:“沈幸,你不要太過分!”
潋滟的水眸裏寫滿了憤怒和屈辱,沈幸卻不以為然地輕笑一聲。
“阿凝,我說過,只要你還願意,我随時都可以帶你離開這裏。”
“我也說過,我不會跟你走。”
謝凝的拒絕幹脆利落,沒有半分遲疑。話音剛落,沈幸果然變了神色。
他忽然擡手握住了謝凝纖細的脖頸,明明手掌溫熱,卻讓謝凝從心底生出了一股寒意。
“你要幹什麽?”
他像個蟄伏已久的猛獸,居高臨下地欣賞着獵物眼中的恐懼,心裏的躁郁早已轉化為歡愉。
“我不會把你讓給他的。”
沈幸眸光幽暗,眼底射出一道道攝人心魄的寒光。
謝凝心口一滞,慌亂地扒拉着他的手,卻無法撼動他分毫。
她焦急地怒罵道:“沈幸,你瘋了嗎?快放手……”
看着她恐懼卻又不敢聲張的模樣,沈幸的唇邊露出了一抹戲谑又殘忍的笑意。
“阿凝,這輩子你只能是我的。”他的眼神越來越暗,早已沒有了往日的清醒。
謝凝用力地捶打着他的手臂,卻被他輕輕松松地就壓在了身側。
“沈幸,你不能這麽對我……”抗争不過,她眼圈一紅,悲憤地落下淚來。
淚水順着下巴落到了他的手背上,他的眼中閃過瞬間的猶豫。
“我求求你,你放過我吧!”她哭得梨花帶雨,滿眼都是委屈。
望着那雙婆娑的淚眼,沈幸的眼中閃過一絲憐惜,他緩緩松開手,身子卻依舊貼得很近。
見他松開了鉗制的手,謝凝止住了眼淚。可她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就看見沈幸飛快地擡起手點向了她的頸窩。
無邊的昏暗來襲,閉眼的那一刻,她看見了沈幸眼中一閃而逝的歉意。
破曉時分,玉盞推開了謝凝的房門。
她動作輕柔地将銅盆放在桌上,随即掏出火折子點燃了燭臺上的蠟燭。
“姑娘,該起身了,全福人已經在前廳等着了。”玉盞語氣輕快地說着,可掀開床幔的那一刻,她卻吓得花容失色。
榻上堆着一床錦被,可被子裏卻不見了謝凝的蹤跡。
“姑娘……”玉盞雙腿一軟,差點跌倒在地上。
大婚之日,本該在房中待嫁的新娘卻憑空消失了。
她該怎麽跟老爺和崔世子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