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恐懼
第028章 恐懼
趙氏和謝沅被拘禁在了院子裏, 參與算計的一幹丫鬟婆子全都被灌了啞藥連夜發賣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管事就外出買回了一批新的奴仆。崔琰和謝沅的事被抹得一幹二淨,沒有留下半點痕跡。
年幼的謝策哭鬧着要找母親, 被謝文霆嚴厲喝止了幾回後也就老實了。
謝凝臨窗而坐, 望着窗外繁盛的花枝,心裏卻提不起勁。
見她神色郁郁,玉盞以為她還在為昨日的事心煩,軟着嗓子安慰道:“姑娘還在生氣嗎?”
迎着玉盞關切的眼神, 謝凝輕輕搖了搖頭。
“那姑娘為何心煩?”
出了那樣的事, 崔琰雖恨毒了謝家,卻沒有遷怒謝凝, 反而滿心歉疚。能有這樣情深意重的夫君,她應該歡喜才是,卻為何還要滿臉憂愁。
玉盞靜靜地看着她,一雙眼睛寫滿了疑惑。
“玉盞, 我只是有些難過。”謝凝幽幽嘆了口氣, 眼裏浮現出深深的悲涼。
“姑娘……”玉盞拿不準她的心思,猶豫片刻後,還是鼓起勇氣追問道, “姑娘為何難過?”
“人人都覺得謝沅下作, 可在別院裏我也做過同樣的事……”謝凝苦澀地看向玉盞, 眉眼間滿是愧疚和不安。
她之所以不生氣, 是因為她也曾做過同樣卑劣的事情。謝沅至少是真的給出了清白的身子, 而她不僅算計還欺騙了他的感情。
玉盞呼吸一窒, 面色凝重地嘆息道:“那不一樣……昨日之事全都是二姑娘一廂情願, 可在別院的時候世子分明就已經對姑娘生出了感情。雖然姑娘欺騙了世子,可那也是無奈之舉。”
見謝凝情緒低落, 玉盞走到她跟前,蹲下身子柔聲安撫道:“那件事已經過去了,不會再有人知道,姑娘又何必庸人自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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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她那雙溫柔敦厚的眼睛,謝凝心底的不安消減了幾分。可對崔琰的愧疚卻是不減反增。
也許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玉盞握住了她的手,言辭懇切地說道:“姑娘不必多想,餘生漫漫,你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用來回報世子的深情。”
一輩子嗎?看着玉盞眼中浮動的期許,謝凝沉默了。
是啊,欠他的就用餘生慢慢還吧。也許時日久了,她會真的愛上他。他們也會像別的夫妻一樣相敬如賓、舉案齊眉。
一陣微風吹過,枝頭的杏花紛紛飄落,淡黃的花蕊堅·挺地矗立在枝葉間,等待雨露和陽光将它釀成甜美的果實。
望着那一樹花蕊,謝凝心底的疑問漸漸找到了答案。
崔琰再一次出現的時候已是大婚的前兩日,恰逢休沐,他特意帶着謝凝去了城南的同慶樓。
“前幾日酒樓裏來了一位會做淮揚菜的廚子,你來了上京這麽久,應該也想念家鄉的菜肴了吧?”
置身于清幽的雅間內,崔琰神色溫潤,與往常并無二致,甚至還多了幾分溫柔。
望着桌上豐盛的菜色,謝凝心生動容,感激地朝他笑道:“我确實很久沒吃到淮揚菜了,懷瑾,謝謝你。”
“你我之間還需要客氣嗎?阿凝,快嘗嘗看,若是你喜歡,回頭我把這廚子挖到侯府去。”
崔琰溫柔地看着她,眼底流淌着灼熱的情意。
玉盞上前為他們斟滿了酒,随後乖巧地跟着崔琰身邊的小厮長吉走了出去。
靜谧的雅間內只剩下他們二人,謝凝忽然有些不自在。
“阿凝,我們許久沒有這樣獨處過了。”望着謝凝面上浮現的紅暈,崔琰熱切地握住了她的手。
自從來了上京,一舉一動都要顧忌着侯府的規矩,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親近過了。
他的手心很暖,甚至微微沁出了汗。謝凝尴尬地想要抽回手,卻反而被他握得更緊。
“懷瑾……”謝凝為難地擡起頭來,卻在看見他眼中灼熱的欲·念時心口一緊,陡然生出了慌亂。
早在玉盞離開房間的那一刻,她就已經察覺到了崔琰的用意。可她的心裏毫無準備,何況門外還站着兩人的仆從。
看出了她眼中的抗拒,崔琰眸光一暗,失落地說道:“阿凝,你是不是嫌棄我了?”
“我沒有……”将他的落寞看在眼裏,謝凝不安地解釋道。
“你不用騙我……”崔琰苦澀地垂下眼眸,面上覆着一層濃重的憂傷。
見他神色黯然,謝凝心生不忍,憐惜地說道:“我真的沒有。那件事不是你的錯,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往後也別再想了。”
“你真的不怪我?”崔琰睫翼微動,眼底閃着不安。
“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她的眼眸清澈見底,溫柔又真摯。
崔琰眸光一動,再也克制不住噴薄的情意,他長臂一卷,伸手将她摟在了懷裏。
灼熱的氣息落在了她的耳畔,随之而來的是他濕熱綿密的親吻。
謝凝倉惶地推拒着他的胸膛,慌亂地說道:“我們還沒吃飯呢……”
看着她漲得通紅的臉頰,崔琰的唇邊逸出了一聲愉悅的笑。“好,先吃飯吧。”
他雖然想要和她親近,卻也沒有猴急到連飯都不讓她吃的地步。
說罷,他體貼地拿起筷子為她夾着遠處的菜,可在那缱绻的目光中,謝凝心虛地低下頭,借着吃飯的功夫暫且逃避着。
可即便磨磨蹭蹭,吃得肚子都鼓了一圈,這頓飯也還是迎來了結束的那一刻。
“你吃飽了嗎?”看着她羞窘無措的樣子,崔琰的唇角浮起了一抹恬淡的笑意。
謝凝局促地擡起頭來,在他打趣的目光中,臉色陀紅地點了點頭。
“阿凝,你不要緊張。”崔琰溫柔地捧起她的臉,眼看着就要吻上她的唇,門外不合時宜地響起了敲門聲。
“世子,懷王殿下要見您。”門外傳來了長吉清冷的嗓音。崔琰眸光一暗,不悅地蹙眉道:“就說我有事在身不便相見,改日再說吧。”
“可是……”長吉的嗓音明顯有些為難,崔琰卻失去了耐心,揚聲斥責道:“按我說的做。”
門外恢複了寂靜,望着近在咫尺的紅唇,崔琰的目光越發熾熱,可他的吻還沒落下,緊閉的房門卻砰的一聲被人推開。
崔琰虎軀一震,面色陰沉地擡起頭來,只見門外站着一黃一白兩道身影。
“原來崔世子躲在這裏私會佳人啊,本王沒有攪了你的興致吧?”一襲明黃色蟒袍的懷王暧昧地看向面t色陀紅的謝凝。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麽,若有所思地說道:“這位姑娘怎麽如此面熟,本王好像在哪裏見過……”
門被推開的那一刻,謝凝就看見了站在懷王身後的那一抹白色身影。她心頭一顫,慌亂地推開崔琰的手,面色蒼白地垂下頭去。
面對不請自來的懷王,崔琰的面色有些難看。
“啊,本王想起來了,先前在宮裏見過。咦,她不就是你未過門的妻子嗎?”
認出了謝凝的身份後,懷王笑得意味深長:“再有兩三日就是你大婚的日子了吧?崔世子平日裏瞧着清心寡欲,沒想到私下裏這麽猴急啊……”
聽着他話裏的譏諷,崔琰面色一沉,眼底氤氲着幾分怒意。可顧忌着懷王天潢貴胄的身份,他還是強忍着沒有發作。
“殿下尋我所為何事?”
崔琰眼底的憤怒并沒有逃過懷王的眼睛,只見他唇角一勾,邪肆地笑道:“哦,倒也沒什麽重要的事,只是聽說你在這裏,想過來與你喝一杯。”
聞言,崔琰眸光幽暗地看向他,眼底情緒莫辨。
“俗話說得好,相請不如偶遇,倒也不必移步了,讓人送些好酒好菜來,就在你這裏喝吧。”說着,也不去看崔琰暗沉的面色,懷王徑自走到桌前坐了下來。
接着,他朝站在門外的白衣男子招了招手,笑吟吟道:“沈幸,過來坐啊,正好陪本王和世子喝一杯。”
沈幸沒有拒絕,唇邊含着淺淡的笑意,在懷王的注視下緩緩走了進去。
随着他的加入,謝凝的頭越垂越低,一雙手局促不安地交握着。
見謝凝面色蒼白坐立不安,崔琰眉心一緊,朝門外喊道:“長吉,你先送謝姑娘回去。”
長吉進門後,謝凝猛地站起身來,在懷王戲谑的眼神中,倉惶地走了出去。
望着消失在門外的那道倩影,屋內的三個人神色各異。
坐在馬車上,謝凝的雙腿仍克制不住地戰栗着。她原本以為再也不會遇見沈幸,卻沒想到會被他撞見自己與崔琰私會親熱的場面。
“姑娘……”看着謝凝蒼白的面色,玉盞的臉上滿是擔憂。
回到謝宅後,揮退了院子裏灑掃侍奉的丫鬟,玉盞将門窗全都關上,一臉嚴肅地坐在了謝凝的身邊。
“姑娘,你不要害怕,也不要胡思亂想,很快你就會成為侯府的世子夫人,就算在外頭遇見了,他也不能将你如何。”
聽着玉盞的安慰,謝凝心底的慌亂卻絲毫不減。
懷王推門而入的那一刻,只有她看見了沈幸眼底一閃而逝的淩厲和深沉。
她從未在他眼中見過那樣狠戾的眼神。那是一種帶着毀滅和絕望,讓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的眼神。
玉盞絮絮叨叨地說了一長串安撫的話,可謝凝愣是半個字也沒聽進去。恐懼爬滿了她的心房,一整日她都惶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