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520
第40章 520
從那天過後, 溫時念也學着漸漸忘記過去的那些事。
學着忘記母親與謝知韞都不在意的事情。
一開始确實很難，但在滴水穿石這一典故的印證之下，忘記好像也不是什麽特別難的事情。
光陰沖散了回憶泛白的斑駁, 只留下最後的愛與包容。
盛夏來臨，酷暑難耐，每天的學校生活忙碌且充實。
然而崇明一中領導卻覺得學生太過悠閑, 開始學習各大高中的補課制度。高一高二也如高三難以逃脫, 紛紛加入了補課的行列。
因此周五的下午, 學生沒如往昔放學前的躁動收拾書包, 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吐槽。
“還省重點呢，好的不學, 盡學糟粕, 一周讀那麽多天, 也不怕我們累死。”
“附議，聽我朋友說, 長禮師大附中都沒補課到周末。”
“我的老天, 周日只放一下午，我覺得要讀死了。”
這樣的吐槽頂多宣洩一下心裏痛楚，也改變不了任何現象。
溫時t念手上收東西的動作愈發快, 一旁的朱丹丹狐疑地看了一眼。
“你這動作還挺麻溜的啊, 壓根就不像生病的模樣。”
溫時念咳嗽了一聲，笑眯眯道：“又不是所有的病人都要死氣沉沉。”
“切。”朱丹丹湊了過去, 笑嘻嘻道, “快說，你今天裝病是要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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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猜。”溫時念挑了挑眉, “不過照你的智商應該猜不到。”
“誰說我猜不到？”朱丹丹顯然對這話不服，“你不就要給你家那位過生日嗎？”
“你怎麽發現的？”溫時念汗, “我以為我做得夠隐蔽了。”
“為了得病故意不蓋被子，說天氣熱，美名其曰用冷水洗頭。”朱丹丹哼笑一聲，“好歹也是跟你在一起玩了很久的，你這點小心思，我還是看得出來。”
溫時念聽後若有所思，朱丹丹要是都看出來了。
那自己該不會在謝知韞面前露餡吧？
—
周五最後一節課，下課鈴聲一響，衆多學生如飛奔的鳥兒，紛紛奔向食堂。
溫時念跟老師請了病假，直接走出了校門。
她站在約定的地方，垂首跟謝知韞發消息。
【我已經出校門了，你在哪裏？怎麽我沒看到你？】
在發完這消息不久，謝知韞從一旁走了出來，“溫時念。”
他大步走向她，伸手打算摸她的額頭。
溫時念下意識閃躲。
可就是這樣的舉動，讓他察覺到了不對勁。
謝知韞臉色沉了下來，“溫時念。”
少年的眼珠黑澈如明鏡，像能照出一切隐晦肮髒的想法。
溫時念連忙比了個發誓的手勢，“我真的病了。”
只不過今天好得差不多了！
本來她說的也算真話，可溫時念對上他那如炬的目光，莫名心虛，只得誠實道。
“我就想給你過個生日！”
聽到她這樣說，謝知韞心裏的擔憂如潮水回落。
他定定看着溫時念，“那你之前生病是故意的？”
溫時念知道大病初愈，頭腦還有些混沌的她，怎麽可能騙得過這他？
更何況今天他還是壽星，溫時索性可憐巴巴地看着謝知韞。
她眼睛很亮，像璀璨星辰。
謝知韞抿着唇，可耳垂還是沒忍住發紅，“別對我用美人計。”
“美人計？”溫時念樂呵了，“你這是誇我漂亮呢！”
她可沒想用美人計，只想讓他放自己一馬。
只是沒想到，自己就看了他一眼，他耳垂就發紅了。
溫時念越看他紅了耳垂，就知道自己贏了，她幹脆将計就計，甜糯道：“那大将軍，你願意做我的手下敗将嗎？”
這本來是毫無原則的行為。
可謝知韞不知道怎麽了，遇上她，真的毫無原則了。
他心跳得很快，像要破膛而出，可面上雲淡風輕：“下不為例。”
真要是有下次的話，他一定……
溫時念也不得寸進尺，乖乖地點了點頭，“我帶你去一個地方，給你過生日。”
本來今天是溫時念讓謝知韞翹課，陪自己去看病。可現在改成幫謝知韞過生日的活動，謝知韞望向面前活力十足的溫時念，語氣強硬：“測一□□溫。”
“好吧。”
她接過他遞過來的體溫表，乖乖地服從這大将軍的命令。
可等待的間隙，她也是止不住的話痨。
“那要是我發燒了怎麽辦？”
“帶你去醫院。”
“可今天我要幫你過生日。”
“你最重要。”
溫時念聽到他這回答，彎了彎唇，語重心長道：“小謝學神，請發揮你聰明的大腦，判斷一下利弊。”
“……”
她說：“我不是林黛玉，你看我生龍活虎，怎麽可能會發燒，而且你生日一年才一次，我可是一年生好多病。”
謝知韞無語了幾秒，反駁道：“謬論。”
溫時念粲然一笑，拿出體溫計，看了一眼，“三十七度，我是正常人。”
謝知韞低頭一看，還真如此。
她像贏了勝仗的小狐貍，狡黠無比，興沖沖道：“我贏了，你現在得跟我走。”
謝知韞應：“好。”
他跟着溫時念，直到看見溫時念奔向網吧。
謝知韞眉心微蹙，“網吧？”
他倒是沒想到，溫時念長得挺乖，還會來這個地方。
溫時念重重點頭：“怪我們未成年，不然我還想開房呢！”
這樣的話太過于大膽，謝知韞忍不住咳嗽了起來，連帶着脊背有些彎，整張臉通紅似晚霞。
溫時念輕輕拍着他的背，幫他順氣，語氣有些好笑，“你激動什麽啊？開房又不是要睡覺，就是幫你慶祝個生日而已。”
她怎麽可以在撩動人心之後，又輕易說出這樣的話。
謝知韞喘過氣來，望着面前一本正經的小姑娘，語氣帶了些規勸，“少說什麽睡不睡的。”
“我又不是跟任何人都這麽說。”溫時念可一點都不怕泛着紅暈的謝知韞，語氣不以為然，“只是對你，才這樣。”
——“只是對你，才這樣。”
這一句話像是彰顯了他的例外，也像有一股莫名的魔力，讓他想說的話就這樣堵在了喉嚨裏。
甜蜜的愉悅讓他丢了理智，竟然還附和般地點頭。
溫時念拉着他進去，去到了提前預定好的網吧雙人包廂。
網吧包廂再怎麽大，也還是比不過酒店，外加上提前拉起的橫幅，與電腦桌子上堆放的蛋糕，顯得有些狹窄。
溫時念手指向那鮮紅的橫幅，念出了橫幅上的字。
“祝謝知韞十七歲生日快樂。”
她湊近了他，又再次開口：“阿韞，生日快樂。”
謝知韞生日快樂，是她用旁人語氣祝福。
阿韞生日快樂，是她用女友語氣祝福。
女生的聲音甜糯又軟，像一片羽毛在心間撓，癢得厲害。
謝知韞漆眸翻湧着情緒，暖流傳達心間，以致聲音有些啞，“謝謝。”
他很久都沒過生日了，也漸漸對生日沒什麽期待。
反正生日也跟往常的日子一樣，在學校也是學習，在家也是學習。
好像沒人在乎，他也不在乎，520只是一個稀疏平常的日子。
溫時念眨了眨眼，“謝什麽啊，客氣。”
她說完這一句話，伸手打開了桌子上的蛋糕包裝。
蛋糕上方有一個人站立，只能看得出來是一個人，其餘什麽都再也看不見。
謝知韞定定地看着，溫時念只覺得自己真是勇敢，居然能把做的那麽醜的蛋糕放在他面前。
她後知後覺地有些後悔，可當下更多的是羞愧。
“我可能沒有做蛋糕的天賦，有點醜，不，是很醜，希望你別介意。”
“等下次我努力一點點。”
謝知韞笑如清風朗月，“哪裏醜了，我覺得很好看。”
溫時念現在直接沒臉看，她讷讷點頭，只想趕緊結束這個話題。
謝知韞卻傾身，認真地看着這蛋糕。
“學了多久？”
“就幾天。”
“那你是故意生病。”謝知韞有了答案，“你根本沒回家打針，跑來學蛋糕了？”
他的推斷完美，可她怎麽敢點頭。
溫時念轉移話題，無理取鬧道：“你看看，我做的蛋糕，我寫的字，你現在就只想興師問罪？”
他怎麽可能只想到興師問罪？
他只是覺得，她對自己那麽好，即便感冒，也在深夜獨自穿梭在城市，只為了給自己做蛋糕，她得多辛苦啊。
謝知韞望着那蛋糕上的黑字，只覺得像一塊糖化在了心間。
——你在充滿愛意的日子出生，理應被人熱烈地愛着。
就那麽一句話，他眼眶紅了。
溫時念望着他，一字一句地開口：“阿韞，520是你出生的日子。在我看來，這是很好的日子，是愛意承載的象征，是情侶覺得甜蜜的日子，是許多人在今天渴望愛與希望，也是很多人被熾烈愛着的日子。”
“你的出生是愛意的承載，是賦予人甜蜜，放松的日子。”
謝知韞讷讷地看着她。
這麽多年以來，在母親與父親争吵後，在母親崩潰的話語裏，對自己出生産生了懷疑。
懷疑他的出生是一個錯誤，漸漸地，懷疑變為了肯定。
肯定是因為自己，母親不舍得離婚，也肯定像旁人說的那樣，自己就是一個拖油瓶，是母親的累贅，是一個災星。
甚至在靜谧深夜，他也不止一次想過。
要是自己不出生就好了，漸漸的，這樣的想法化為——他就不應出生。
他的出生就是母親這輩子最大的錯誤。
父母都不愛他，自己也不愛自己，好像，這世界從來沒有人會愛上自己。
網吧的嘈雜聲漸行漸遠，世界像消了音。
只有她的聲音不斷放大。
“以後t，我給你過一輩子的生日，也讓你在每一天都覺得。”她語氣重了幾分，“你值得被人愛着，也該被我熾烈的愛着。”
原來，言語的殺傷力這麽大。
能像鐵錘砸穿厚厚的心牆，砸在了他的心上。
謝知韞透過眸中的霧氣定定地看向她。
她鵝蛋臉白淨，雙眸似盈滿秋水，眼裏的波光晃動人心，又像夏日朝陽，耀眼無比，讓深淵中的苔藓都感到了陽光的溫暖。
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
他就知道。
她喜歡他，就是老天賜給他最好的禮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