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道歉
第39章 道歉
删除完與謝知韞聯系方式的那一刻, 溫時念心裏的後悔壓過了愧疚。
她突然想起之前在一本書上看到的一句話。
“如果你做了一件事，事後回想起來，總覺得後悔, 那就證明，你真的會後悔。”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真理也逐漸檢驗而出。
一小時, 她後悔了。
兩小時, 她後悔了。
三小時, 她還是後悔了。
溫時念拿起手機, 撥打了那個銘記于心的電話號碼。
已是淩晨兩點，他沒睡, 立馬接通。
電話裏一片靜默。
溫時念握着電話, 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很少回頭, 也從來不會做後悔的事情。可第一次做這樣打臉的事情，她并不覺得丢人, 只是不知道怎麽開口。
那些話, 她現在仔細想想确實很傷人。
加害者回憶都覺得很苦澀的話，那麽他現在也肯定很煎熬。
謝知韞半天沒聽到她的聲音，他喉結滑動, 笑着吞下了所有的酸楚, “怎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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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溫柔，語氣一如之前。
沒有任何的責備, 也沒有語氣冷淡的報複。
被自己冷情對待之後,t 他仍如冬日暖陽，耀眼且溫暖, 繼續包容着自己的小情緒。
包容比責備更具有殺傷力，溫時念鼻尖一軟, “謝知韞，對不起。”
謝知韞心下一澀，但他沒出聲打斷，靜靜做她最好的聆聽者，等她低落的情緒完全釋放出來。
“我錯了，我不該那麽任性地說出那樣的話，也不該傷害你。”溫時念忍不住啪嗒啪嗒掉淚，“我真是腦袋被驢踢了，也真是糟糕透了……”
許是生理期的痛，又許是今天因為陳進則的話，她的情緒一直處于高壓狀态，以至于在未經人事的十七歲，做出了自以為最好的解決辦法。
“謝知韞，你罵我吧，我下次不會了。”她語氣雖哽咽，可卻透着對親近人的蠻不講理，“但你，能不能忘記我剛剛說的話。”
“我……”她第一次吃回頭嫩草，卻也輕車熟路，“我想和你一起走完漫漫餘生。”
和你。
一起。
走完漫漫餘生。
她的這一句話戳進了他的心窩，剛剛那些冷濕的情緒瞬間被這一句灼熱的話消退，渾身就像着火一般。
無比滾燙。
謝知韞心髒砰砰狂跳，餘生這一詞已經讓他遐想萬分。
原諒個頭啊，他根本沒怪過她，也不會怪她。
電話裏傳來絲絲雜音，也蓋不住她那溫柔且堅定的聲音。
“謝知韞，我發誓，我下次絕對不會了。要是我下次還這樣，就請你好好管教我，也請你管我一輩子。”
“你願意嗎？”
黑夜靜谧無聲，這句話雖有做夢般的虛幻，可他心跳快得要命，似要破膛而出。
他本能地回答。
“我願意。”
大多數人看來，年少的愛，像小孩子過家家，無法長久維持那一瞬的心動。
可他的愛，像精衛填海，造炬成陽，以至于萬木逢春，燦陽回望。
-
第二天一早，謝知韞去到溫時念居住的小區。
遠處的小涼亭內已然有一女子，謝知韞大步走向路挽秋，停在她面前，遞給了她一份早點。
路挽秋沒接，緩緩開口：“抱歉。”
仿佛一瞬間回到她跟謝知韞道歉的片段。
在十三中她散漫的道歉，還有上一次，因仗着謝知韞喜歡溫時念，她的道歉也遠不及這一次誠懇。
路挽秋突然想起昨天女兒那雙帶着失望的眼神，她垂首：“真的對不起。”
謝知韞一怔，随後道：“我早原諒您了。”
她反複道歉，像是要通過這樣的方式，能忘記女兒那眼神。
也想淡化那些內心深處最想遺忘的記憶。
不知說了多少遍，路挽秋只感覺喉嚨澀得不像話，郁悶的情緒也因為道歉而消減了許多，她這才擡眸。
對上謝知韞那雙像海一樣有容乃大的澄澈眼眸，她的愧疚又如潮水般席卷而來。
謝知韞再次開口：“路阿姨，我真的不怪您。其實，我比您還要擔心念念發現這件事。我害怕她知道這件事後，因我愧疚，從而變得不開心，變得不像自己。”
他第一次在長輩面前道出念念這樣親昵的稱呼，一怔後鞠了個躬，繼續開口：“還請您不要對我抱有愧疚，今天我赴約，是想謝謝您。”
“謝謝您，讓我知道念念很喜歡我；謝謝您，讓我知道，我在她心裏很重要；也要謝謝您，給了我一個追求她的機會。”
所有人都覺得他會恨路挽秋，按照事實本應如此，可他偏生不恨，反而無比感激她。
感激她的愧疚，讓自己可以追求溫時念。
也感激她的坦白，讓溫時念昨晚打了電話給自己，讓他那些如履薄冰的想法就此破裂。
要是溫時念不喜歡自己，怎麽會愧疚？怎麽會把那些微妙的情緒宣洩出來，又怎麽會想跟自己結束？
只是年少第一次戀愛，外加昨晚她突如其來的冷淡語氣，讓他難以理智的分析。
直到今天早上，他才完完全全地明白溫時念的那些少女心思。
因為喜歡一個人，所以她站在他的角度考慮問題。
因為喜歡一個人，所以她不希望他委曲求全。
他短短的幾句話卻在路挽秋心裏翻起了驚濤駭浪，她顫了顫嘴唇，想說什麽，卻不知道怎麽開口。
她知道因為念念，他才會愛屋及烏。
謝知韞提起手中的袋子，遞給了路挽秋，道：“阿姨，吃早點。”
他補充了一句：“您要是不想吃的話，也得幫我把另外一份帶給念念。”
念念這兩個字有某種魔力，路挽秋接過了早點，還接過謝知韞遞來的一封信。
-
回到家裏，路挽秋輕輕扣響了溫時念的屋子。
溫時念躺在屋子裏，沒有出聲。即便謝知韞跟自己說了很多的大道理，可她還是不知道怎麽面對母親。
在她的心裏，母親是全世界最溫柔，最正義，最具有責任感的人。
可……
路挽秋再次扣響了屋子，聲音帶愧：“念念，我今天見了謝知韞了，也跟他再次道歉了。”
“我知道他會原諒我，我也知道是因為你，他才會原諒我。他是一個很好的人，是我錯了，是我對不起你們。”
母親道歉，溫時念總有一股不真實的感覺。
路挽秋垂眼：“念念，我知道你不知道怎麽面對我，我也不想逼你。謝知韞給你帶了早點，還有一封信，我放在客廳桌子上，你有空出來拿一下。”
說完這句話，路挽秋離開屋子。
與此同時，溫時念手機彈出消息。
母親大人：【家裏只有你了。】
母親大人：【早點我放在微波爐裏熱着，你出來就可以吃了。】
半小時後，溫時念才走出屋子。
她望着廚房那微波爐運行中亮起的燈，還有桌子上的那一封信。
溫時念拿起信，随即怔愣了一會兒，嘆了口氣，去微波爐裏拿了早點回到房間。
房間采光很好，占地面積也很大，溫時念拆開信封，少年淩厲飄逸的字跡入眼。
——
因為我喜歡你，
我希望你像七秒記憶的魚兒，肆意快活，暢游遠方。
因為我喜歡你。
我希望你像被人仰慕險峰高山，遠望山河美景，不必在意低處峽谷。
因為我喜歡你，
我想做奇峰上的葳蕤大樹，與你作伴，一同遠眺廣袤山河。
峽谷，瀑布，水流，自高而低。
且望高處勿回低，忘過雲煙記現在。
……
溫時念出了神。
她只看了一遍，便從這一首很長的告白詩中明白了他的心意。
——他很喜歡她，也想成為她身邊的人。
——他想告訴自己，過去遠不及當下。
清晨的鳥兒叽叽喳喳的叫，宣告一天新的開始。
“且望高處勿回低，忘過雲煙記現在。”溫時念喃喃念了一遍。
她知道怎麽處理與母親的關系了。
在他的心裏，她是遠山，應見天地萬物，不應回首望山壑溝谷。
那些碎片的過去，既然當事人已經随迷霧消散，她也不應該耿耿于懷。
她只應該記住那些美好，滿載愛意的碎片瞬間。
溫時念垂望那封信，笑着回應。
“謝知韞，我也喜歡你。”
因為喜歡他，所以他意進她心。
她也希望他如山澗的風，自由自在，不必處處為自己考慮。
而她，也會繼續做恣意自由的人，也會努力讓這溫暖惬意。
也蔓延到他身上。
這是他的夢想，也是她的夢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