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煙花
第32章 煙花
直到後來轉到崇明一中。
謝知韞沒想到會這麽快遇到溫時念。
那天萬裏無雲, 她倚靠在走廊上，笑眯眯地跟旁人聊天，微風吹起她的馬尾, 也似輕輕拂過他的心房，癢癢的悸動再一次浮現。
人群之中，他還是第一眼注意到了她。
只不過, 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 面無表情地走過。
黑色與白色, 只能搭配, 無法成為唯一。
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注定不會有任何的結果。
……
這時候手機又進來了消息。
溫時念：【t居然是真的？】
溫時念：【自作自受。】
謝知韞：【？】
想起他一開始義正言辭地拒絕, 溫時念給他回複消息時像在宣洩不滿, 指節重重敲擊。
【追你的時候, 還表現出一副不情願的模樣？】
【反正早晚都要回家反省，還不如早早暴露, 早點回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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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知韞：【……】
她說得很有道理, 他不想反駁。
也不會反駁。
-
第二天一早，二人便前往自習室。
溫時念推門發出聲響，謝知韞擡眸, 不動神色拉開旁邊椅子, “來了？”
“嗯。”溫時念坐在了他一側，看着這熟悉的自習室, 故意打趣道：“我不是約你去圖書館嗎？你幹嘛約我來這自習室？”
“孤男寡女, 你想幹嘛啊？”她壞笑道。
謝知韞無語了幾秒，随後悶聲道：“幹學渣。”
幹學渣。
這三個字她都認識, 可經過謝知韞的口一說出，溫時念臉上瞬間浮現了可疑的紅暈, 她氣急敗壞道：“你說誰是學渣呢？”
“你。”他氣定神閑地開口。
溫時念忍不住掐向他的手臂，語氣帶着威脅：“我哪裏學渣了？”
“語文121，數學115，英語140……”
溫時念掐謝知韞的力度加重，可少年似乎感覺不到疼意，仍不緊不慢開口：“班級第六，年級132，你這成績在我看來，還有提升的空間。”
這成績不算差，可謝知韞這樣赤裸裸報出自己的成績，溫時念只感到恥辱。
她語氣悶悶：“喂，你有必要這樣批鬥我嗎？”
不就是成績比起他差了很多了嗎？可在崇明一中，按照她這樣的成績，也是妥妥的985，211。
“不算批鬥。”謝知韞沒想到自己表達不準确，趕忙解釋，“我沒覺得你不好，我只是不想只和你談戀愛。”
她一怔。
“我想……”他本就不是會說甜言蜜語的性子，但想起剛剛溫時念生氣的模樣，豁了出去，閉眼道：“我不想你跟我談戀愛之後，什麽都沒學到，成績還下滑。”
“我想帶你好好學習，也希望你能變得更好。”
他說完這一句話，因為羞窘，神色浮現淡淡的不自然。
溫時念看來可愛至極，她掐着他的手驟然松開，笑道：“你好可愛啊！”
可愛！
這已經是她第二次用這個詞語來形容自己了。
謝知韞覺得這樣的形容詞更适合溫時念，他遲疑了幾秒，緩緩開口：“你怎麽老說我可愛？”
“就是可愛。”溫時念像一只傲嬌的波斯貓，哼了一聲，“哪裏都可愛。”
在她面前不同于旁人的冷淡疏離，偶爾被自己氣得炸毛，還要假裝淡定的可愛；明明生悶氣，還絞盡腦汁哄自己的可愛；以及學神秒變學渣，傻傻思索答案的可愛。
大抵是情人眼裏出西施，連帶她如今看着他那張冷淡的面容，都像打上了柔和的濾鏡。
不過她當然不會告訴他答案，溫時念狡黠一笑，“不是說要帶我好好學習嗎？還不快點？”
“行。”謝知韞沉沉應下，但“可愛”這問題卻成為他怎麽也解不出來的一道難題。
溫時念按照他昨晚的提醒，拿出月考卷子，她翻錯題本的瞬間，卷子上已經有了一顆糖。
是她最喜歡的草莓味的。
“你準時學習的獎勵。”謝知韞手不自覺地轉動着筆，“獎勵還有很多。”
考試進步的獎勵，認真學習的獎勵，以及每天開心的獎勵……
他知道學習是自己的事情，以獎勵誘惑人，只能滋生欲望，可謝知韞不管了。
大不了，就替溫時念兜一輩子的底。
溫時念拿起桌子上的糖，像回到小學老師獎勵學生小紅花的時刻，好奇道：“要是我這學期市統測進步一名，你會給我什麽？”
“你想要什麽？”
“我想要什麽你都給啊？”
“努力一下。”謝知韞想了想，“現在給不了的話，努力一下，争取以後給。”
溫時念覺得心髒像被貓爪輕輕地撓了一下，心尖發癢，她笑：“真把我寵壞了，那我以後可就慘了。”
他笑了一下，心思九曲回腸。
要是能真能把你寵壞就好了，這樣或許競争者就會少一點。
可這樣的話他沒有說出口，因為這是他的小心思，也是他的小秘密。
不想讓溫時念發現，他其實沒那麽大度，只是一個妒夫的小秘密。
-
二人在圖書館學習了一上午，臨近飯點，謝知韞接到了一個電話。
“阿韞，怎麽還沒來我家啊？”金東那欠揍且辨識度極強的聲音在自習室回響，“是不是今天又被家裏的事情纏住了？”
溫時念學習了一上午，終于趁謝知韞接聽電話時偷懶一下，她趴在桌子上，豎起了耳朵偷聽。
“沒。”
“那來不來的，今天我可是特意在家休息，打算給你放松一下。”
“不來了。”
聽到謝知韞這回答，金東不滿意地“啧”了一下，“讀書也要循序漸進，不怕讀傻了？”
溫時念瘋狂點頭，金毛說得真對。
在學校老師顧及全班同學，各種難度的題型都會說一下，她也可以在聽簡單題目時放松一下。可在謝知韞眼皮子底下，一對一講課，還上壓軸題，她腦袋高速運轉之下，真的壓力特別大！
謝知韞看着趴在桌子上小腦袋，眸光柔和：“陪人呢？”
“溫時念？”
“嗯。”
金東沒轍了：“重色輕友，阿韞，你沒口福，……”
“誰說沒口福了？”溫時念憋不住了，“我們現在就來。”
謝知韞挂斷了電話，涼涼的視線望向她。
溫時念有些心虛，可語氣卻中氣十足：“金毛那麽好客，我們不去顯得你重色輕友，我不想破壞你們的兄弟情。”
“別想了。”謝知韞一眼戳穿她心中所想，“去那裏也要學習。”
她才不信學一下午呢，朋友都在，她怎麽着也能比現在輕松點。
“那我也要去。”溫時念利落地收書，“反正沿途的海邊景色不錯，就當吹個風了。”
她站起身，以一種不容抗拒的姿态開口。
“帶我去。”
謝知韞望着她眉眼之間淡淡的疲憊，對她真是沒轍，心下一軟，再次毫無原則地點了點頭。
二人收好書，走出自習室。
一如之前，謝知韞騎車帶着溫時念。
鹹濕的海風撲面而來，她環住了他的腰，在耳邊的呼呼風聲之中，再一次聽到自己強有力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頻率快到極致。
溫時念臉蛋貼在他精壯的背上，耳垂淡粉，随意閑談：“你和那金毛關系很好嗎？”
“嗯。”謝知韞想起二人見面就拌嘴，問：“你不喜歡他麽？”
溫時念搖頭：“我只是覺得，兩個天差地別的人能玩在一起，挺意外。”
一看望去的模範生與游蕩于市井的黃毛混混，反差感極大，可在一起又莫名和諧。
聽到溫時念的答案，謝知韞胸腔發出震笑：“我們不也是？”
“哪裏是了？”溫時念咋舌。
如果謝知韞是老師眼中的三好學生，不墜紅塵的學神，那自己豈不是像金東一樣……呸，她才不是精神小夥。
哦，不，精神小妹。
他居然這樣覺得，自己哪裏跟金東一樣了？
溫時念環住他腰的手沒忍住再次家暴，語氣蠻不講理：“好好騎你的車。”
明明最先主動挑起話題的是她，現在讓閉嘴的也是她。
謝知韞點頭：“遵命。”
可他心裏納悶至極，哪句話又惹她生氣了？
明明她是公主，自己是凡人，他們也是天差地別的兩個人，可為什麽她還是悶悶不樂呢？
-
來到金東家附近，溫時念又間接性遺忘了剛剛與謝知韞的拌嘴，與他并肩而行。
狹窄逼仄的小巷，略微潮濕的空氣，那一頭金毛格外晃眼，站在門口對她招手，臉上挂着懶洋洋的笑。
溫時念小聲開口：“金毛家怎麽一直沒人？”
好像就沒看到過他家人。
謝知韞聲音淡淡：“父母雙亡。”
她心下一怔，沒再多問，罕見地對門口的金毛笑了笑。
金東看着溫時念罕見的笑，怔愣了幾秒，蹙眉：“你這是又想白嫖？”
這欠揍的語氣，溫時念着實忍不住了，罵道：“我有錢。”
“行，二十一碗。”金東懶洋洋道：“阿韞免費。”
“我幫她給。”謝知韞眉眼之間罕見地輕松，“以後她的賬，我來付。”
金東連忙擺手：“開玩笑。”
溫時念好整以暇地看t着這“變色龍”，切了一聲，跟着謝知韞進去，坐在一旁看他們下廚。
面很快就煮好，溫時念特意吃得很慢，但再慢也還是吃完了。
謝知韞看向溫時念：“你先去客廳做題，等會兒我洗完碗就來輔導你了。”
“這麽快？”溫時念察覺到自己說錯話，連忙找補，“我怕你辛苦。”
她聲線軟糯，透着關心，乍一聽還挺像回事兒。
謝知韞暗罵了一句騙子，可心跳還是沒忍住砰砰跳動，他沉默了幾秒，一本正經地說：“沒事，我天生辛苦命。”
“……”
她拖着尾音：“沒有啦，你天生享福命，我就想你好好休息一下。”
謝知韞心裏像是泛起了粉紅色的泡泡。
溫時念看他松了的神情，繼續乘勝追擊：“我的願望，就是希望你別為我着想。”
操，他快抵不住了。
謝知韞咳嗽了一聲，正了正神色，嗓音聽不出情緒：“你還能休息十分鐘。”
十分鐘！！！
在溫時念哀怨的目光下，謝知韞生怕自己改變了想法，大步離開。
一旁的金東見狀，笑得恣意，十分欠揍。
溫時念心裏不平衡，開始禍水東引：“金毛，你其實也該學習一下。”
“你搞笑？”金東一副你瘋了的表情，“我有門手藝就挺好。”
在長久以來母親的影響下，溫時念一直奉承着讀書改變命運，多讀點書總是有用的。
本來她不喜歡對別人說教，可想起謝知韞說金東是他唯一的朋友，她開口：“可我覺得，你繼續讀書沒壞處。你可以去參加成人高考，然後考個自考本科……”
其實她挺擔心長大之後，因為學歷與社會環境的差距，謝知韞會與好友漸行漸遠。
那要是他們在同一個層次上，這樣的容錯幾率應該會很小。
覺得自己的這個理由站不住腳，溫時念又不想道出自己真實的想法，索性亂扯了個理由，道：“搞不好以後老大就靠學歷劃分。”
“哦。”金東摸了摸下巴，一臉鄙夷道：“你還真會給偷懶找借口。”
“……”
溫時念翻了個白眼：“果真是學渣，我鄙視你。”
-
晚上在金東家吃完燒烤，二人道別之後。
謝知韞側眸看向一旁的溫時念，褲側兩旁的五指不自覺握緊，問：“你急着回家嗎？”
“不着急。”溫時念咽了咽口水，回道：“我們可以多待一會兒。”
反正父母對自己格外放任，知道自己談戀愛也沒打自己，晚點回家頂多就是口頭教育。
父母相信她不會做出格的事情，她也相信謝知韞，他定不會帶自己做逾越未成年紅線的事情。
“那跟我去海邊吹個風。”謝知韞望着她，眼裏帶着期許。
溫時念點頭。
從金東家走向海邊也得需要半小時，二人吹着晚風，在橘黃溫暖的路燈下并肩而行。
影子重疊于一起，在惬意舒适地散步時間，來到了海邊。
海邊人海沸騰，歡聲笑語與海浪聲如潮水回落，濃濃的生活氣息随着鹹濕的海風撲面而來。
謝知韞側身，悄悄回着消息。
溫時念注意到他的小舉動，不滿皺眉：“喂，跟誰聊天呢？”
“沒。”謝知韞利落地收好了手機，“就看看時間，等會兒怕你回家晚被罵。”
“好吧。”溫時念不疑有他，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道：“你看，那個标牌。”
謝知韞循着視線望了過去，是一塊粉紅色且土得掉渣的廣告牌，上面粉光閃爍着三個大字——愛情海。
相當炸裂的名字，但卻有一種奇妙的魔力，能讓在場的多數情侶相信這一句話。
溫時念舔了舔嘴唇：“你的口味還挺獨特的，這麽小衆的地方都讓你發現了。”
謝知韞一時之間分不清她這句話是誇贊，還是在吐槽自己重口味。
但現在什麽都不重要了，他反問道：“那你喜歡嗎？”
晚風吹過臉頰，發尖拂過頸部，癢癢的悸動傳到心間。
——“那你喜歡嗎？”
她自動翻譯成了“那你喜歡我嗎？”
他應該是這意思，也肯定在暗示自己。
溫時念感覺周遭的一切都像消了音，她擡眸看着少年望向自己的視線，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雖然別人看來，他不是最好的，但在我心中，他就是最好的。”
謝知韞，你就是全世界最好的騎士。
也是我最喜歡的。
溫時念的眼睛很亮，那粉色的燈光在此刻黯然失色，謝知韞耳朵轟轟作響。
不是漲潮浪花擊打礁石的聲響，是她剛剛那一句震人心肺的喜歡。
霎時間，更為響亮的聲音在天邊響起，随之而來的還有不少人的歡呼。
謝知韞意識回籠，道：“溫時念，看遠處。”
溫時念乖乖看過去。
在遠處的海邊，煙花漆黑的蒼穹漫天綻放，格外耀眼，海邊倒映着絢爛的顏色，衆人歡呼比剛剛更為響亮。
原來，現在漆黑的夜空不再像之前炸開的美麗煙花，而是緩慢呈現的特制的大字煙花。
是——溫時念。
他以這樣的方式告訴溫時念，她是他漆黑世界裏唯一絢爛的顏色。
溫時念呆怔望着那絢爛的煙花，靈魂深處再次被他擊中，情緒如破閘而出，明亮的瞳孔深處閃着淚光，潋滟萬分。
這樣有字的煙花絕對不是一朝一夕能擺放好，需要大量的人力與金錢。
她可以想到，謝知韞準備了很久。
燦爛的煙花瞬間即逝，可今夜只屬于她的一場煙花，她記了一輩子。
溫時念眼眶有些酸，她擡頭望了望天，憋回了這眼淚。
謝知韞垂首，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我現在只能給你三十秒的絢爛煙花，抱歉。”
“這就夠了。”她聲線有些顫。
心意夠就行了。
這是她從小到大以來，看到過最有創意的煙花。
謝知韞擡眸，對上她的視線。
風聲在這一刻驟停，潮汐聲奔流未回，周遭一切都在逐漸虛化，逐幀清晰的只有二人瞳孔深處閃着的微光。
謝知韞神色認真，語氣帶詢，“溫時念，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明明靠得不近，可她就覺得他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周遭。
溫時念眼睫撲棱似蝶翼，心下有些緊張，更有期待：“問。”
“我可以追你嗎？”
直截了當，沒有任何的套路，他就這麽說出了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