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暗戀
第31章 暗戀
臨近下班時間, 溫時念不想讓謝知韞與父母相遇，更不想讓他憶起不美好的回憶。
她推搡了一下他，提醒道：“你差不多也該走了。”
“嗯。”知道她的顧慮, 他也不強留。
溫時念咳嗽了一聲，剛剛嗓子幹疼已消失殆盡，她想, 有些話還是要說出口。
“謝知韞。”
聽到她的呼喚, 謝知韞立馬止住了腳步。
他回首撞上溫時念的目光, 她神色一改往常笑嘻嘻不正經的模樣, 反而無比認真，或許是緊張, 連帶着眉心微蹙, 兩側的五指也蜷了蜷。
溫時念：“我沒想躲你。”
謝知韞：“嗯。”
他知道, 她無法那麽快面對自己。
但他更不想，讓她繼續陷入無盡的自責與痛苦之中。
“我下次不會了。”她比了個發誓的手勢, 說, “我保證。”
下一次，她不會如此任性，也不會讓他如此難過。
謝知韞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姿态無比親昵地開口：“嗯, 知錯能改，念念真棒。”
念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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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鮮少這樣稱呼自己, 剛剛被他觸碰的地方像着了火一樣, 風一吹，熱氣蔓延到各處, 她臉上顯露紅似朝霞。
溫時念呼了一口氣，又恢複以往女漢子的人設, 不在意地揮了揮手，催促道：“那你還不快走？”
她的語氣不似以往中氣十足，反而有些心虛的低分貝。
謝知韞哼笑了一聲，沒忍住又捏了捏她的臉頰，笑說，“走了也要記得想我。”
于是，謝知韞在溫時念的注視下離開小區。
那一抹颀長消瘦的身影消失在視野裏，溫時念仍感覺心口熾熱得要命。
他怎麽這麽會啊，簡直就讓她招架不住。
——“溫時念，你是我餘生的幸福源泉。”
想起他剛剛的話，她眼角彎彎，剛剛因嗓子喑啞怕他擔心，也因自己的羞窘不敢表達，沒來得說出口的話，在這一刻給出了回應。
——“謝知韞，你也是我餘生的幸福源泉。”
-
謝知韞正要搭乘地鐵回去時，行過人行橫道前，四周觀察安全隐患的那刻，不經意瞥到熟悉的人臉。
車窗半開，路挽秋t也看到了謝知韞。
他又來找念念了？
想起昨天晚上他打給自己的那一通電話，以及念念那堅定相信他的話語，路挽秋打了個電話過去。
“謝知韞，我們去附近朝陽的公園談談。”
與溫時念有關的一切，他都不會拒絕，謝知韞點頭。
五六點的車流如川，在綠燈亮起的那一秒，路挽秋一改原先的路線，轉向了附近的朝陽公園。
朝陽公園不算遠，距離小區只有一公裏。
路挽秋停好車後，謝知韞已跑了過來。
他站在路挽秋附近，不催促，就這麽靜靜地等着。
路挽秋指向鄰近的湖邊小道，示意去那裏。
二人邊走，路挽秋開口：“是念念詢問你之前的事了麽？”
她是母親，不怕謝知韞恨她，可卻怕溫時念恨自己。
在乎的人若是恨上自己，便是這世界上最痛苦且無聲的懲罰。
謝知韞搖頭：“沒，是我擔心她。”
“那就好。”路挽秋對上謝知韞那雙淡如水的烏眸，似乎世上任何人和事都引不起他的情緒波瀾，但想起念念說的喜歡，她孤注一擲地問道：“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你恨過我嗎？”
“恨過。”
暮色四合，湖上的野鴨紅掌撥清波，湖面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路挽秋心亂如水，她聽到想象之中的答案，卻還是沒忍住一怔。
“但現在不恨了。”謝知韞聲音随風吹來，“你是溫時念的母親。”
他怎麽不恨路挽秋，是她告訴自己，霸淩很難處理，讓自己學着多和同學處理好關系。
他也讨厭她當年的處理方式，讨厭她為了升職，無視了自己的求救，甚至瞞過了督察組。
但他已不再是把所有喜怒哀樂都表現在臉上的年紀了，他學會了社會老成的僞裝，甚至學會若無其事地遺忘當初的事情。
更何況，在他心裏，她不僅僅是路挽秋，更是溫時念的母親。
路挽秋宛若雷擊，腳下的步子踉跄後退了幾步。
“從知道溫時念是你女兒的那一刻，我就試着遺忘這件事情。”謝知韞語氣帶哂，“我知道你也忘不了，所以在崇明一中看到我的那一刻，你害怕我會告訴溫時念一切。”
那送來的水果，是出于愧疚，還是封口的補償，這一切或許只有路挽秋知道。
謝知韞淡淡開口：“我知道你對我有愧，但也懷疑我居心不良，也不想溫時念和我在一起。”
“我可以原諒你，也可以替你保守一輩子的秘密，你可以一直做念念心中的好媽媽。”他語氣一頓，若無其事地開口：“但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有欲望是好事，總比無欲無求，讓人捉摸不透。
路挽秋慘白的臉色迅速回溫，她腰板不自覺挺直了幾分，看向謝知韞，問：“什麽事？要錢還是要其他，我都會給你，也不會告你欺詐勒索。”
“我要你給我一個追求溫時念的機會。”謝知韞聲音低緩，仔細一聽又有幾分無可奈何：“您是她的母親，她很愛你，她也喜歡我，我不希望念念因為您不喜歡我，傷心且苦惱。”
從“你”到您，他在這一刻，把自己放在極低的位置。
這話不想要求，更像是祈求。
祈求路挽秋能公平地對待他。
路挽秋沒想到謝知韞會道出這樣的“要求”，她再次打量面前的少年。
細細看來，他年少眉眼之間的郁氣在此刻削弱了幾分，視線交彙的瞬間，少年的瞳孔亮且澄澈，完全不是她記憶中那一副厭世頹廢的模樣。
不像之前随時會把別人一同帶進地獄的薄情眼神。
謝知韞對上溫時念母親打量的視線，掌心因緊張有些濡濕，他再次開口：“如果在溫時念決定結婚之前，出現一個比我更愛她的人，我可以随時出局。”
“我願意做備胎。”
他這樣說，眼裏的認真路挽秋怎麽看來都不算作假，她默然了幾秒，最後緩緩道出了一句：“可以試試。”
少年緊繃的神色松了些許，眉眼也随之舒展開來，唇角上揚了些許弧度。
歲月不居，人只要不故步自封，就會發現，周遭都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路挽秋一怔，這是她第一次覺得謝知韞跟理想中的少年一樣。
坦蕩如砥，初心不改，橫跨天塹般的障礙，願為愛和理想主義而奮鬥，努力掙脫束縛身上的桎梏，不懼失敗，只做自己。
是自己看錯了他？還是他本來就是這樣？
-
謝知韞回到家後，就收到了溫時念的消息。
【回家反省好無聊，不然我們一起去圖書館吧？】
【可以嗎？】
她沒還發了個可憐巴巴的表情包，看起來十分想去的模樣。
謝知韞失笑，回了一句。
【好。】
溫時念給了個位置，随即又恢複了以往活力少女的模樣。
【你現在幹什麽？】
他想了想，從私密相冊裏面找到一張圖片，發了過去。
看到謝知韞發來的圖片，溫時念一懵，随即細細觀察了起來。
但前前後後看了幾遍，她愣是沒發現任何異常。無非就是他身處人頭攢動的廣場，拿着手機自拍了一張，像在記錄成長的軌跡一樣。
不過那時的他比起現在更為年少青澀，看向鏡頭眼裏隐含笑意，不是那次流露“霸淩視頻”的厭世頹喪模樣。
她怎麽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忍不住戲谑。
【怎麽？是想讓我看看你沒整容？】
【還是很帥，行了吧？】
看到溫時念發來的這句誇贊，謝知韞唇角微揚的時刻，敲打着字。
【我暗戀你，是真的。】
他點開圖片，标紅右下方的那一個角落，再次發給了溫時念。
記憶仿若瞬間把他帶到那個熾熱的夏天。
謝知韞第一次知道溫時念的名字，是在市級英語競賽上。
那年他初二，班上一同學進入市級英語演講競賽的名單，一班理所應當地成為班長吶喊加油的親友團。
在老師強烈的集體榮譽感下，班上那些想趁機偷溜出去玩的學生，希望就此破滅，只能安分守己地坐在椅子上聽參賽選手的演講。
演講比賽本就無聊，他倒沒跟其他人一樣，拿着手機打游戲，反而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漫不經心聽着這些所謂的學霸演講。
直到溫時念的出現，他懶洋洋地身子不自覺地坐直，腦海裏不自覺回想的是那個雨夜，她穿着公主裙，小皮鞋踏入水裏，暖黃的燈光也成為了她的濾鏡，周遭一切都無比柔和，像帶了失真的夢幻。
而現在，那一股奇怪再次湧現心頭，心砰砰跳的感覺再次席卷而來。
“大家好，我是溫時念，來自崇明一中附屬中學……”
聲音好聽得要命，周邊的同學擡眼一看，卻怎麽也移不開視線。
随之而來的是議論聲，摻雜着羨慕與感嘆。
“崇明一中附屬中學，那以後不妥妥省重點高中了。”
“長得像公主，沒想到家境也不錯。”
“哪看出來的？”
“你看看人家那條手工裙子，還有那王冠不就知道了？”
崇明一中附屬中學又名重點高中生源輸送地，能在裏面讀初中的人非富即貴，而且能來參加這競賽，并且坦然自若站在臺上的人，絕對成績很好。
謝知韞就靜靜地看着她，看她胸口挂了閃閃發光的金牌，看家屬給公主送上鮮花，看她被攝影組格外偏愛地圍在中央拍照，看她理所應當地享受掌聲，看她在鎂光燈下熠熠生輝。
她耀眼的像天上的仙女。
後來老師聚集學生離開大禮堂，前往廣場正中央拍照留作紀念。
合照結束，老師給了半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
他在不遠處就看到臺階下不遠處的路挽秋與溫時念，周遭都是拿手機拍照的人，他鬼使神差地再次舉起手機。
這個角度拍攝的話，她應該也會入鏡吧。
“咔嚓”一聲，照片生成。
模糊不清的像素，卻是他黯淡青春記憶裏最為鮮活明豔的她。
那時的他以為，是這一輩子。
有且僅有，一張和她的合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