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
楊流舒一臉冷漠, 沒立即回答行或不行。
作為助理,整天貼身跟着楊流舒, 阿青其實早就能感覺到楊流舒跟向家這兩位長輩的關系并不好。現在他倆忽然出現, 她也鬧不清是福是禍, 所以最明智的做法當然是走為上計。
“流舒姐, 我那我下去?”她一根手指指着下方,“你們聊完了再通知我?”
楊流舒仍是神色冰冷,不過點了點頭。
阿青心裏念了一聲阿彌陀佛,拔腿就跑, 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三個人站在那裏, 竟然出奇的安靜。
事實上楊流舒還沒怎麽回過魂。這兩位的出現太突兀,是她從沒想到過的--即使已經昨晚那通電話的鋪墊,她也沒想到他們會一早找上來。
“可以請我們進去嗎?”向母打破沉默。
怕其他房間有人出來,楊流舒沉默了片刻,還是往後退了一步。
向母說了聲“謝謝”,先一步進門, 向父跟在向母後面,沖楊流舒點了下頭。
楊流舒背對着他倆,默默地關上門,轉身, 人就站在門後。
還是沒完全回魂, 感覺像在做夢。
“不好意思,昨天你拒絕見面,我們情非得已, 才這樣不打招呼直接上來。”向父微微笑了笑,“我們沒有惡意,你別緊張。”
楊流舒以前沒有這樣近距離見過向父,只憑這幾句話,感覺還算和藹。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他有着一張和向東陽比較類似的臉。
她咽了口唾沫,還是覺得喉嚨裏很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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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開始恨得最厲害的那兩年,她其實在心中偷偷想過,要是向家二老來找她時,她要怎樣反應,是大罵,還是完全不理會。
沒想到,當初再濃烈的情緒,終究還是被時間一點點消磨了。
她比她自己想像的要平靜的多。
“我上午有戲,沒多少時間,你們有什麽事就直說吧。”目光轉到向母臉上,她又淡淡地加了一句,“我以前答應過的事,我都做到了。希望你們也能做到,今天談完了,以後不要再來煩我。”
向母臉色微變,抿了抿嘴唇,點頭:“行,不耽誤你太久。所以我們就直接一點說吧。當年那個孩子,醫生有說過,能保下來的機率非常非常小。”再加上她是真不喜歡孩子的母親,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放棄。
這幾年,也不是沒有後悔過,只是事情已經成了定局,後悔已經沒用。
一開口,竟然是關于這個。
這幾年,對于那個已經失去才知道存在的孩子,她想過太多太多,這會兒再提到,已經不像以前那樣錐心刺骨。
她冷淡地點了下頭:“都過去了。反正以後都不會再有,你們不用擔心這個問題。假如你們就是為了這個而來,那我知道了,你們可以走了。”
她轉過身,想去開門,向父在後面叫住她。
“流舒。”
楊流舒的手停在門把手上,精神恍惚了一下。
血緣真是奇妙,向東陽不止長得像他父親,兩人連聲音都像,尤其是剛才那樣叫她的名字時。
“我們今天來,其實是想說聲‘對不起’的。”向父說,“當然,已經發生過的事,沒辦法改變,一句‘對不起’也不能解決所有事,不過我們還是希望你能接受我們的歉意。”
真像。
尤其是這種沉穩的語調,也是一模一樣。
假如那個孩子還在的話,會不會也這麽像爸爸?
眼中忽然一酸,她忙仰起頭,用力閉了下眼睛。
不敢開口,怕開口會帶着哭腔。
沉默中,向母接過話:“我知道以前我的話說的很重,但是不管是之前那次,還是今天找你,我們的出發點,都是為了東陽,這一點,等你以後……”
忽然噤聲。
死一般的寂靜。
片刻後,向父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馬上就元旦了,那天家裏有個小小的聚會,如果可以的話,跟東陽一起回家,好不好?”
楊流舒的手還緊緊地握在門把手上,握得手指發脹。
相比于向母的冷冰冰腔調,她反而更害怕聽到向父的聲音,因為太像向東陽了。他越溫和,就越像,楊流舒就越怕。
她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再提分手的事,害怕想到向東陽的好,會消弱意志。
她慢慢松開手,一點點轉過身。
“你們不應該來找我。真要為了向東陽好,應該勸他離開我。”
向父和向母俱沉默。
楊流舒想到向東陽的偏執,也明白他們是無計可施。
她輕聲嘆了口氣:“這麽快就過了五年。我是個什麽樣的人,大概你們也能感覺的到。我以後,不可能真心拿你們當長輩來尊重。我也并不需要你們從心底接納我。”
向家二老互視一眼,眼底都有一絲震驚和無奈。
她又嘆氣:“所以維持現狀,可能才是最好的選擇。”
話說到這個份上,其實已經算是把後路堵死。
向父向母又對視一眼,向母冷冷地點了點頭:“你說的也對。只是東陽偏執,我們又希望他能幸福。至于你怎麽想我們,并不重要。我們只希望……”
門鈴忽然響起,一聲接着一聲。
楊流舒怔了一下,猜想應該是阿青。她本來也不想面對向家這兩位,忙轉身開門。
“我馬上……”聲音戛然而止。
向東陽站在門外,一身的風塵仆仆,還微喘着,明顯是急趕過來。
看到她,他的眼裏立即有了笑意。
她看得很清楚,他明明是在焦急,在擔心,卻因為怕吓到她,極力表現出輕松。
“沒去劇組嗎?”他問,同時手在她頭上輕輕地摸了摸。
她并不怕向父向母,只是單獨面對他們時,總集中不了精神,感覺像置身在荒島裏,四周都是霧。
他一出現,像一道陽光,霧全散了。
她嘴角一點點翹起,笑了。
“嗯。”
向東陽向前一步走進來,順勢将她攬到懷裏。對于房間裏面的爸爸媽媽,并沒有表現出意外。
“這麽早過來找流舒,是有急事?”
向母沉默,向父輕咳一聲:“快元旦了,想請流舒到時候跟你一起回家過節。”
向東陽點頭:“這些,跟我說就行了。”
這下連向父也沉默下來。
自己的孩子是什麽性格,做父母的哪裏不知道。東陽不比圖南,心裏有事就要鬧出來,他是越平靜越可怕。
“話既然已經說完了,那你們回去休息吧。”向東陽又說。
向父向母都沒再多言,點了點頭。
在二老快要走到他們身邊時,向東陽抱着楊流舒往旁邊讓了一步,同時叫住向母。
“媽。以後有什麽事,直接跟我說,不要總是私底下找流舒。”
向母背對着他們,只略停了一下,沒回頭。向父打開門,她直接離開。
向父輕輕将門阖上。
房間裏只剩下他們兩個。
他将她轉了個身,面對面抱住,親了親她的額頭。
“吓到沒有?”
她輕輕搖頭:“沒有。”
“說實話?”
她擡起頭,黑白分明的眼裏都是笑。
“你的名字,真好。”他是東方初升的朝陽,剛才他忽然出現的那一刻,她心頭的霧全散了,很溫暖,充滿了陽光。
向東陽顯然沒明白她真正的意思,但是見到她笑,始終放心不少。
他打橫将她抱到床邊坐好,半跪在她面前,緊握着她的手。
“不想見的話,下次就別讓他們進來。如果說了什麽不好聽話,也別放在心上。”
楊流舒輕搖頭:“沒有。沒說不好的話。你怎麽回來了?”
“事情忙完了,就回來了。”
其實當然不是。
昨晚她忽然提分手,他就覺得不太對勁。
直覺是跟家裏兩位老人有關,他打電話回家,發現先生和太太都出門了。
他立即去機場往回趕,同時打電話給阿青,結果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擔驚受怕了一路,人還沒到酒店,就接到阿青的電話。
果然如他所猜想,他的父母是沖着流舒來的。
她心裏清楚他是在撒謊。
不要說他眼中有紅血絲,明顯一直沒睡過,只按時間推算,應該是他倆通完電話後,他就立馬往回趕。
她忽然伸手去捂他的眼睛。
“閉上眼睛。”
向東陽乖乖閉上,睫毛在她手心裏微微顫動着。
“幹嘛?”他問。
她嘴角帶着笑:“你需要休息。”
他拿開她的手,握緊了,眼中笑意更深:“這是,心疼我了?”
楊流舒輕輕點頭:“那你聽不聽話?”
她心疼他,又何止這一件。
隐瞞孩子的事,最開始當然是因為和向母的約定,再後來,更多的卻是為了他。
向東陽這麽喜歡孩子,如果知道了孩子為什麽沒了,而且還是他母親親自放棄的,他肯定會特別難受。
更何況,他強迫她那晚,她還在小月子裏面,是不能有房事的。
反正都是無法挽回和改變的事,讓他知道,只不過多一個人痛苦。
即使是關系最僵的時候,他喝醉了,她也曾整夜照顧他,不敢随便合眼。
不要說向東陽,就算是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原來她這麽愛他。
原來這麽愛啊?
她今天的樣子,簡直出乎他的意料。向東陽特別高興,想到自己一路趕過來,衣服上沾的氣味很雜,于是通知司機拿他的換洗衣物過來。
等待的空當,他問她:“要不要請半天假?陪我,好不好?”
“嗯。”
“還沒吃早飯吧?”
“嗯。”
“一起吃?”
“嗯。”
他笑着親了下她的臉頰:“一直‘嗯嗯’,變小傻子了是吧?”
她抿唇笑,一根手指勾上他的:“嗯。”
他實在忍不住,一把将她撲倒在床上,很輕易地就将她兩只手擡到頭頂壓制住滟。
四目相對。
漸漸的,呼吸亂了。先是她的,再是他的。視線交纏在一起,也亂,分不開。
他低下頭,親她眉間那顆小紅痣。
她閉着眼,胸口起伏着,聲音很輕。
“你家……是不是很大?”
他愣了一下,慢慢擡起頭。
她睜開眼睛,霎也不霎地看着他。
“元旦那天,會不會有很多人?我穿什麽衣服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