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
她疑心自己看錯, 不自覺伸手去摸。本來只看到一根的,還在懷疑, 手一撥開頭發, 才發現更多。
就在鬓角往上那一塊。
她的手還停在他頭發上, 人呆在那裏。
以前竟然從沒發覺。
他們這些年實在聚少離多。這一次要不是他提前回來又追過來, 明晚她到家後,後天又要去橫店,一進組就是幾個月,幾乎又沒什麽時間在一起。
本就不親密, 每次相聚都十分匆忙……
“怎麽了?”向東陽擡頭看她。
楊流舒笑了笑:“摸一下不行啊?”
他也笑, 擡手摸了下她的手,剪斷膠帶,将包好的碎盤子丢進垃圾桶。
收拾妥當,楊母要和楊流舒說的也說過了,就将她趕出廚房。
“淨添亂,出去出去, 陪你爸說說話。等下再陪媽去散散步。”
楊父要備課,留在家裏。楊流舒陪着楊母下樓,向東陽随行。
沒跑遠,就在小區裏面走走。
走到小區的休閑娛樂區, 除了那幫鍛煉身體的人, 還有一幫人在那裏跳廣場舞。
楊流舒在《小蘋果》的旋律中捅了下楊母:“媽,你也去跳呗。多跳跳,對身體好。”
楊母連連擺手:“我沒那個細胞, 老胳膊老腿的,跳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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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沒退休,哪裏老了。呶,那個阿姨年紀比你可大多了。”
楊母還是不肯:“我跳不來。這些動作我可記不住。”
“不難,看一會兒就能記住了。”她拽着楊母的胳膊,“我陪你。”
生拉硬拽的,楊母抗不過,還是被楊流舒拉到隊伍後面。
楊流舒有舞蹈功底,這些簡單的動作她一學就會。可惜楊母跟數字打了半輩子交道,一點運動或藝術細胞都無,跟着楊流舒跳了一會兒,實在跟不上趟,就偷偷溜了下來。
楊流舒沒辦法,只能跟着楊母跑回來。
“真不會,我散散步就好了。”楊母拼命擺手。
楊流舒噘嘴皺眉做了個鬼臉,又一步跳到向東陽面前,仰着臉笑眯眯的,一副求表揚的表情。
“我跳得不錯吧?”她還在微喘着氣
他微微笑:“嗯。非常好。”
“那可不。”她得意地一揚下巴,“就這種舞,小意思。當年我是太緊張,才會扭着腳。”
他從褲兜裏拿出手,摸了摸她的頭:“嗯,我知道。”
他坐在最前排,所以比很多人都看得清楚。
他看着她轉圈時摔跤,看着她飛快彈跳起來時狠狠地皺起了眉頭,又看着她若無其事地将整支舞跳完,還看清了她退場時,極力掩飾下仍然有點異常的走路姿勢。
小小年紀,怎麽就能那麽倔強。
她像被順毛的貓,先是笑,忽然臉色一變,猛地往下一蹲,抱着一邊腳“哎喲”起來。
“哎喲,扭着腳了,不能走路了。”
虧她還是有名的演員,這一會兒的演技拙劣的不能看。
楊母簡直不忍直視自己閨女這種作怪的樣子,示意向東陽:“東陽,別理她,我們走。”簡直作得沒眼看。
向東陽也是一臉無奈的笑,蹲到她面前,低笑着問:“真扭到了啊?”
楊流舒癟着嘴,眨巴着眼睛點頭:“嗯。”
他忍不住笑,拍了拍自己肩膀:“上來吧,我背你。”
她歡呼一聲,刺溜一下跳到他身後趴到他背上。
楊母拍了下楊流舒的頭:“都讓東陽寵壞了。別理她,放她下來。”
“沒事,流舒很輕的。”
他們順着來時的路往回走。
兩個小輩這樣膩歪,楊母很自覺地緊走幾步,和他倆拉開一點距離。
這時趴在他背上的人很小聲地說了句:“我騙你的。”
她的臉就歪在他頸側,溫熱的呼吸軟軟地打在頸上,他的心也跟着一片柔軟。
他當然知道是騙人的。
是騙他,也是騙兩位長輩。
可是能這樣背着她,如此親近,他仍然覺得高興。
“我知道。”他輕聲說。
從下定決心追你開始,我就已經把你背在心上了。
廣場舞的歌已經變成了《最炫民族風》,楊流舒閉上眼睛,安靜地趴在向東陽背上。
她的嘴唇随着他的走動偶爾會碰到他的後頸。
動感十足的音樂裏,忽然覺得很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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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裏,先後洗澡。
楊流舒從浴室出來時,就看到楊父揚了揚手機,在那裏笑。
“流舒,又上熱搜了。”
楊流舒還拿着毛巾在擦頭發,聞言皺了下眉頭:“又怎麽了?”
“楊流舒跳廣場舞。”楊父看着手機念,念完了直搖頭,“現在這些人,這麽點小事,又什麽好感興趣的?有這時間,也不知道多讀點書。說起來,現在這個風氣實在是太壞了,我們學校……”
“好了,去洗你的澡吧。”楊母打斷他,“家裏又沒你的學生,給誰說教呢?職業病!”
楊父:“得,老婆最大。這些大道理,我留着到課堂上跟我的學生說。”
楊流舒被自己的爸媽逗笑了,她懶得拿自己手機,見向東陽一直坐在沙發上笑,就湊過去。
“給我看看。”
向東陽将手機遞給她:“不太清楚。”
楊流舒從他手上接過手機,向東陽順手拿過她手中的毛巾,掰了下她的身體,從後面幫她擦起了頭發。
因為光線不是很好,如向東陽所說,畫質的确不是很好。
不過也足夠看清了。
是剛才在下面時被拍偷,發博的人稱看到楊流舒和向東陽一起陪楊母散步,楊流舒和楊母還一起跳了廣場舞,然後向東陽背着楊流舒回家。
兩人特別親密,破感情不合傳聞等等。
偷拍的相片一共有三張。
一張是她和媽媽在跳廣場舞,向東陽雙手抄着兜站在一邊看;第二張是她仰着頭沖他笑,應該就是她炫耀時被偷拍的,還有一張,是向東陽背着她,這張是兩人的背影。
“我喜歡這張。”她手指着最後一張。
因為角度的關系,兩人将楊母的身影正好遮擋住,看起來那條路上只有他倆。
墨色的夜空,兩邊路燈昏黃,她歪着頭趴在他背上。
兩人的身體疊在一起,下面團着時長時短的陰影,也是連在一起的。
向東陽停了手上的動作,從背後貼過來,輕笑道:“三張都很好,可惜不太清楚。你要喜歡,我找人看看,能不能處理得清楚一點。”
楊流舒立即偏過頭,指着第一張:“那就處理這張吧。那張不用,朦朦胧胧的,意境好。就處理這張,這張你笑得好好看。”
離得太近,她這樣一偏頭,他的嘴唇若有若無地擦過她的臉頰。
向東陽順勢将臉貼上她的臉。
楊母見狀,笑了笑,追着楊父躲進自己卧室。
兩個年輕人太膩歪了。
楊母一離開,兩人之間的氣氛就有點詭異。
向東陽并沒有立即将臉移開,反而從後面抱住她。
“你身上好香。”
“剛洗過澡,當然香了。”楊流舒意外沒有躲他,還反手摸了摸向東陽的頭發,“去洗澡吧。”
“幫你把頭發吹幹再去。”
“不用,我自己來。你快去。”
“好。”又用力抱了下她,才戀戀不舍地松開。
向東陽洗完澡出來,楊流舒已經不在客廳,進了卧室,發現她盤腿坐在床上,閉着眼,頭發随意的绾起,露出修長白皙的脖頸。
“在幹嘛?”他笑。
楊流舒睜開眼睛,也笑了:“冥想。”沖他招了招手,“過來。”
他走過去,坐在床邊。
楊流舒收起腿,跪在他身側,一手搭在他肩上,一只手插/進他頭發裏。
“怎麽了?”他問。
“好多。”她收回手,身體靠着他的,頭抵在他的頭上,聲音很低,有一點點啞,“你有白頭發了。”後面那句更低,接近自言自語,“我以前怎麽沒發現?”
完全沒想到她會這樣說,尤其還是這種懊惱的語氣。
他既驚且喜,甜,酸,澀一起湧上心頭。
向東陽轉了下身,雙手扶着楊流舒的肩,輕笑道:“這是,心疼我?”
他家的小丫頭本來是耷拉着小腦袋,這時擡起頭,一雙眼裏,竟然是委屈。
“你怎麽有白頭發了啊?”
以前從未發覺,現在猛一留意到,才驚覺光陰易逝。
他微微笑,親了親她眉心:“我并不在意。可能只是近段時間壓力大了一點。畢竟所有責任都壓在我身上。”
她微微扁着嘴,眨巴着眼睛,那眼裏,竟隐有水光。
外界常誇她演技好,可是她在他面前,從來都是最真實的。
冷淡,熱情,憤怒,恐懼,恨,包括以前的愛,和現在的心疼,都是真的,從未掩飾過。
他的心中一片柔軟。抱着她,拍了拍她的後背:“沒有什麽。”
她的下巴磕在他肩上,說出的話,就近在耳畔。
“你想要孩子對吧?”
向東陽的心猛地一縮,狂喜和不敢置信一起襲來。
他懷疑是自己聽錯,剛想讓她再說一遍,楊流舒又開了口。
“那你去生吧。去國外生,國外可以代孕。國內……國內也行,肯定有人願意幫你生。”
像是有一個很高的浪潮,剛要将你帶到頂端,卻忽然憑空消失,只剩下一點浮沫。
他啞然失笑,又輕拍她的後背:“想多了。我想要的,是你生的。不過你放心,我答應過你的,除了離開我這件事,其他都不勉強你。”
“不是,向東陽,你要趕緊生。”楊流舒擡起頭,很認真地看着他,“你再不生,就老了。我不介意的。”
他心裏又酸又軟,想說什麽,最後只是拍了拍她的小腦袋。
在她十九歲那年,他們最親密的那段時光裏,情到濃時,她也問過他是不是想要孩子。
他自然想要。
本就喜歡孩子,何況是跟自己喜歡的人生的。
她在他身下眨巴着眼睛,然後笑道:“那我們生一個吧。”
他意外,只當她是開玩笑,于是笑道:“你确定?”
她很認真點頭,還掰着手指算了一下,咯咯笑:“中秋都過了,很快就到明年我生日。反正你都說到時候要跟我領證的。我們可以先辦婚禮啊,在我肚子大起來之前。”
少女情懷總是詩,完全的浪漫主義。
他也開始心動,只問了最後一個問題:“不讀書了嗎?”
“生完再讀啊。”她眼中全是調侃般的笑,“你不是有錢人嗎?總不會還要我親自帶孩子吧。”
他年近三十,竟然輕易被一個二十不到的小姑娘說服。
當然,那也可能是因為他本身也在渴望着。
他低頭吻她,将剛拿到手的“小雨衣”又塞回床頭櫃的抽屜裏。
只可惜很快意外接踵而至,然後就一步步走到今天這種境地。
終究是天意難違。
向東陽在心中輕嘆,将她摁回自己肩上,呈交頸相擁之姿。
“多謝關心,我有分寸。”
楊流舒靜靜地伏在他肩頭,許久後,她重重嘆了口氣。
“向東陽,你真不應該喜歡我的。真的,我這個人,心理其實很陰暗,愛記仇,特別特別愛記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