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章
第 67 章
“無妨,若是她問起來,你直接說是我的決定,不會讓你為難的。”江尋此時臉上帶着幾分平日不顯的淩厲,倒叫平日口舌不饒人的蓉奴也無話可說。
許若愚一覺醒來,方知江尋已經将他們合葬于如意鎮,少不得一頓鬧騰。
“你是什麽身份,倒越了我去給他們置辦喪事?怎麽,如今那靜如已經不是你的仇人了?”
人在生氣的時候,是什麽樣的狠話都能說得出口的。
許若愚只覺得腦子裏似乎有一根弦斷了,不管不顧地沖着江尋發火。
江尋也不辯解,任由她發洩,在她問到自己什麽身份的時候,他才擡頭道:“我是你的夫君,他們的女婿,我如何不能為他們送終?”
許若愚譏笑:“女婿?夫君?你我不是已經和離了嗎?”
江尋沉默了一會兒,面色不變:“那和離書,我并沒有按手印,我們還是夫妻。”
許若愚:“……”
“可如今你想好好的,我卻不想與你有什麽牽扯了,之前我求着你,如今我想自己好好過,請你不要來打擾我,好嗎?”
許若愚的聲音越來越低,似乎已經認了命。
江尋不許她認命。
“不,若愚,我不想與你和離……”
許若愚沒有搭理他,關上自己的房門。
——
如意鎮看起來很平靜。
可鎮上的人都知道,這平靜之下的暗湧。
“咋回事?若愚還是沒開鐵鋪嗎?”
“是啊,已經好幾日沒有出來了,上一次這麽安靜,還是在江公子走了之後,該不會又悄無聲息地走了吧?”
“那哪兒行啊!我家還有鐵器沒打呢!”
“那對面藥堂呢?我娘這幾日咳嗽總不好,正要去看看呢!”
“江大夫在!江大夫現在比之前還要勤奮些,每日忙得腳不沾地,除了看診,就是琢磨吃的給若愚送過去!”
“聽說他倆已經和離了,那我是不是又有機會了?”
“別想了!江大夫說了,他和若愚沒有和離,只是吵架而已,他們還是夫妻!”
……
許若愚平日裏只和蓉奴接觸。
“許姑娘,你還真別說,這江公子的手藝,确實不錯,雖然青蓮門也有不少好廚子,可我吃到江公子做的飯菜,可倒真算是一絕了。”
蓉奴吃得很是高興,倒讓許若愚也口中寡淡,腹中饑餓起來。
在蓉奴的感染下,許若愚終究是沒能忍住,幹脆放棄抵抗,兩人一起吃起來。
送到許若愚房中的飯菜終于有了變化,趙田一回到藥堂就興奮地給江尋報喜。
“師父師父!你看,師娘今日終于肯吃飯了!”
江尋在抄方,聽到趙田的話,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便繼續寫字了,只是那原先有些急躁的字,現在卻緩了下來,一如以往那般蒼勁有力。
趙田眼珠一轉,也知道師父此刻的心情不錯,于是把碗筷送回廚房後,他擦着手走出來,狀似無意地說:“師父,這幾日如意鎮荷塘裏的荷花開了,周圍的風景也還不錯,若是有人同賞,那感覺真不錯啊!”
江尋擡起頭,了然地看了趙田一眼,笑說道:“你這小子!看你的醫書去吧!”
趙田“哎”了一聲,補充道:“師父,我這現在學得可好了,不信,你今兒個可以瞧瞧,下午,您就去看看荷花吧,我一個人在藥堂,也是使得的!”
蓉奴很着急。
杜湘言和如月的婚禮在中秋之前,她得趕緊帶着許若愚回青蓮門才是正經,可許若愚在如意鎮待得自在,她似乎一點也不着急出去。
蓉奴提了幾次,她都以自己父母近喪,若是實在不行,讓蓉奴回去便是。
可蓉奴哪裏敢一個人回去,怕是要死在杜湘言手裏,于是二人便約定,許若愚守孝三月,再和蓉奴一道去青蓮門。
蓉奴算算時間,還來得及,便答應了下來。
她也不敢再多說,畢竟許姑娘剛剛失去了父母,心裏一定十分難受。
許若愚收拾了紙錢和貢品,打算去許敬義和靜如墳上祭拜一下。
現在她已經平複下來,不像之前那樣歇斯底裏,突然門被敲響,外面傳來江尋的聲音。
“若愚,荷花開了,要一起去看看嗎?”
許若愚不知怎麽的,就想起江尋剛剛來如意鎮不久時,他們在鐵鋪和藥堂中間中秋賞月,桂子飄香,他們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而現在,時節還在夏季,許若愚卻覺得比秋天還要蕭瑟。
“我……”
她剛想開口拒絕,江尋卻又打斷了她:“今日天氣還不錯,我們可以先去祭拜一下岳父岳母,再一同去賞荷花。”
許若愚打開門:“怎麽,現在她不是你的仇人了?”
“人死如燈滅,我再怎麽放不下,江府的人也還是不可能回來,咱們活着的人還是得互相珍惜啊!”
許若愚諷刺地笑:“若是如此,為何在我請求你不要報仇的時候,你沒有這麽高風亮節呢?說得倒是好聽,還不是因為她已經死了。”
江尋倒也沒有反駁:“或許吧,咱們去看荷花吧。”
許若愚:“……”
如意鎮,荷花池。
這裏是鎮民自發籌錢修建的池子,一年四季景色各不相同,夏日正是荷花盛開的季節,有幾個年紀尚小的女孩兒在荷花之間撐着小舟穿梭,找蓮蓬挖蓮子吃。
年歲還小時,許若愚也曾是她們中的一個,如今時過境遷,她已經是孤家寡人,身邊的這一個……也不知算不算自己的家人……
“杜門主和如月姑娘要成親了?”
江尋突然問道。
“你如何知道?”
江尋松了口氣:“杜門主跟我說的,要不要我跟你一塊兒過去?”
許若愚搖頭:“不用了,如今我們已和離,就不要讓大家誤會了。”
“和離?什麽和離?我們何時和離了?”
許若愚被他這無恥的樣子氣笑了:“江尋,憑什麽你說要和離便要和離?你說沒有和離就沒有這回事呢?我也是人,我有自己的想法和選擇,既然已經和離了,我現在也已經接受這個結果了,咱們之間,沒什麽好說的了。”
說完,她提着籃子就走。
江尋看着她的背影,眉眼之間的神色變了幾遭,最終落于平靜。
許若愚把祭品放在合葬冢前,還是不知道要說些什麽,枯坐了許久,她照舊叮囑他們二人安心一些,她以後也要過自己的日子去了。
至于她要過什麽樣的日子,心裏還真沒什麽數。
許若愚的名字在江湖上已經傳開,許多人已經開始放棄找許敬義,轉而找許若愚。
在這種情況下,許若愚也不敢随便出去,更不敢随便在陌生人面前暴露自己打鐵的功夫,以後,可沒人保護她了。
蓉奴聽了許若愚的擔憂,拍着胸脯保證道:“許姑娘!你何須有這樣的擔憂!難道我們青蓮門連你也保不住不成?盡管到青蓮門來吧!主子一定會保護你的!”
許若愚眉頭舒展,笑道:“若是以後如意鎮待不下去了,我一定會去尋杜門主庇護的!”
蓉奴倒嫌她來得晚了:“許姑娘,雖然如意鎮的生活也很不錯,可這些日子跟你待在一塊兒,我已經把你當做親姐妹一般了,若是中秋之後你還要回來,我會舍不得你的!”
看她衣服苦惱的表情,許若愚難得露出笑容:“若是以後你想找我,盡管來如意鎮就是!若是我在如意鎮也待不下去,也可以去青蓮門找你們。讓杜門主和如月姑娘也一塊兒過來玩也行,哦,對了!還有芙兒!”
三月時間一晃而過,許若愚和蓉奴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如意鎮。
江尋問了幾次,也沒問到許若愚離開的日子,令趙田去問也是一無所獲,他只得每日守着對面許若愚的動向,今日她出門買了幹糧,他便也去買幹糧;她去租了馬車,他便去牽了馬。
藥堂關門後,他還坐在堂上喝茶。
趙田去給李掌櫃送藥,回來時看到江尋還坐在堂上,詫異道:“師父,您怎麽還在?我看許姑娘和蓉姑娘已經走了啊?”
江尋差點沒拿穩手上的杯子:“什麽?”
“方才我回來的時候看到她們駕着馬車走了,師父,你不是要跟她們一塊兒走的嗎?她們沒叫你一塊兒?”
趙田的話像是一把刀子紮在江尋心上,他面不改色:“哦,我讓她們先走,有些事還要跟你交代,你跟我過來。”
匆匆跟趙田胡亂交代了幾句,江尋牽着馬便狂奔出去。
所幸她們也并沒有離開很久,江尋知道她們的目的地,略一思索,便知道她們會走哪條路,并且她們稱作馬車,到底還是比騎馬慢一些。
蓉奴往外面看了一眼,就看到一騎正在後面不緊不慢地跟着,那一襲白衫,蓉奴一眼就認了出來。
“許姑娘,江公子跟過來了。”
她退回馬車裏,對許若愚說道。
許若愚心裏一動,說不清是什麽滋味,她咬了咬嘴唇,看向遠處:“随他去吧!不讓他跟,他也不見得會聽。”
蓉奴疑惑地看着許若愚,臉都紅了,眼神裏也透露着欣喜,不像是嘴巴這麽硬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