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章
第 56 章
晚上,二人各懷心思躺在床上,許若愚卷着被子背對着江尋,心裏不斷尋思現在該怎麽辦。
她不知道江尋若是知曉她的母親就是他的滅族仇人,他們是不是就沒有可能了?
這麽一想,她自己都覺得沒臉面對江尋,更別說還對他發脾氣生氣。
江尋躺着一動不動,察覺到許若愚似乎翻身過來,他閉上眼睛,假裝自己已經睡着了。
許若愚小心翼翼地湊過來,看到江尋已經睡着,不由得松了口氣。
“唉……”
接下來幾天,許若愚一改那一日的冷淡,變得格外熱情起來,每日除了做飯,就是去林大娘的成衣鋪子,吳秀秀的繡房,甚至去丁香的香坊,就是不會在藥堂和鐵鋪裏待着。
趙田不敢多說話,覺得這幾日鋪子裏的氛圍怪怪的,師父讓他幹什麽他就幹什麽,悶着頭幹活兒。
“趙田,你今日去吉祥鎮把你爹接來,今年在這兒過年吧!若是他不願意過來,你就留在吉祥鎮,過完年再過來!”
早上,江尋看着許若愚走出去的身影說道。
趙田撓了撓頭:“師父……”
江尋清亮的眼神看着他。
“您和師娘這是怎麽了?若是有什麽問題還是盡早解決的好啊。”趙田雖然沒娶過媳婦兒,但他知道兩人之間,若是一直誰都不說話,很快就會磨滅彼此的感情,最後就只能分道揚镳了。
江尋愣了一下,随後臉上的表情如冰雪消融般,揚起一抹明媚的笑:“好,我知道了,你去套馬車吧!”
趙田松了口氣,收拾了東西準備回吉祥鎮。
趙田走後,江尋開始為過年做準備,去歲在江府,過年之前大家熱熱鬧鬧地場景他還記得,今年就只剩他一個人在意了。
許若愚也不是不在意,她也不想兩人這麽僵着過節。
她手裏拿着剪紙,一邊剪着花樣一邊聽丁香怎麽說。
許若愚從如意鎮出去一年多,也一年多沒有聽過戲文,丁香自小愛聽戲,那些個情情愛愛的東西,信手拈來。
聽說她和夫君吵了架,她現在想和好,丁香開始給她出主意。
“不用煩心,你這不是已經在剪紙了嗎?下午回去你就給他泡個茶,做個飯,然後同他一起布置屋子,不知不覺,這事兒不就過去了嗎?晚上你再給他暖個被窩,夫妻吵架,不就這點兒事嗎?”
許若愚放下剪刀: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們之間的事有多嚴重!
“那如果……我不小心毀了他心愛的東西……怎麽辦?”
丁香放下自己手裏的香材,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許若愚,你真是個傻子,你是他的娘子,你就是他最心愛的人,什麽東西能有你重要?”
許若愚扭過頭:他的家人,還不止一個。
唉……
她收拾收拾自己剪好的窗花,打算回去先試探試探。
趁着許若愚不在,又有打掃衛生過年的借口,江尋走進來鐵鋪。
屋子不大,他徑直走進許敬義的屋子。
那東西他也知道藏在哪兒,走過去後,直接拿了出來,擔心許若愚發現,他還先觀察了一下擺放的位置。
拿出來後,他取出書信,剛剛看了幾個字,他就覺出不對勁來。
顫抖着手從自己懷裏取出仇人的親筆信,一比對,他才知道許若愚為何這幾日對他躲躲閃閃又格外親善。
原來……
是這樣。
他拿着兩封信,把剩下的東西都收好,走到藥鋪裏坐着。
他想起汪師兄的信,汪師兄給他安排得明明白白,到如意鎮找許敬義打劍,然後去找仇人報仇。
他從一開始,就沒有利用自己的婚姻來換取報仇工具的想法,可現在事情變成這樣,就好像命運在捉弄他們似的。
江尋的面前放着兩封信,面色木然地看着門口。
許若愚進門時,還在想着等會兒要怎麽跟他說話,是冷淡一點,還是溫柔一點?
一踏進藥堂,她就覺得今天格外安靜。
“趙田呢?”她左右一張望,問道。
說起趙田,江尋倒慶幸自己一早就讓他回了吉祥鎮,不然他還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面對。
許若愚見他不說話,靠近他:“你怎麽了……”
話還沒說完,她就看到江尋面前的兩封信。
那是她親手收起來的,怎麽會被江尋翻到。
她沒來由得一股怒火翻騰上來:“你為何翻我東西!”
江尋擡眼看她。
他平日裏總是一副溫柔無害的樣子,今日他面無表情的看着她,似乎裏面還包含着一些其他情緒。
“所以,若非我打掃衛生看到這些書信,你是不打算告訴我實情,是嗎?”
許若愚心裏慌亂起來,卻依舊選擇嘴硬:“什麽!什麽實情?”
江尋往她面前推了推兩封書信:“這兩封信的字跡,你看不出來嗎?”
許若愚自然是看出來了的,不然也不會費盡心思藏信。
她低着頭看信,不敢看江尋的眼神。
“我怕你……知道本想以後,咱們就不能……子業,我……”
我喜歡你,我舍不得。
所以我不敢賭。
可她也不敢說。
她怕說了,她就完全輸了。
江尋搖搖頭:“所以你早就知道了,卻選擇瞞着我……寫這封信的人,是你母親?”
許若愚面色一白,身軀一震,擡頭看向江尋的表情楚楚可憐,可江尋那鐵面無私的樣子讓她心尖一顫:“是……我爹和她互通書信……他們還有信物,應該就是我娘了……”
江尋深吸一口氣,又長長地嘆出聲:“所以……我們是世仇……”
許若愚連忙反駁:“不是!我們都不知道這些事啊!我們……我們不是……”
她極力想要撇除這樣的關系,可江尋似乎沒有聽見,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目光定定地看着眼前的書信,似乎成了木雕。
許若愚揉着手裏的剪紙,那是要貼在他們窗戶上的海棠花和鴛鴦戲水,現在看來給外諷刺。
這個年,過得并不太平。
自從江尋知道事實,他就自己搬出了房間,另尋了一個雜物間收拾收拾住了好幾日。
許若愚不知該跟他說些什麽,每日只得做些飯菜放着,雖然她做得不如他好吃,但也是自己的一片心意。
江尋沒有吃她做的飯菜,可許若愚還是每日都做。
鎮子上有人過來拿藥,也發現了夫妻二人之間奇怪的氛圍。
“你和江大夫吵架了?”
祝師父悄悄問許若愚。
“江大夫平日待人總是笑着的,這幾日卻板着臉,定是心情不好,夫妻吵架嘛!總是床頭吵床尾和,你這丫頭,若還是不懂,就去找林大娘問問!”
祝師父是男子,總不好說太多,點到即止。
很快,江大夫和許若愚吵架的事就傳遍了整個如意鎮。
林大娘聞訊趕過來給他倆調節關系。
可江向來有禮有節的江尋卻連林大娘都不見。
“江大夫怎麽跟變了個人似的?”
許若愚不敢說實話,只得唉聲嘆氣。
“好了,若愚,先過完年吧!有什麽事年後再說!”
許若愚苦着臉,搖搖頭。
江尋跟她說了,過完年,他就離開如意鎮。
許若愚立刻跟上:“我跟你一起走。”
江尋嘴角的笑不明意味:“不必了。我去找你娘報仇,你難道要看着我們你死我活嗎?”
許若愚扯着他的袖子:“子業,能不能……不要去找她報仇……她……”
她自己都說不下去,雖然娘生了她,可一日養育之恩沒有,她哪有臉替她說話。
江尋搖頭道:“不必說了,我知道,這一次惡戰之後,若是我死,你便是寡婦;若是你娘死,咱們也斷無可能再在一起,所以,我走之前,會給你留一封和離書……到時候,你到時候再嫁,也沒有阻礙。”
許若愚搖頭:“我不要!我不要!”
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下來,許若愚攥着他的袖子,生怕自己撒了手,他就離開了。
江尋的表情看起來有幾分不忍,更多的卻是決絕。
“父母之恩不可忘,難不成你要為了我,成為一個衆人唾棄的人嗎?”
許若愚手松開,江尋拉過自己的衣袖,皺了皺眉,道:“許若愚,你也該為自己未來的路好好想一想才是,我不在你身邊,或許會有很多江湖人來找你打劍,到時候……”
她幽魂一般問道:“你就不能在我身邊保護我嗎?”
江尋嗤笑一聲:“許若愚,你傻了不成?你是我仇人的女兒,我來保護你?”
若不是因為……
我只想殺了你。
江尋眼中戾氣翻滾,最終落于一片平靜。
許若愚默默地點頭:“好,我知道了。”
她看着江尋走進雜物間,眼睛下垂,以後,可沒有人護着她了。
這個年,藥堂和鐵鋪過得格外冷清。
鎮子上的人來藥堂裏走動,只見許若愚一個人,江尋從不露面。
她每日都在觀察着江尋的動向,那雜物間的門一動,她便湊到門後,仔細辨認他的動靜。
他是要離開了嗎?
一直到年初五,江尋都沒有走。
許若愚以為他不會走了,卻在年初六的早晨,在藥堂的桌上看到了一張和離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