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章
第 57 章
許若愚的心空了一下。
他,已經走了嗎?
他真的不要她了?
許若愚捏着那張紙,腳步不停,跑到雜物間一看,果然已經人去樓空。
江尋不知道去了哪裏。
江尋素愛整潔,原本堆放雜物的屋子被他收拾得幹幹淨淨,一張簡陋的木板床被他一打理,看起來像是個正經的寝房。
被褥堆放在角落裏,一絲褶皺也沒有。
屋子裏彌漫着江尋身上的味道,那是一種許若愚描述不出來的味道,清爽,幹淨,許若愚早就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味道,現在他走了,她怎麽辦?
許若愚深深地埋在被子裏,眼角流下淚水。
失魂落魄地從雜物間出來,許若愚發現趙田已經過來了。
“師娘,師父呢?”
許若愚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回答,她搖搖頭:“你師父走了……你要是願意,以後還是回吉祥鎮吧……他也沒教你什麽本事,你就當沒這個師父好了。”
趙田詫異:“師娘,早上師父剛剛去了吉祥鎮,叫我下午回來,他走了?他去哪兒了?”
許若愚心裏煩得很,他還一直問,她扯了個笑:“你以後不要叫我師娘了,我們已經和離了。”
說完,她賭氣似的走進房間,把自己的東西都收拾出來,她回到鐵鋪,打算以後還回鐵鋪住着。
江尋一路疾馳,他沒忘了自己在如意鎮是唯一的大夫,離開之前先去吉祥鎮把趙田指派了過去。
以後還會不會回如意鎮,江尋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現在的計劃,只有報仇,任何事都阻擋不了他複仇的心。
至于許若愚,他想,自己可能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和她有什麽交集了。
想到這裏,他慢慢停下來,令馬兒悠悠地在路上走,似乎要想清楚自己到底是什麽态度。
他已經修書将此事告訴了方卿若,告知自己會盡快趕到,希望他到時候不要太驚訝,也不要問太多。
方卿若已經收到了江尋的信,他讓侍女給他讀了信,自己拿着一個橘子剝着吃,修長的手指拈起橘子瓣兒,放進薄唇,卻在聽到侍女讀到他們夫婦二人和離的時候被嗆到了。
“咳咳,等等!”他從軟榻上坐起來,臉上全無方才的漫不經心,“你說他們已經和離了?”
他扔了手裏的橘子,親自拿過江尋的信,仔細讀起來。
方卿若的手逐漸開始顫抖。
“原來如此……”
怪不得他會選擇和離,若是自己遇上這樣的事,怕是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江尋居然堅定地選擇了和離。
這樣也是一個保護許若愚的辦法,不然她以後要怎麽面對江尋呢?
方卿若嘆了口氣:“唉……去把廂房收拾出來……就收拾之前江公子和江夫人一起住過的那一間吧!”
他不相信江尋對許若愚一點感情都沒有,他倒要看看江尋是不是心裏除了複仇之外,什麽情緒都沒有。
方卿若眼裏含着性味,看着手裏薄薄的信紙。
江大夫和許若愚和離的事很快就傳遍了如意鎮。
大家都擔心許若愚會受不了,紛紛罵江尋不是好人,林大娘帶着鎮子上的媒婆都快把許家的門檻踏爛了。
“若愚,既然那狠心的男人與你和離,你也別再想着他了,鎮子上好男子還是很多的,你可千萬別想不開啊!”
許若愚只是想一個人待着而已,可每天絡繹不絕有人上門,都覺得她要出事。
搞得她只好連夜準備了足夠的食物和水,在門上貼了有事外出的幾日的告示,躲進了自己的房間。
這樣大家就不會來打擾她了,她只是想自己一個人待着一陣子而已。
還沒出正月,屋子上的紅燈籠和窗花看起來很喜慶,可屋子裏的人都已經走了。
許若愚連着幾日哭着醒來又哭着睡去,終于在某一個清晨想通了。
她打開自己的房門,清理了自己的房間,燒水沐浴,重新燃起爐火,拿出父親交給自己的冊子,按照冊子上的法子鑄劍。
或許是心無旁骛的緣故,許若愚發覺自己似乎在與劍交流,也知道自己要打出什麽樣的劍,越發得心應手起來。
“……若愚,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許若愚頂着眼前的火,忽然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她緩過神來:“什麽?”
吳秀秀松了口氣:“若愚,我都叫你半天了,你不是出去了嗎?什麽時候回來的?”
許若愚尴尬地撓撓頭:“哎,其實我就沒有出門,只是因為人太多太吵了,我才故意說自己出門了的……”
吳秀秀翻了個白眼:“我都快擔心死了!你可真行!”
許若愚原本還擔心她會提起江尋,沒想到吳秀秀只是拍了拍她的肩:“今日不要自己做飯了,來我家吃吧!”
許若愚本來也沒想好要吃什麽,聽到吳秀秀的邀請,幹脆地應了下來。
晚上去吳秀秀那兒的時候,路上遇到了許多人,許若愚害怕從別人口中聽到江尋的名字,可沒想到大家都只是善意地跟她打招呼,讓她有空給自家做一把菜刀,并沒有說什麽,許若愚松了口氣。
到吳秀秀家,秀秀爹娘已經做好了飯菜,看到許若愚過來,笑着跟她打招呼:“若愚來了!快坐下吃飯!”
像是小時候一樣。
現在這個鎮子裏,可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沒想到她爹最不願意看到的場景還是出現了。
許若愚吃了幾口,看到吳秀秀和她父母一家人說笑的樣子,不覺又想起自己那支離破碎的家,心裏苦澀難忍。
回到鐵鋪後,林大娘不知什麽時候也找了過來。
“若愚,我看你那爐火沒滅,就知道你回來了,怎麽不跟大夥兒說一聲就走了呢?大家都很擔心你啊!”
許若愚笑了笑:“林大娘,我沒事,就是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林大娘嘆了口氣:“那明日開始,咱們搭夥兒一塊兒吃飯吧?”
許若愚一個人吃飯也是吃,林大娘自己也得做飯,不如一起吃,不管怎麽說,還是熱鬧些。
趙田從藥堂裏走出來:“便也算上我一份吧!林大娘,師娘,做飯帶上我一份,我給您錢!”
許若愚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你不要叫我師娘了,我和江大夫已經和離了。”
趙田仍是個小孩兒心性,聽到許若愚這般說話,無措地看向林大娘。
林大娘對着他搖搖頭,趙田立刻竄進藥堂,師娘剛剛的臉色好可怕……
正月剛剛過完,去許氏鐵鋪的人逐漸多了起來,大家都覺得許若愚最近恢複得不錯,可以過來請她打鐵了。
許若愚看起來狀态也不錯,照單全收,笑呵呵地讓大家有單子趕緊過來。
整個二月,許若愚都處于忙碌的狀态,似乎想要通過忙碌來麻痹自己。
江尋在一個傍晚到了萬勝賭坊。
方卿若準備了一桌酒菜迎接他。
江尋看起來卻沒有什麽異樣,與許若愚和離也沒有對他産生什麽影響。
“子業,你當真對複仇有這樣深的執念?這娘子說不要就不要了?”
方卿若咋舌。
江尋拿着酒杯的手一頓,怎麽可能說不要就不要。
他苦笑,只是他要不起而已。
這幾日趕路的時候,他總會下意識地回頭,想問許若愚是不是腿又磨的疼了,可轉頭看到後面空蕩蕩的他才想起來,他已經和許若愚和離了。
越靠近賭坊,他就越痛苦,無數次想要掉頭回去找許若愚,可想到自己江府的那幾十條人命,他生生克制了自己的想法。
和方卿若喝了個微醺,在侍女的帶領下回到廂房,他才發現是之前和許若愚一起住過的房間。
“該死的方卿若!”
江尋站在門口,扭頭問侍女:“還有沒有其他的房間?”
侍女為難地搖頭:“江公子,我們賭坊的房間都已經滿了,實在是騰不出別的了……”
這怕也是方卿若的說辭,江尋的手默默攥緊了,偏偏又拿他沒什麽辦法,這家夥做事總是如此随心所欲,就算他親自去找他,只怕也辨不出個所以然。
江尋無法,只得揮手讓侍女退下。
侍女悄悄地松了口氣,還好江公子沒有為難自己,自家公子玩得是越來越花了。
江尋推門而入,房間裏似乎還留有許若愚所用的藥膏的味道,那藥還是江尋拿給她的,可現在那味道卻像是獨屬于她一般。
看到那一樣花色的被褥,他似乎看到許若愚坐在床沿艱難地給自己上藥;看到窗口,許若愚似乎還在那兒對着她笑……
江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真是昏了頭了,報仇的大事還沒有完成,還在這兒糾結這些兒女情長!
江尋随意丢下手裏的東西,連外衣都沒有脫,就躺在了床上。
這是他第一次沒有顧及自己的習慣。
就這麽躺着吧,怎麽舒服怎麽來吧!
江尋拿手掩着自己的雙眼,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父親和母親都沒有教過他,在這樣的抉擇下,他選哪個才是正确的呢?
一滴眼淚從他眼角滑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