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章
第 55 章
下午突然開始下雪,外頭的天變得灰蒙蒙的,爐子裏的火燒得旺,許若愚站在爐火前,并不覺得冷。
她呆呆地站着,思考江尋早晨說過的話。
他說汪大夫給他送去信的時候,他确實有過信裏那樣的想法,可是來到如意鎮後,看到大家的生活狀态,他覺得自己也不是那麽需要這樣的複仇方式,所以就放棄了。
只是當時他覺得許若愚确實很好,又有林大娘撮合,天時地利,他也就順水推舟了。
他還說,在之後的一路上,江尋已經喜歡上許若愚。他不想讓自己的感情沾染上利用和算計。
喜歡?
許若愚有一搭沒一搭地捶打手裏的刀,口中念念有詞:“真的假的啊?喜歡我?我怎麽一點都沒有都沒有感覺到?這喜歡也太隐晦了吧?”
雪越下越急,很快在路上堆積起來。
江尋慢悠悠地走進來,絲毫不覺得自己今天早晨說的話會給許若愚帶來困擾。
許若愚看到他走進來,目光轉換了方向,看向自己手裏的菜刀。
菜刀已經被錘得不成樣子,她幹脆心煩意亂地送進火爐裏繼續錘煉。
轉身拿出另一塊生鐵,不知道要再做什麽。
“……若愚,”江尋看着她的動作,過了許久才喊道。
“嗯?”
“我是不是給你帶來困擾了?”
江尋湊到火爐旁邊,一股暖意翻襲上來。
“我從小到大,第一次喜歡一個姑娘,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如果給你帶來麻煩,真是不好意思了,我不是故意的。”
江尋在許若愚身邊輕聲說道。
許若愚點頭,“嗯”了一聲。
她心裏已經原諒了江尋,但是她又不想這麽快就告訴他自己已經原諒他,不然搞得自己好像很沒有原則似的。
所以她冷着臉:“你來幹什麽?外頭冷得很,快回藥堂去!”
江尋:“該吃飯了。”
“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許若愚扭過頭,繼續裝模作樣地打鐵。
可江尋還是沒有走,就站在這兒,大寒天裏,給她擋去了不少風霜。
“你怎麽還不走?”
江尋溫溫柔柔地笑:“我在等你一起。”
許若愚無奈地放下手裏的錘子和鐵:“好,那咱們去吃飯吧!”
江尋臉上笑意更深,把手裏的氅衣披到她身上:“走吧!”
回到藥堂,趙田也看出來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不對勁,端着自己的碗出去。
“你去哪兒?”許若愚問道。
她現在不想單獨和江尋一塊兒吃飯。
被點名的趙田看了看師父的臉色,又看了看師娘的臉色,似乎現在師娘比師父厲害,那還是聽師娘的吧,雖然在這兒吃飯确實挺難受的……
他硬着頭皮在桌子旁邊坐定了,剛剛坐下,就聽到江尋說:“趙田啊,剛剛送來的一批藥還沒有入庫,你先去忙一會兒,等會兒飯菜給你留着!”
趙田松了口氣,放下碗筷:“好的,師父,我這就去!”
許若愚氣鼓鼓地盯着江尋。
江尋面不改色地拿起筷子:“今日做的都是你愛吃的,紅燒茄子,醬排骨,絲瓜湯,快吃吧!”
他夾起一塊排骨放到許若愚碗裏。
許若愚默默用筷子扒拉到一邊:“你不要以為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你騙我這件事,在我這兒過不去。”
江尋笑道:“不會的,會過去的。”
有什麽是過不去的,他的血海深仇,不也過去了嗎?
吃完飯,許若愚放下碗筷就去了打鐵鋪,關上自己的門,就開始打掃衛生。
既然沒有心思打鐵,那就打掃衛生。
在許敬義原先住的屋子裏,許若愚發現了一個破舊的盒子。
這個盒子許若愚有印象,在她小時候,許敬義就經常拿着這個盒子看,許若愚不知道他在看什麽,好幾次想要偷偷看看,每次都被許敬義發現,後來幹脆就不偷看了。
她本以為許敬義把這個盒子帶走了,沒想到居然放在了自己房間裏。
現在許敬義不在,她可以光明正大看看裏面到底有什麽了。
想到這兒,許若愚找來菜刀,砸在那把看起來鏽跡斑斑的鎖上。
沒想到那鎖看起來脆弱不堪,砸了好幾下依然很牢固。
許若愚的手都被菜刀震得生疼,她龇牙咧嘴地甩了甩手,這小破鎖,我還不信打不開了!
她雄赳赳氣昂昂的打開門,找了一把錘子,又氣勢洶洶地回來,關上門繼續幹。
江尋在藥堂裏一直關注着許若愚的動向,看到她拿着錘子一臉殺氣走進屋子,不由地擔心起來,他悄悄地靠近屋子,聽着裏面的動靜。
許若愚拿着錘子,不管那鎖,對着盒子最脆弱的地方下了手。
一下,兩下……
很快,盒子就碎裂開來,許若愚扔了錘子,得意地從裏面扒拉出來重要的東西。
東西很多很雜,有絲帕有書信,還有一些流蘇絡子,不知道是用來幹什麽的。
許若愚把東西都拿出來,然後打開了早就泛黃的書信。
一打開,許若愚就覺得這字跡十分熟悉,一時沒想起來是在哪兒見到過,她仔細地讀了讀信的內容,确定了寫這封信的人,應該是她的親娘。
書信言辭之間都是夫妻之間的親昵情意,書信上的內容卻叫許若愚有些不解起來。
書信上說,叫許敬義好好帶着女兒,在這兒活一輩子,不要出去,不要山火江湖是非,他不适合江湖打打殺殺的日子,自己的事不需要他管。
看來母親是有什麽事才不願與許敬義一同來如意鎮,她還要去做什麽呢?
許若愚把所有的書信看完,大概了解了自己的母親的為人。
她是個要強好勝的女子,有自己要做的事情,父親希望她放下屠刀,可母親執意不肯,生下孩子後讓父親帶着她避世,母親則依然在江湖上漂泊……
那後來父親離開如意鎮,大概也是因為找到父親的下落吧?
許若愚拿着書信思索,電光火石之間,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為什麽覺得這書信上的字跡如此熟悉。
她不敢置信地又看了一眼書信,雙目瞪大,這、這字跡!
與江尋那仇人的字跡竟如此相似!
難道……
不,不會的,怎麽可能!
從母親的書信中看來,她雖然要強,卻不是濫殺無辜之人,她怎麽可能!
許若愚不敢相信這個事實,之前對于江尋的怨怼也消失殆盡。
如果自己的母親真是對方滅族的仇人,她還有什麽資格去責怪他對自己的欺騙呢?
許若愚呆呆地坐在凳子上,盯着手中的書信,表情呆滞,腦子裏一片漿糊。
江尋在屋外看到許若愚用蠻力打開了一個陳年舊盒子,把裏面的東西收拾規整後開始讀起裏面的書信,過了好一會兒,她臉上出現了震驚是失措的表情,似乎有什麽不得了的發現。
仔細看她的嘴唇,她似乎在呢喃:“不會的,不會的……”
江尋納悶,她到底發現了什麽,怎麽如此失魂落魄。
擔心許若愚的狀況,江尋敲了敲門。
“若愚?”
聽到江尋的聲音,許若愚渾身一震,她還沒想到自己該以何種面目面對江尋,他怎麽就找上門來了?
她迅速調整好表情,把手上的東西都收起來,這些東西決不能讓江尋發現。
不然她就不知道該怎麽跟他相處了。
等她收拾好東西也收拾好心情,她才打開門,勉強自己笑道:“怎麽了?”
許若愚問道。
江尋越發覺得事情奇怪起來,為什麽她那麽害怕自己看到那些東西,難道那些東西有什麽不可告人的?
還是說……
不可以告訴他的?
江尋不動聲色,溫聲問道:“怎麽了?臉色怎麽如此難看?”
許若愚一驚,摸着自己的臉,她本就不太擅長做這些,抿了抿嘴唇,她尴尬地笑:“剛剛想到這裏休息一會兒,太久不燒地龍,這屋子裏怪冷的,我一下子沒有适應,有點兒冷。”
江尋眼睛一眯,不跟他說實話,那東西就是有問題了。
他拉過許若愚的手,凍得跟冰塊一般,将她的雙手放到自己懷裏,江尋心疼道:“冷怎麽還在這兒坐着,不知道回藥堂去?”
許若愚低下頭,害怕江尋看出點什麽來:“我就是想來看看爹住的屋子,今年春節他不能回來,也不知道他要去哪裏過年。”
不知道他會不會和娘一起過?
許若愚心裏沉沉地嘆了口氣,現在還想着他們會不會再遇,江尋和自己怕是連夫妻都沒得做了。
唉……
江尋看着許若愚的表情逐漸變得憂傷,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快回去吧!這兒太冷了,回去我給你燒點姜茶喝。”
許若愚點點頭,跟着江尋往藥堂走去。
她的目光往自己藏着書信的地方看過去,江尋也注意到了。
回到藥堂,江尋給她倒了熱茶,熱乎乎地喝到嘴裏,一路燙到心裏,燙得她一激靈,似乎剛剛從冰窟裏出來。
江尋看到許若愚的反應,越發覺得那屋子有什麽是他不能看的東西。
什麽東西他不能看?
他偏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