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
第 21 章
許若愚期待地給江尋倒了一杯水,雙目灼灼。
江尋細長的手拂過杯子,眼裏含笑:“盧老先生的家産我替他争回一半,要再多也沒有正當的理由,畢竟也是盧老先生的兒子好賭在先。這會兒陸懷仁已經派人去處理這件事了,我們便在此多住幾日,給陸懷仁解了毒再走。”
“可是……”許若愚撐着下巴,放低了聲音湊近江尋,“你不是說那個陸懷仁有點……把他治好了不是為禍一方嗎?”
江尋抿了一口茶水,晶瑩的水滴将他的唇色染得格外鮮豔:“你放心,我自有主張。”
許若愚的注意力早就被他那不斷翕動的嘴唇吸引過去,江尋似有察覺,伸出舌尖将水珠舔去,一雙眼睛似笑非笑地看向許若愚。
一連串的動作看得許若愚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你在看什麽?”
許若愚猛地回過神來,想到自己方才的旖旎心思,不禁耳朵都紅了個徹底,她極力掩飾自己的尴尬,眼神卻飄忽不定:“我在想,你剛剛說陸懷仁在江府犯了錯,是什麽?”
江尋的目光變得凜冽起來。
“江府的規矩,治病救人,萬不可主動殺人……”
話還沒說完,許若愚便插嘴:“你這一路不是殺了很多了嗎?”
現在想來,怕是在茶水亭遇到的那幾個漢子,也已經被江尋殺了。
他作為江府的少爺,都這麽心狠手辣,怎麽要求別人啊?
江尋看向許若愚的眼神凝重:“這是另外的故事,有空我再講給你聽。我父親在世的時候,一向因仁義在江湖上有一席之地,衆人都知道玉面醫郎有求必應,一生只有兩個原則,一為不救窮兇極惡之人,二為不殺心有善念之人。”
許若愚低頭思考了片刻,笑道:“這兩個詞可都不好分辨啊,窮兇極惡之人也會有善念,平日行善之人也難免有作惡之時,那豈不是就不能殺人了?”
Advertisement
江尋笑了:“善惡本就是心裏有杆秤,有時候并沒有公允的評判,不過只要做到于家國無害,我父親都是不主張殺人的,所以他一生确實并沒有殺過人,除了實在沒能救回來的人,當然,我父親都覺得救不回來,其他人也束手無策了。”
“然後呢,因為陸懷仁打破了你父親的原則,所以就把他逐出師門?”
“陸師兄的脾氣古怪,方才也與你說過,他癡迷于園林與點心,他可以為了這些東西救任何人,他救了一個武林魔頭,又毒殺了當時如日中天的一位俠士,因為此事,我父親連夜審問,陸懷仁那時說的話,我至今仍有印象。他說,‘天下人性命與我何幹,我只拿自己想要的東西,只要別人能給,讓我殺人我便殺,讓我救人我便救,哪裏管得着殺的救的是好人壞人’。”
許若愚唏噓,如此重私欲,不顧別人死活的人,還真是不多見啊……
江尋接着說道:“當年就是因為他救了一個魔頭,才導致天下大亂,而正是因為他所救的這個人,我江府才……”
因果循環,江父不肯救的人終究因為他所救過的人活下來了,而他自己也因為自己的行為在二十多年後嘗到了苦果。
許若愚不知道怎樣安慰他,只好默默地陪在他身邊,小心地拍着他的後背。
小時候,每次她受了委屈,許敬義就是這樣拍着她的後背,哪怕什麽都不說,她知道有人陪着她,心裏就好受多了,希望江尋也能感受到一點安慰。
次日,江尋和許若愚在春梅的帶領下到了陸府的正堂花廳,一進門,就看到盧老先生夫婦坐在椅子上。
看到他們進來,二人連忙起身,喜氣洋洋:“二位,真是多謝了!若不是你們幫忙,我們家的家産都……唉!”
盧老先生說着說着,臉上的表情又低落下來,應該是想到自己兒子濫賭之事。
許若愚連忙去扶:“老先生,以後這些銀子在手裏,還是不要給兒子知道的好。”
盧婆婆面露羞色:“你們,都已經知道了?”
許若愚點頭:“既然兒子好賭,就不能将家産拿回來的事告訴他,只當還在那小村子裏貧苦度日也就罷了。”
老先生夫婦聞言點頭,這時,走進來一個年輕的少爺,正是昨日二人在街上所看到的那一位。
他嘴角含笑,與昨日那肅殺之人仿佛不是同一個。
許若愚心道,這人還怪會僞裝的。
“二位,這是家父當日從二位手裏拿走的地契和銀票,按照和江公子的交易,我會歸還一半,老先生還請當面清點。”
說完,他擡手讓下人把托盤送了上來。
盧老先生一拿起地契,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一般,看着沉穩莊重許多。
“沒有問題!”盧老先生清點了一下,将地契和銀票裝好,又拿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想要塞給江尋:“公子,夫人,若不是你們幫忙,我們就要含恨氣死在村子裏了!”
江尋素不喜與人觸碰,哪怕是銀票,他背着手:“老先生言重了,這是你們的家産,後半輩子的依托,我們怎麽能要呢?”
許若愚知道他的性子,連忙推着盧老先生的手:“您快将錢收好,趕緊回去吧!”
說完,她對江尋使了個眼色。
江尋會意,對着那年輕男子:“陸公子,還請找個人将兩位老人家送回去。”
那人點頭。
送走盧氏夫婦後,那年輕男子折返回來,問道:“你怎知我的身份?”
江尋笑道:“昨日在路上,看到陸公子騎馬歸來,撞倒一位路人後,沒有停下就走了,詢問了旁人,才知道是陸公子。”
那人也笑,并沒有撞倒人後不幫忙的尴尬:“在下陸希,二位便是父親的貴客麽?”
江尋移開目光,幫許若愚整理了一下頭發:“我是江尋,你父親原跟着我父親學醫,按輩分來說,你該稱我一聲世叔,這是我家娘子,你稱她叔母便好。”
許若愚眼角抽動,她看起來比這位陸公子還小,怎麽就成了叔母?
和許若愚一樣不滿的還有陸希,他在家裏外頭都是霸王慣了的,現在來了個人下他的面子,他哪裏能忍。
可眼前的人是來救他父親的,他就算再不高興,也只能強忍着怒氣,擠出一絲笑:“世叔,叔母,家父讓我準備了早膳,世叔今日何時開始給家父解毒?需要小侄準備些什麽?”
他心裏琢磨着,等到父親解了毒,他定要将這二人想法子弄死。
江尋擡頭看了看天色,回頭:“先去吃飯吧!”
陸希都快忍出內傷了,這家夥到底是來蹭飯的,還是來解毒的?
“請吧!”
用完早膳,江尋又叫陸希帶他們夫婦二人逛了園子,賞了陸懷仁珍藏多年的奇松怪石,就是不提解毒之事。
就在陸希忍無可忍之時,江尋道:“可以了,去你父親房裏吧!”
陸希拉着臉:“請吧!”
許若愚在春梅的帶領下回到了他們住的院子。
江尋則和陸希一起去了那間黑屋子。
“陸公子,你出去吧!”江尋擡了擡眼,看到陸希還直挺挺地站在屋子裏,下逐客令道。
陸希:“我不能在這兒看着嗎?”
“那你看就看吧!反正你也學不過去。”江尋有點兒煩他。
陸懷仁卻擺擺手:“你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吧!有江尋在這兒就行。”
陸希猶豫了一下,還是聽自己父親的話,離開了屋子。
“你要的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看到陸希離開,陸懷仁說道。
江尋隔着帕子打開桌上的盒子,看到裏頭的東西,他挑挑眉:“你不害怕?”
“不是你說的麽,越毒效果越好,我就讓他們找了這些。”
“陸師兄果然狠,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吶!”
江尋把自己的藥箱放下,從裏頭掏出一包銀針來。
黑暗中,江尋細長的手指精準地拈起一根針,讓陸懷仁脫去上衣,在他後背上施起針來。
陸懷仁顯然受不了這個針,可他一聲不哼,一點動靜都沒有,可見被這個毒折磨得很痛苦。
漸漸地,他後背上聚起一片青紫,似乎還在皮膚下游走,江尋背着手在陸懷仁身後走來走去。
“江尋,好了沒有?怎麽還不動手?”陸懷仁的聲音都有點變形,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體,可還是可見他身體的顫抖。
江尋的腳步沒有停下,反而還問道:“這點痛都忍不了嗎?”
陸懷仁咬着牙,自己現在的命在人家手裏,他自然是不敢還嘴,只能極力忍耐。
過了一會兒,那片青紫逐漸變黑,陸懷仁也痛得大叫起來。
“江尋!你快動手!”
陸懷仁若是此時還能站起來,就自己動手了。
江尋見他伸手夠那盒子,知道他已經到了極限,嘆了口氣,打開盒子,裏頭黑漆漆的不知翻湧着什麽東西。
他快準狠地從裏頭捏出來一條蛇,蛇扭動着軀體纏在江尋的手上,江尋把蛇放在陸懷仁後背,蛇一口咬下,便失去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