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第 19 章
床榻極狹小,許若愚自覺地面壁,免得二人之間尴尬。
夜裏,半夢半醒之間,許若愚迷迷糊糊睜開了眼,一股凜冽的氣息讓她稍微清醒了一些,她勉強提起神,看到江尋那一側的床鋪空着。
似是聽到床榻這邊的動靜,江尋走了過來,摸了摸她的腦袋,柔聲寬慰:“睡吧。”
聽到江尋的呼吸在身邊平穩下來,許若愚再次陷入沉睡。
一早醒來,身邊早已沒有江尋的身影,許若愚迅速起身,一出門便看到江尋正和盧老先生夫婦在外頭說話。
看到她出來,婆婆親切地招呼她:“姑娘,快去洗把臉,來吃飯吧!”
屋子裏彌漫着炊煙和米粥的香氣,暖和的煙氣飄在空中,許若愚心裏一暖:“哎!”
她看了江尋一眼,幫這樣的人,沒錯的!
吃完飯,江尋就溫聲說道:“老伯,婆婆,我們現在就去湖縣,探一探陸家的底細,若是将家産奪回來,我們再回來,若是我們沒有回來……”
盧老伯面色一變:“公子,還是性命要緊啊!旁的都是身外之物!”
許若愚一笑:“老伯,我家相公的意思是,若是沒有回來,那就是我們未能将你們的家産要回,那時我們也沒臉回來見你們,只好灰溜溜地……跑了!”
盧老伯和老伴聽了許若愚的解釋,都松了一口氣,寬慰道:“無妨無妨,我們如今這樣的生活也還過得去!你們二位還是要多多顧及自己的安危才是!”
拜別二位老人,江許二人就上了路。
湖縣離着村子倒是不遠,翻過一座山頭就到了,一到縣裏打聽,那陸家就是縣裏最有錢的人家,一路走過去,最豪華的就是他家了。
未到門口,二人現在茶水攤子上想法子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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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年輕男子神色慌張地駕着馬從茶水攤路過,一路疾馳沖進了陸家大門,路上的行人躲閃不及,被撞倒後也沒有高聲責罵,默默地嘆了口氣,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搖搖頭,正要走。
江尋向那人搭話:“兄臺,方才被撞了,來我們這兒歇歇再走吧!在下是大夫,可以看看要不要緊。”
那人面色一喜,免費的事誰不愛?
立刻一轉身走過來坐下。
江尋給他把脈的功夫打聽道:“方才那人是陸家的?怎麽那麽嚣張?”
那人嘆了一口氣,面露苦色:“聽說陸家在江湖上有些關系,又家財萬貫,與知縣也有裙帶關系,在這小小的湖縣,自然是橫着走的。方才那男子正是陸懷仁的大兒子,我們這樣的平頭百姓,哪裏敢與他叫板?”
看來湖縣的百姓早就被陸家坑害苦了。
一方有豪強,那豪強若是為富不仁,苦的就是百姓。
江尋點頭:“兄臺,你的身體沒什麽問題,只是,平日少喝些酒,就能更強壯一些。”
他的目光在那人雙腿之間掃過,那人了然,讪讪地抱拳道謝。
許若愚放下杯子,有點着急:“怎麽讓他走了,也不問問那陸壞人的來頭?”
江尋按住她,搖搖頭:“算了,他肯定不知道的……若愚,你在這兒坐一會兒,我進去看看情況,等會兒再來帶你進去。”
許若愚反手抓住他:“不行,他剛剛都說了陸壞人有江湖關系,這院子裏估計打手不少……”
江尋的目光停留在許若愚抓住他的手上,眉眼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
“無礙,你忘了我的身份?”
銀針公子,倒也不是吃素的。
“那你一定要小心啊!”許若愚叮囑道,“一定要出來帶我進去!”
江尋點點頭,起身離開。
他在陸府外着了一處僻靜無人之處,左右觀望後縱身一躍便進了院子。
對陸府的情況不熟悉,他只得小心避讓着,四處尋找陸懷仁的蹤跡。
方才一進湖縣就打聽到,陸懷仁輕易不出門,他似乎對外面有什麽忌憚,平日都是兒子出門辦事。
這是個花園,已是入冬的季節,院子裏依然開着一叢叢的鮮花,江尋心裏尋思:這陸懷仁也怪會布置的,院子裏的亭臺樓閣,假山水池一應俱全,花卉更是囊括了春夏秋冬四個季節,每個季節都有可供觀賞的花葉,可謂移步易景,季季不重樣。
真是個會享受的人,可惜人品不行。
“老爺今日身體不适,你去讓廚房做些開胃的東西來,上次做的那海棠方糕不錯,老爺很喜歡,再去做一些。”
“是。”
行走之間,兩個女子交流的聲音傳來,江尋找了一處假山躲着,等其中一個快步離開,他才跟着另外一個。
這應該是陸懷仁身邊的貼身大丫鬟,跟着她一定能找到陸懷仁。
那女子慢悠悠地進了一處院子,卻只在屋檐下站了,低垂着眉眼,在等着屋子裏人的召喚。
江尋擡眼一看,一座被黑布完全掩蓋住的房屋。
看來這陸老爺所做的事,就是這麽見不得人啊……
屋內傳來說話的聲音,江尋尋了個角落,避開那丫鬟的視線,又能聽清屋內的說話聲。
“……父親,現在我們該怎麽辦?”年輕人的聲音很熟悉,應該就是方才在外頭撞人的那一個。
“先不要動……靜觀其變吧……咳咳!”
這聲音……
江尋一震,更熟悉了。
他一臉詫異,未曾想他曾經那般氣宇軒昂,如今聽這聲音,竟是如此枯槁,還只能待在這被黑布裹住的屋子裏……
“好,那我先出去了。”陸少爺在這黑色牢籠中也覺得壓抑極了,談完事情,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出來。
“遠兒……”陸懷仁留戀地看着兒子,他們平日裏無事絕不到這屋子裏來,來了也只是說完事情就走,他真的很想和家人好好一起說說話,可……
“父親還有什麽要囑咐的?”陸靖遠回頭,抱拳問道。
“……”陸懷仁擺擺手,“去吧,去跟你娘親說會兒話,她等你許久了。”
提起母親,陸靖遠的聲音柔和下來:“好,父親,我這就去。”
門掩上,最後一絲光亮也消失了。
黑暗中的那人顫顫巍巍地起身,沉沉地嘆了口氣。
他自诩是用毒的高手,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還是栽在了毒上,如今只能與黑暗為伍,一絲光亮就能讓他感到不适。
可他又無比渴望光亮,渴望能看清自己的妻子兒女的模樣……
他已經好多年沒看到他們在陽光下的明媚模樣了。
江尋确認了陸懷仁的身份,便悄悄退了出來。
出院子的時候,他正巧看到了那個去廚房拿飯食的丫鬟,他使出輕功“燕飛”,從那丫鬟身邊過去。
丫鬟只覺一陣風拂過,再低頭一看,分明裝了五塊海棠方糕的盤子只剩下四塊。
她自己也糊塗了:我方才是裝了四塊嗎?怎麽可能,裝糕點裝四塊,那不是詛咒老爺早死嗎?
難道她不要命了?
小丫鬟一邊責怪自己做事不細心,一直忙慶幸自己發現得早,不然又要挨罰,扭身回廚房,又重新擺了盤。
江尋回到茶水攤子時,許若愚已經喝了三壺茶水,正苦大仇深地和第四壺水作鬥争。
看到他回來,許若愚的眼睛都亮了:“哎呀!你可回來了!”
她放下手裏的杯子,開始吐槽:“這攤位老板說不喝茶就不許在這兒待着,我都喝了三壺半了!”
江尋眼裏漾開笑意,掏出懷裏一塊帕子:“吃點墊一墊,聽說這糕點好吃。”
正是海棠方糕。
許若愚眼前一亮,小心翼翼地捧着糕點:“你不是去陸家了嗎?哪兒來的點心?”
江尋眉眼一彎,把自己在陸府看到的事情和海棠方糕的來歷給她一說,許若愚大嘆:“子業,你的輕功竟然這麽厲害!”
“你快嘗嘗這個海棠糕,是不是真有那麽好吃。”
許若愚一口咬下,綿如雲朵的白色糕點裏,咀嚼之間有花香味在齒頰間綻放,內裏還有豆沙餡兒,上頭撒了桂花,一口下去,味道十分豐富。
“好吃!”許若愚眼前一亮,将糕點遞到江尋面前。
看着送到眼前的缺了一角的糕點,表情糾結。
在許若愚期待的目光下,江尋張嘴咬了一點,點頭:“嗯,确實不錯。”
甜絲絲的味道在口中打了個卷,就沒了。
聽到江尋的肯定,許若愚也笑了。
“快吃吧,吃完我們就去陸府。”
“你有辦法進去了?”許若愚把剩下的糕點塞進嘴裏,嘴巴一鼓一鼓的像是一只小動物。
“光明正大進去。”
——
“這位公子,你們來陸府有何貴幹?”
剛到門口,就被家丁攔了下來。
江尋很從容:“你去跟你們老爺說,江州有故人來給他看病來了。”
家丁目露疑惑:“二位在此稍候,我進去與我家主人通報一聲。”
待那家定走進去,許若愚問他:“這能行得通嗎?”
“不知道,看他記性好不好了。”
片刻後,那家丁小跑着回來,臉上挂着恭敬的笑:“公子,夫人,我家老爺請二位府內一敘!”
說完,他彎着腰對他們作出了一個請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