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第 14 章
許若愚聽話地走到馬車邊,把手裏的食盒小心翼翼地放到馬車上。
等她回頭的時候,江尋已經閑庭信步般走了過來。
“交涉好了嗎?”
她問。
“嗯。”江尋依然帶着那一副人畜無害的笑,“我們走吧!天黑之前肯定能到下一個鎮子。”
許若愚坐上車,撩起簾子從裏面看出去,只見那三人依舊坐在茶亭裏,低着頭,不知道在幹什麽。
“他們還在這茶亭裏坐着,幹什麽呢?”許若愚問。
江尋頭也不回,認真地趕車:“那誰知道呢?他們願意坐就坐到天荒地老吧!”
許若愚點頭,也是,人家的事,她就不該管。
接下來的一段路就變得生動起來。
江尋對她講起小時候的趣事。
“……我小時候,還是挺淘氣的,那時候汪師兄在我家學醫,就是你認識的那個汪大夫。他比我長許多歲,我們本來是沒有什麽交集的,可是有一日,我父親見我整日無所事事,不如也跟着他去上課,于是我就被拘在學堂裏,每日看那些晦澀難懂的醫書。
“我怎麽可能就此罷休,每日依舊不是上樹就是下河,我父親也逮不到我,就讓學堂裏的師兄們四處尋我,誰能把我帶到我父親那兒,就能多看一冊我家祖傳的醫書。
“有一次,我躲在母親屋裏,母親向來慣我,我想幹什麽就幹什麽,父親總說母親慣子如殺子,我就對母親說,娘,你別聽他的,我以後肯定有大作為,不會跟他說的那樣!”
許若愚聽得津津有味,這是江尋第二次主動說起自己的事,第一次還是在中秋時,潦草地講了身世,這一次才是真正在講他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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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若愚聽得高興,還不住地問:“後來呢?”
後來,江尋的聲音低落下來:“後來我家就糟了劫難……唉!不說了,我們到喽!”
這個鎮子比如意鎮看起來繁華些,許若愚抱着自己的行李四處張望,等着江尋把馬車安置妥帖。
“走,我們先找地方住下,再帶你好好逛一逛!”江尋接過她手裏的行李。
許若愚猶豫:“咱們明日一早還要趕路,還是先去祭拜你父母,再想其他事吧!”
江尋一笑:“沒事,咱們出來不就是為了玩兒嘛!”
“不是!咱們是為了祭拜你的父母,其次才是玩兒!”許若愚覺得祭拜父母是一件莊嚴肅穆的事,怎能帶着玩樂的心去呢?
這是她第一次見他的父母,一路上就得抱着虔誠的心态面對,而不是總想着出來就是玩兒的。
江尋無奈:“從這裏到我家鄉,且有一陣子路要趕,咱們确定一路上都不玩樂?”
許若愚猶豫了一下,堅定搖頭:“不了吧,反正回來也是要路過這裏的,現在不玩,以後還是有機會的嘛!難不成以後,你不和我一起回來了?”
江尋一愣,眼中神色變化了好幾遭,最終還是勾起一抹笑:“怎麽會?我們永遠都不分開。”
“那不就行了,走走,放下行李早些吃點東西就休息,明兒還要趕路呢!”
如意鎮在臨朝版圖的最西邊,而江尋家所在的江州則是在臨朝的最東邊,他們一路向東,好幾次許若愚都很想下來看看外面的風景,着實與他們西邊小鎮的風景大不相同,可她還是忍住了。
絕不能向江尋說,他是一定會停下腳步讓她看個痛快的。
每走過一個地方,江尋會仔細給她講解這一處的風土人情。
許若愚對他投來敬佩的目光:“子業,你懂的好多啊!”
江尋嘆了一口氣:“畢竟十五六就在江湖上漂,到處流浪,為了一口飯吃,就得到處跑,不跑就要餓死了。”
許若愚垂下眼睛,忽而又擡頭:“這下好了,以後你有我了,我們夫妻二人,就算是流浪,也互相有個說話的人,你就不孤單了!”
江尋忍不住笑:“我們現在有家了,我們的家在如意鎮,不用出去流浪了!”
“對對!”許若愚聽到他說他們家在如意鎮,很高興,有種撿了個相公回家的感覺。
“若愚,我要帶你去看看我看過的那些風景,不會讓你留遺憾的!”江尋一拍馬,馬車的速度快了起來。
他們早日到江州,盡快祭拜完他的父母,就有時間到處逛逛,讓她也走走曾經他走過的路了!
到達客棧的時候,二人早已饑腸辘辘。
“小二,四個饅頭,兩碗米湯,一碟鹹菜!”
許若愚一進門,就撿着便宜又快捷的東西叫了。
江尋補充:“炖個紅燒肉來。今晚可還有空房?”
小二原本耷拉着的臉一下子變了:“好嘞客官!本店尚有客房,二位好的,還是普通的?”
“來一間普通的就行!”
小二的語氣又低沉下去:“好吧。二位請稍等。”
饅頭和米湯鹹菜很快就上來了,紅燒肉且要等上一會兒。
許若愚扯了扯他的袖子:“咱趁多大家底兒啊?還有錢吃紅燒肉?兩個饅頭下肚哪裏還有空餘?”
成親第二日,江尋就跟許若愚交代了家底兒,他的錢都是之前幾年跑江湖攢下的,成了個親,就沒什麽錢了。
這一次出門,江尋就把所有的音量交給許若愚保管。
捏着全家生計的許若愚:感覺身上的擔子又重了……
“林大娘不是說了嗎?窮家富路,咱們在路上就得吃好點兒!饅頭鹹菜留着明日路上吃,晚上咱們吃紅燒肉,好好補一補!”江尋把饅頭鹹菜裝起來,笑嘻嘻地看着許若愚。
許若愚默默計算兜裏的錢,咬了咬唇,沒有說話。
等江尋吃完回了房間,她才憂心忡忡地掏出幾枚銅板排在桌上:“江州還有多遠,咱們就只剩下這麽些錢了……”
江尋知道,許若愚不到山窮水盡的時候,是不會跟她說的,自己給她的,統共不過五兩銀子,他們一路走過來,已經行程過了大半,每日吃飯就寝,所花的銀兩,少說也有二三十兩。
許若愚怕是把自己的家底兒都掏空了,實在沒有了才跟他說的。
江尋沉吟了一會兒,擺手笑道:“無礙,我去解決。”
說完,他起身要出門。
許若愚拉住他:“你怎麽解決啊?”
江尋眨眨眼:“幹老本行呗!”
“你上哪兒去找個病人啊!”許若愚急了,這天都黑透了,外面又冷,人家有相熟的大夫幹嘛找這個陌生人呢?
江尋拍拍她的手,安撫道:“沒事,若愚,你要相信我,我馬上就回來!”
說完,他就要往外走。
見他實在倔,許若愚嘆了口氣,拿起他的氅衣:“好歹把氅衣帶上吧!”
給他披上氅衣,許若愚又有了新的計劃。
江尋前腳出門,許若愚後腳就關上門也出去了。
他的速度很快,她險些兒跟不上。
江尋一路走到一家店前,裏頭人聲鼎沸,大晚上的,生意很不錯。江尋擡頭一看,微微一笑,便擡頭走了進去。
許若愚擡頭一看,就着微弱的月光,和燈籠的光亮,她勉強看清了上頭的字。
“萬勝賭坊”。
許若愚如遭雷劈,她眼中的好相公,竟是個賭徒?
她回憶一番,自己排在桌上的幾枚銅錢,确實是被他摸走了。
許若愚呆呆立在遠處,仿佛魂兒被抽走了一般。
縱使她生在消息閉塞的如意鎮,可經常從外頭回來的人也說過外頭這些吸引人犯錯的行當,賭是排在第一位的。
“那些賭得上了頭的人,妻小家人都顧不得的,我見過一個男人,都沒人樣兒了!把妻子孩子都帶去賭坊抵押了……又是輸得底兒掉!一身的衣裳都被扒幹淨,灰溜溜地回來看到二老哭哭啼啼的,竟還想把娘老子都送去抵押……”
許若愚想起當初聽到林大叔說過的見聞,不由得心急如焚,恨不得當下就進去把江尋揪出來。
可她立刻又想到林大叔說的:“可別跟那些賭徒産生什麽交集,那些人吶!都沒人性啊!你就算拉得住他一次,能次次都拉住嗎?只要他進一次賭坊,就能傾家蕩産!他可以失手無數次被你逮到,可你只要失手一次被抓住他,可就是家破人亡的結局了。”
難道真的要跟江尋劃清界限?
她雙眼無神地從賭坊門口晃晃悠悠地往客棧的方向走。
賭坊二樓。
一個男子正興味十足地支着下巴看許若愚慢慢走遠的身影。
“你在看什麽,卿若?”
江尋剛剛從一樓的嘈雜聲中脫身出來,眉頭依舊皺着,看着窗口的方卿若,他撣了撣身上不存在的灰。
方卿若回頭看了他一眼,目光愉悅:“我在看樓下那個女人,真是少見,一般人家看到自己男人來賭坊,都要進來鬧一番把人帶走的,她怎麽看了一會兒就要走了?”
他的語氣中充滿了疑惑。
“許是回去叫人了吧!”江尋靠近窗臺,順着方卿若看的方向看過去。
一身熟悉的衣裳讓他瞳孔一縮,這不是……
江尋不動聲色地跟方卿若說了自己的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