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第 12 章
因為心裏有了事兒,許若愚看向江尋的目光便多了幾分探尋,幾次三番,江尋不想發現都難。
他無奈地放下筷子:“若愚,你今日怎麽了?”
許若愚這才驚醒過來,她對江尋太不設防了,差點被他發現。
她趕緊放下筷子,拿起林大娘今天剛給她的新衣裳:“林大娘給咱倆做了新衣裳,說是讓我們去祭拜你父母的時候穿,我想看你穿上是什麽樣子!”
江尋還沒說話,林大娘就已經笑開了:“若愚,你這個傻丫頭,這點小事,你惦記到現在?先吃飯,吃完飯,我們一塊兒看看,若是有什麽不合體的地方,我等會兒拿回去改,明日早晨給你們送來也不遲!”
江尋笑着點點頭。
許若愚放下衣服,接着吃飯。
林大娘給做的衣裳是一套藍色圓領衫,用了竹葉刺繡的面料。
江尋本就生得陰柔,穿上這一套衣裳,看起來便多了幾分英氣,眉眼之間多了幾分屬于男子的陽剛之氣。
許若愚脫口而出:“這比歡喜班那小生還要好看些!”
林大娘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我看比那小生好看多了!江大夫,可有那兒不舒坦?我拿回去再改改?”
江尋活動了幾下,點頭道:“十分服帖,林大娘,您這手藝真不錯!”
這是林大娘第一次給江尋做衣服,做的這麽好,屬實不易。
許若愚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衣服也穿上試了試,她的衣服上也有刺繡,是一叢蘭花,許若愚仔細一看,突然笑道:“林大娘,這繡花兒是秀秀繡的!”
她似乎想到了什麽,湊到江尋面前,仔細看着竹子的針腳,片刻後,她笑道:“這兩件衣服上的繡花,都是秀秀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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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娘笑着搖搖頭:“秀秀說你定看不出來,這次她要輸我了!”
許若愚想起自己自打成親後,和吳秀秀還沒見過面,明日又要離開如意鎮,她換了衣裳:“等會兒我打算去看看秀秀,明日都要走了,我們還未分開這麽久呢!”
“需要我陪你一道去嗎?”江尋換下衣服,仔細疊好。
許若愚搖頭:“不用不用,明日要帶的東西都還沒準備好,你在家準備一下吧!”
她現在還不知道怎麽面對江尋,不知道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十月的如意鎮,天氣也涼下來了,她緊了緊身上的氅衣,這是江尋在她出門前給她披上的,應該是從他家裏帶出來的,帶着些樟木的氣味,披在身上,很是暖和。
不知道他到底隐瞞了自己什麽事,有什麽不能拿出來說清楚,一塊兒解決的呢?
畢竟他們是夫妻啊!
想到夫妻二字,許若愚停頓了一下。
夫妻應該是什麽樣的?
她從有記憶的時候起,就跟着父親生活,每每提及母親,他總是一臉尴尬,打着哈哈說以後告訴她。
印象中只有一次,父親明确說了母親的去向。
那時她才九歲,和丁香他們在一塊兒玩。
丁香取笑她是個沒有娘的野孩子,父親也只會打鐵,每日泡在火爐前,許若愚跟個孤兒也沒什麽兩樣。
許若愚哪裏肯吃這麽虧,先打了一架,然後挂着彩回去問許敬義:“爹,我娘呢?”
那一日許敬義不知為何也十分暴躁,向來對許若愚很有耐心的他,難得沖她發了脾氣。
“你娘早就不要你了,她不要咱們了!攀高枝兒去了!是我把你養這麽大的,你怎麽總是問你那負心的娘,不然我把你送過去,你看她要不要你!”
許若愚害怕極了,印象裏,父親從來沒有這麽生氣過,那一張被爐火熏得黝黑的臉上,肌肉顫抖着,瞪大的眼睛布滿了血絲,胡子也随着他的動作一跳一跳的,吓得許若愚縮在桌子後面,哭都忘了哭。
自那以後,她再也不敢再提母親的事,她就當沒有母親,只有父親。
現在想來,父親可能已經把母親的消息告訴她了,“攀高枝兒”,也許母親有了更好的歸宿,所以不要一個打鐵匠,和打鐵匠的女兒。
再看林大娘,小時候林大娘和林伯帶着小林遠剛來如意鎮的時候,他們夫妻還不知道要做什麽,林大娘就每日把林遠放在他們家鐵鋪,他們夫妻挨家挨戶問營生。
最後他們決定做成衣鋪子,印象裏,林伯也是個糙漢子,可面對林大娘的時候,永遠都是輕聲細語的,林大娘說啥他就聽啥,家裏大大小小的事都是林大娘說了算。
再看曲良辰家,小時候許若愚去他家玩得最多,曲伯和曲伯娘算是鎮上的模範夫妻,兩人的脾氣都好,相敬如賓,直到死,都是曲伯在保護着曲伯娘。
那一日火災過後,衆人把他倆的屍骨從廢墟下挖出來,曲伯依舊維持着保護曲伯娘的姿勢,兩人雙雙被火燒成了焦炭。
……
陷于回憶中,許若愚很快走到吳秀秀家。
看到許若愚過來,吳秀秀有些不高興,她環抱着胳膊:“哎喲,大忙人,你可舍得找我來了,自打成親過後,你是一日也想不起我這個閑人啊!”
許若愚尴尬地撓了撓頭:“秀秀,這幾日事情确實有些多,要在離開鎮子之前趕着做一些活兒,你瞧,為了趕工,我都受傷了!”
看到許若愚手指上的紗布,吳秀秀皺皺眉,讓她趕緊進屋。
吳家方才一家人在秉燭夜談,許若愚的加入讓吳家爹娘早早退去。
“爹娘,我跟若愚有些話要說,你們先回房嘛!”
吳秀秀不經意間透露女孩兒家的嬌嗔。
吳家爹娘跟許若愚打了個招呼,雙雙離開了。
許若愚好奇地看着吳家爹娘離開的背影,似乎在如意鎮,就沒有關系不好的夫妻,哪怕是丁香的爹娘,也都是恩恩愛愛的。
“你看啥呢?”吳秀秀給許若愚倒了杯水。
許若愚收回目光,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聽吳秀秀又說道:“你剛剛說你們明日就要走?”
許若愚點點頭:“是啊!”
“林大娘跟我說你們要去江大夫的家鄉祭拜先人,我還以為要有一段日子你們才會走呢!那繡花圖樣我前兒才給林大娘送去!”
林大娘豈不是為了他們的衣裳趕了許久?
許若愚飄忽了一下,又聽吳秀秀說道:“若愚,沒想到咱們一群人裏除了曲良辰是你先離開如意鎮,我暫時是不指望了,你若是路過江南,能不能給我帶幾個圖樣回來,聽說江南的繡藝天下聞名,我想學一學!”
她的語氣中充滿了羨慕,眼睛亮晶晶的,恨不得跟着許若愚一起出去。
許若愚笑着說:“行!為了你這圖樣,我也得去一趟江南!”
“那可就這麽說定了!哎,我給你倆繡的花兒不錯吧?可适合你倆了……”
和吳秀秀聊得正酣,突然聽到一陣敲門聲。
吳秀秀喊着“誰啊”,跑過去開門。
溫潤又熟悉的聲音傳來:“若愚呢?我們明日還要趕路,得回去就寝了!”
“我們聊得正酣暢,你這人,若愚就不能在我這兒多待一會兒嗎?或者,她在我這兒睡一晚,明日再走也來得及啊……”
吳秀秀沖着江尋抱怨,江尋卻一直都挂着溫潤的笑,一邊聽着吳秀秀的抱怨,一邊點着頭。
等吳秀秀說完,江尋才說道:“秀秀姑娘,若是平日,就不會打擾你們的雅興了,只是明日一早就要離開鎮子,路途遙遠,舟車勞頓,我想讓若愚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之後在路上可能沒這麽輕松了!”
一番話,說得吳秀秀啞口無言。
她張了張嘴,最終還是看向許若愚:“……若愚,你快回去吧!記得要去江南啊!”
許若愚這才起來,披上氅衣:“那我們就先走了,忘不了你的江南,放心吧!”
江尋提着燈籠,牽着許若愚的手。
他已經将林大娘送的衣服換了下來,穿着他平日慣穿的白色衣袍,可能是溫度有些低,他不時發出幾聲咳嗽。
“子業,你怎麽穿得這麽單薄?”
她伸手摸了一下那提着燈籠的手,冰涼一片。
許若愚忙将身上的氅衣脫下,遞給他:“你快把氅衣穿上,你那咳疾,一旦開始就沒完沒了,總要咳嗽幾天才消停!”
江尋搖搖頭:“你快穿上,總共就這幾步路,我沒事,你別受涼了!乖,聽話。”
最後那幾個字仿佛烙鐵一般,燙得許若愚一顫。
她抖開氅衣,跳起來披在江尋身上,然後一扭身鑽進他懷裏:“這樣好了,我們都不會被風吹到了。”
江尋看着許若愚有些炸毛的頭頂,忽而笑了:“如此,确實是一個不錯的辦法。”
他稍稍收緊了胳膊,帶着她一起往藥堂走過去。
此時已經過了亥時,路上一個人也沒有,更夫也找了地方打盹兒,兩人慢悠悠地走在回去的路上,仿佛一執手,就是一輩子。
許若愚輕聲嘆了一口氣,若是他真的就這樣對她瞞一輩子也挺好的,只要他真心實意對她,一直對她好,她可以不去管他到底瞞了她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