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婚禮定在九月初八,中間隔了個中秋,這是如意鎮的大事,許多在外邱生活的鎮民都會回來過節,聽說九月初八是許若愚大婚的日子,一個個都表示自己要留下參加婚禮。
許若愚一邊笑着點頭一邊私下裏咬牙切齒地問江尋:“咱們的銀子夠不?”
江尋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讓她放心。
感覺到自己手背上溫熱的觸感,許若愚內心安定了些,再看他那臉上浮現勝券在握的微笑,宛如夜空中綻開的星子,璀璨耀眼,許若愚不由得看呆了。
江尋包攬了大部分事務,許若愚清閑極了,除了每日打鐵繡花,也不知能幫上什麽忙,因為她看到江尋忙忙碌碌,想要做點什麽,江尋總是笑着讓她回去。
“你管好你那嫁衣就好,旁的事無需你操心,我都安排好了!”
許若愚惴惴地用自己慣來打鐵的雙手拈起繡花針。
江尋皺皺眉,沒有說話,走出許氏鐵鋪。
許若愚毫無知覺,眼前只有她那幾件嫁衣。
“若愚,你看我這繡花針是不是不行了?不然給我重新打一套吧?”
繡房的吳秀秀走進來,把手裏的針線放在許若愚面前。
她一眼看到許若愚正在繡花,正是她擅長的活兒,于是湊了上來:“你在繡嫁衣呢?”
許若愚看到吳秀秀,嘿嘿一笑:“我這點兒手上功夫還是你逼着我學的,我正想着有空的時候請教你去呢!你倒先找上門來了!”
吳秀秀抿嘴一笑:“索性今兒個沒什麽活兒,我的繡花針不能用了,等你重新給我打一套,我來幫你吧!”
“你給我看看可以,但你可別上手,”許若愚将嫁衣藏了藏,“你的手藝太好了,人一眼就看出不是我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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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秀秀拿帕子掩着嘴:“好好好!你繡,我給你看着!”
事實證明,讓吳秀秀看着也是一個錯誤的選擇。
她雖然平日裏溫柔賢惠,一旦沾上刺繡,吳秀秀便格外嚴厲起來。
“哎呀!你看看這裏的花兒,顏色過渡不自然呢!等再用一色線過渡一下!”
“你這鴛鴦腿兒這麽細,怎麽承受得住這麽胖的身體?”
許若愚:……
讓她在菜刀上雕一朵花兒可以盡善盡美,但這一根小小繡花針,讓她來繡好看些,着實要了她小命了!
“算了算了!我還是去給你打繡花針吧!”許若愚狼狽溜走。
吳秀秀嘆了口氣,搖頭,若愚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坐不住,眼看着婚禮還有二十來天,這繡花的活兒對她來說跟殺了她也沒什麽區別。
八月十五,如意酒樓的李掌櫃給全鎮的居民都送了月餅。
“江大夫,你是第一年在如意鎮過中秋,給你做了甜鹹兩種口味的月餅,明年你要是有什麽偏好,直接跟我說就好!”
李掌櫃笑呵呵地對江尋說道。
江尋手裏提着一包藥材:“多謝掌櫃!汪師兄叫我來時,我還懷疑過,天下哪有這麽好的去處,竟如一家人一般,如今看來,竟是我見識短淺了!這是我抓的一些補藥,專治你在竈前煙熏火燎産生的內熱,頗有些效果!”
李掌櫃笑眯了眼睛:“那就多謝了!”
掀起手上提着的籃子,裏面已經堆了不少街坊鄰居的回禮。
最後一戶是許若愚。
她早就準備好菜刀,就等着李掌櫃上門了。
“李伯!之前給你打的菜刀已經鈍了吧?這是兩把新的,舊的我過兩日取回來再鍛新刀!”
李掌櫃很捧場:“哎呦!我正想跟你說菜刀不行了呢!這菜刀來得太是時候了!”
他接下菜刀,取出最後一份月餅。
“若愚,這是你的豆沙月餅,這是最後一次給你送月餅了……”李掌櫃的語氣有些傷感。
許若愚:“啊?”
李掌櫃瞬間覺出自己說的話有歧義,連忙解釋道:“下次給你哦送月餅,就是送到對面和江大夫一起咯!”
許若愚吓了一跳,她還以為李掌櫃家裏出了什麽事呢!
“若愚啊!你們還有二十來天就成親了,我也不說什麽喪氣話,祝你們新婚快樂,以後不管受了什麽委屈,在如意鎮,咱們都是站在你這邊的!你父親雖然不告而別,但我們都是看着你長大的,我們都是你的家人!”
“李伯,你放心吧!”許若愚心下感動,依然笑着說,“那江大夫豈不是很慘了,若是我們吵架,他不是有一個鎮子的仇人?”
李伯哈哈大笑:“那不成,誰讓他是後來者!咱們就是護短!”
正說着話,江尋從藥堂走出來:“我可是打擾二位雅興了?”
李掌櫃捂着籃子,做賊一般溜走了。
許若愚也有些尴尬,撓了撓頭:“你吃李伯的月餅了嗎?每年都是李伯給大夥兒發月餅,省得大家夥兒再忙活,要是不喜歡他做的口味,也可以去鎮上買!”
江尋在門外擺出茶桌和月餅:“我剛剛嘗過,味道很不錯,我很喜歡……若愚,咱們一塊兒賞月吧!”
說話間,江尋已經在屋外擺好了茶水和月餅。
許若愚一個人在家也是過節,幹脆也搬着椅子坐在桌邊。
兩人方坐定,就看到林大娘拎着酒壺走過來,待到近前,她看清江尋和許若愚面對面坐着,又掉頭就走:“哎呀!我今兒來得不巧了!有人已經先我一步了!”
江尋和許若愚連忙叫住她:“林大娘!既然來了就一塊兒賞月吧!”
林大娘并非扭捏之人,二人一客套,她腳步一轉,就回來了。
許若愚連忙回去搬了一張椅子過來。
此時月亮已經到了中庭,挂在高高的天空,不用燭火,也将他們面前的茶水月餅照得明亮。
許若愚拿起月餅,咬了一口:“江大夫……”
林大娘一口酒差點噴出來:“哎喲!若愚啊,你們都快成婚了,怎麽還叫得這麽生分啊?”
“啊?那我該叫什麽呢?”許若愚沉思,“江尋?阿尋?”
江尋放下公道杯,笑道:“我表字子業,你叫我子業就好!”
許若愚吐了吐舌頭:“我只聽書肆的袁書生有表字,看來子業也是書香世家呀!又如何與汪大夫相識的呢?”
江尋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光:“我家原本世代行醫,汪師兄拜在我父親門下,我十四那年,家道中落,父母……遭仇家所殺,汪師兄不知怎麽,來在如意鎮隐居,我在江湖飄零許久,得到汪師兄書信後,便馬不停蹄地趕過來了!”
“啊……”許若愚聽到江尋的身世,心裏一動,想到了自己的遭遇,“我自小沒有見過娘親,打有記憶的時候起,就跟着爹生活,直到六月初爹爹不告而別,好歹父女二人一道生活了十七年,你還不到十五,父母就雙雙撒手人寰,算起來,你比我倒黴多了!”
江尋把手中月餅吃完,抿了一口茶水:“咱們又何苦在這兒比慘呢!以後咱們成親就是一家人了,只是可惜,你父親還不知曉你要成親的消息。”
許若愚故作賭氣:“他都不要我這個女兒了,我還管他知不知道我成親的消息?哼!等他自己找回來再說吧!”
其實她心裏也在惦記父親,往年父親在時,父女二人還有個照應,如今也不知父親在哪裏,和誰人一起賞月度中秋呢?
林大娘在二人有來有往唠嗑的功夫,已經把自己灌了個半醉,吃吃地笑着說:“你們倆倒還有人相依為命,老婆子我才是……半生潦倒,此後也只能靠着這薄酒,才能憶起我那薄命的孩兒和相公的模樣……”
許若愚小時候見過林大娘的孩子,在她還很小的時候,那小孩兒就夭折了,林大娘夫婦終日郁郁寡歡,不久之後,林大伯也去了。
丈夫和孩子都去世後,林大娘反而看開了,人來世上一遭,高高興興也是一輩子,凄凄切切也是一輩子,何不讓自己過得開心些?
今日聽得江尋和許若愚提及自己的父母,林大娘難免悲從中來,借着酒勁兒一通發洩。
許若愚與江尋對視一眼,說道:“林大娘,我從小時候起,你就待我極好,以後我和……子業成親,咱們就是一家人,相互扶持,林大娘,你不會嫌棄我們吧?”
林大娘把酒壺一拍,撫掌大笑:“好好!我怎麽會嫌棄!我高興還來不及呢!以後我這是有了女兒和女婿了!”
“哎!對!”
一時間,方才悲切的情緒一掃而空,笑聲驟起,總算有了些中秋團圓的氣氛。
中秋一過,江尋便把婚禮的事務提上日程,每日除了會診抓藥,便是對着單子安排各項事務,忙得腳不沾地,許若愚想找他問問自己有啥能幫的上忙的,都抓不着他!
她摸了摸鼻子,默默回去把嫁衣拿出來:把嫁衣繡好看一些,就當作自己是給江尋幫忙了。
“若愚。”
她低着頭和針線較勁兒時,聽到一聲熟悉的叫喊,一時不察,針尖已經刺上了指尖。
許若愚怔愣地看着手上的傷口,一滴鮮豔的血珠冒了出來。
“怎麽還是這麽毛毛躁躁的!”來人迅速沖上前,捧着許若愚受傷的手,語氣着急又帶着責備。
許若愚回過神來,冷淡地把自己的手抽回來:“曲良辰,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曲良辰的動作一僵,以往,若愚都是叫他良辰哥哥的……
“這不是中秋節了麽,回來祭拜一下……聽說你要成親,留下來參加你的婚禮……這個江尋靠譜嗎?聽說是剛來不久的大夫,還有痼疾,若愚,不然還是算了吧!”
一連串的話說得許若愚有些煩躁。
“我的事,由不得你來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