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野狗
第35章 野狗
應與峥生日之後, 應湉和施漾兩三天沒見。她比較忙,有課題要做,還有接下來的期末考試和數不清的課程論文。
施漾也沒閑着, 在準備明年年初的競賽。
他有時候覺得,這麽跟她周旋也行, 多少有點瓜葛,反正不能真斷了。
體測完,走出操場, 施漾一行人直奔食堂。吳冕腿軟,跑個步還摔到膝蓋了,爬個樓跟要死了一樣。
鄭亦然搭了把手,架着他:“都跟你說了,菜就多練。”
吳冕一只胳膊挂在他脖子上,喘着粗氣:“感覺我這會兒能吃下整個世界。”
說着擡起胳膊, 不輕不重地捶了施漾一下,“你沒感覺嗎?這麽牛。”
他剛才跑一千米可是跑第一, 拉開第二名的距離簡直斷層。
施漾早緩過來了,胸口起伏微弱,沒他這麽要死要活的。
他單手捏着手機, 沒擡眼:“太平洋的水都是我放的, 不知道嗎?”
“人家輕輕松松,哪像你,舉點鐵吧哥們兒。”吐槽完吳冕,鄭亦然又對施漾說, “你這身體素質, 學什麽數學啊,把體育生當理科生用。”
吳冕:“有的人頭腦簡單四肢發達, 有的人頭腦發達四肢簡單,你哪兒都發達。怎麽好事兒全讓你占了。”
上了二樓,吳冕說他先找個座歇一腳,腦袋左扭右扭看到熟悉的人,鄭亦然和施漾也看到了。
應湉坐在靠中間的一張餐桌前,對面有一個男生,是她師哥,符言。
“她男朋友?”吳冕努力扭着脖子,好奇地探頭,姿勢詭異,“也不是黃毛啊,染黑了?”
Advertisement
施漾淡淡道:“她師哥。”
鄭亦然:“你怎麽知道?”
他們宿舍的人都不知道他媽媽是社科院的院長江照月,他沒提過這事兒,主要覺得沒必要提這事兒。
施漾答得随意:“這哥們兒我認識。”
這麽站着,吳冕有點扛不住,說應湉學姐他們那邊有空位先扶他過去坐着,飯随便幫他買點,沒什麽想吃的,有雞腿就行,他以形補形,吃了跑得快。
鄭亦然說,雞跑得也沒多快。
應湉和符言是在圖書館偶遇的,她在寫課程論文。
符言看到她跟她聊起了江老師那個課題的事,他們都在課題組裏,他看過她寫的東西。聊着聊着就走到食堂,一塊兒吃飯了。
“我下學期有個論文要寫,發刊的那種,關于養老問題的,你有沒有興趣?”餐桌上,符言直截了當問她,“就查查資料,做些田野調查,寫點兒稿子,打個輔助。這也是一種學術鍛煉嘛,以後你寫論文就有經驗了。機會難得,我以前想要都沒有。”
這話聽着聽着就變得不對勁,那種過來人角度的說教意味明顯。
應湉這人骨子裏是有點反骨的,從小到大長輩說那些為你好、你這個年齡還不懂聽話就行、你以後就知道了……諸如此類的話,她都挺煩的。
是啊,他們最懂了,活大半輩子也沒見他們活成個什麽樣,不都是那個鬼樣子嗎。
應湉對這個研究內容挺有興趣的,但對給他打輔助這事兒沒興趣。
當下做學術,她有江老師就夠了。
于是,她的常用敷衍語錄又搬了出來:“再說吧。”
符言點點頭,換了個話題:“你本科是不是打過辯論?”
應湉:“嗯。”
慶嶺外國語大學的官網和公衆號都有相關圖文的記錄,戰績可查。
符言問出這話,顯然是知道一些的,他笑起來:“看不出來啊,你打辯論這麽厲害。”
這種事有什麽看得出來看不出來的,我臉上又沒寫我打辯論很牛這幾個字。
應湉沒說話,不喜歡他說這話的語氣,就懶得回應。
“現在怎麽不打了?”符言好像對這事兒很好奇,“你進研院的辯論隊了嗎?”
應湉搖頭:“沒有,不想打了。”
符言:“為什麽?”
應湉被他問懵了:“不想就是不想啊。”
不想本身就是原因,沒別的原因。
“打辯論也挺累的,還得兼顧課題。”符言說,“你打算讀博嗎?我搞這個養老研究論文就是想為讀博做準備。”
之前那次聚餐就感覺到了,這師哥話多,特別多。兩個小時下來他這張嘴就沒停過,除了吃飯就是說話。
那會兒人多還好,這會兒就她一個人面對,應湉有點坐不住了。
她挺怕話多的人,因為不知道說什麽,還得不到片刻寧靜,只想趕緊把飯吃完走人。
身邊落下兩道陰影,她擡頭看到并不陌生的臉。
吳冕抻着一條腿,艱難坐下,跟她打招呼:“學姐,巧啊。”
應湉點頭應了一聲,看了眼斜對面陌生的人。
吳冕在應湉旁邊坐下,随口介紹:“我室友,鄭亦然。”
符言見狀問她:“你朋友?”
“不是,就見過。”應湉說。
鄭亦然把人放下就去找施漾了,剩吳冕一個人。一會兒功夫,他就和符言混熟了,聊得熱火朝天,相見恨晚的。
在應湉快吃完飯的時候,鄭亦然和施漾端着碗過來。應湉還以為就他們倆,沒想到施漾也在。
施漾跟符言打了聲招呼,站吳冕後面讓他挪位置。
吳冕指了指自己的腿:“我都這樣了。”
施漾:“你都這樣了不坐外面,腿伸得開?”
“我說呢,怎麽坐得挺憋屈。”吳冕往旁邊挪了個位子,瞬間感覺寬敞了許多,看到鄭亦然放在桌上的水果盤,吐槽道,“真服了,學校食堂的水果看着比我皮都松。”
熟悉的白檀木香味靠近,應湉的感官又一次被侵襲。
空間有限,稍微窄了點。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胳膊有意無意地觸碰摩擦,只不過穿了厚點兒的衣服,觸感不像夏天那樣強烈。
他倆挨着坐一塊兒,像陌生人拼桌,但看臉又很像一對。
應湉吃飯的速度沒變,符言見她好像有點趕時間,怕她噎着,打了兩碗湯回來,還拿了紙巾,放她手邊。
一頓飯下來,對她照顧有加。
這一系列動作,被施漾不動聲色地收進眼底。這麽體貼?
他伸手,拿走一張紙巾:“借一張,謝了。”
應湉:“……”
你有得還嗎?
“對了,你周五有空嗎?”符言問應湉,“我們去圖書館把田野調查的資料整理一下。”
他說的是江老師的那個課題,應湉小口喝湯,嗯了一聲:“都行,我周五沒課,你到時候給我發消息。”
符言:“順便一起吃飯吧,我看有一家海鮮自助好像不錯。”
應湉拿紙巾擦了擦嘴巴:“到時候看吧。”
一起去圖書館,還一起吃飯?施漾豎着耳朵聽他們說話,握着筷子沒動。
“你這碗不好吃啊?”吳冕看了眼施漾,又看了看他面前的飯,“臉這麽臭。”
說着伸手夾了一筷子嘗了下,“還行啊。”
應湉沒管身邊的人,跟符言說了聲先走了,拿上餐盤頭也不回。
施漾看着她離開的身影,輕嗤一聲,心想,他跟她周旋個屁啊。
“诶。”等旁邊兩個人都走了,鄭亦然憋了一肚子的話,終于能說出來,“那學姐你沒感覺?”
吳冕嘴裏的雞腿沒咽下去,搶着說:“人家有男朋友,施漾又不是我這種會撬人牆角的人。”
一口猛吞,他又說,“不過上回小趙學姐說了,他這姿色,做三做四都可以。”
鄭亦然張大了嘴巴:“真這麽說?”
吳冕瘋狂點頭。
施漾簡直無語,瞥他倆一眼:“我有病?”
話這麽說,但他真想過。
暑假那會兒他跟應湉說他道德水平不高,也不至于撬人牆角,現在看來,她要真有男朋友,牆角撬不動的話,他做三做四也行。
不勉強,他挺樂意的。
“你這張臉做三做四我都替你委屈。”鄭亦然說,“就剛才那會兒,你倆往這兒一坐,我他媽乍一眼看真覺得你倆像一對兒吵了架的情侶你知道嗎?”
施漾嘴角上揚,心說,你挺有眼光。
吳冕咂咂嘴:“可惜了,他倆都沒看上對方。”
-
周五,難得天氣好,冬日暖陽懸挂在枝頭。
施漾和同組的兩個人在學校噴泉臺階那塊兒曬太陽,旁邊的樹落下枯葉,再被風卷走一小段路。
他抱着電腦搞小組作業,另外兩個人躺在寬敞的臺階上休息,臉上蓋着帽子。
旁邊還坐着其他人,有說有笑。
施漾做好小組作業的收尾工作,合上電腦。吳冕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在他身邊坐下,遞給他一聽橙子味的冰鎮北冰洋,然後惆悵地長嘆一口氣。
電腦放旁邊,施漾拉開拉環,“嘭”一聲,飲料在易拉罐裏呲呲冒着氣。
“怎麽了?”他問。
吳冕提起一口氣,又嘆出去,欲言又止好一陣,才仰頭猛灌兩口北冰洋,硬是把北冰洋喝出了啤酒的感覺。
“哥們兒好像被綠了。”話匣子一打開,他立馬喋喋不休起來,苦巴巴一張臉,越說越上頭,“她十一點跟我說睡了,結果淩晨一點微信步數兩萬三,她大半夜爬山看星星去了?”
施漾疑惑:“你什麽時候談的?”
吳冕噎了下:“我沒說過嗎?文學院那個研究生學姐。”
哦,想起來。
應與峥過生日那天晚上,應湉在他房間吃泡面,那會兒他在微信群裏說過這事兒。施漾嗯了一聲,示意他繼續。
“這就算了,最過分的是什麽?她酒店開房填我手機號什麽意思?”吳冕深吸一口氣,“感覺自己那一刻像下水道裏的老鼠,她玩兒我呢?”
越想越氣,他把沒喝完的北冰洋放旁邊,掏出手機,給文學院那個學姐發消息,問她什麽意思。
施漾盯着手裏的北冰洋,被太陽光晃到眼睛,皺了下眉。
這故事情節怎麽有點兒熟悉,他好像經歷過。不過應湉沒綠他,他那會兒連個名分都沒有,她只是不玩兒了,然後那個夏天戛然而止。
“操,她說我是她的素材?”吳冕發出一聲爆鳴,猛地站起來控訴,“什麽意思!她在我這兒找靈感呢?用完就扔?”
躺地上的哥們兒被吵醒,把鴨舌帽掀開,眯着眼睛看他:“你被綠了?”
吳冕把他的帽子蓋回去:“你當沒聽見你睡吧。”
“幾點了?”另一個男生翻身坐起來。
施漾看了眼時間:“兩點十八。”
他裝好電腦,撈起墊在帽子男腦袋下面的外套,“走了,上課了。”
吳冕站在原地,一臉被全世界抛棄的可憐樣兒:“哥們兒心碎了,都不安慰我兩句嗎?”
施漾心想我跟你這狀況差不多我安慰你什麽啊,折回來,把那瓶沒喝完的北冰洋拿起來塞他手裏,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晚上請你吃飯。”
吳冕啜泣一聲:“行吧。”
為了安慰吳冕,順便當他的情緒垃圾桶,哥幾個晚上在學校北巷的烤魚店吃飯。
就宿舍那幾個人,他們宿舍另一個男生孔宇陽也去了。他們仨和這人玩不到一塊兒去,平時交流得也少,不常待在一起。
吳冕在桌上大倒苦水,把他和文學院那個學姐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哥們兒真以為遇到真愛了,結果還是被玩弄了。”他抱着啤酒瓶,唉聲嘆氣,烤魚還沒端上來,酒已經喝上了,“長得好看果然不安全,玩的太花了。眼睛擦亮點你們,反面教材在這兒擺着。”
他轉過頭,着重跟施漾強調,“尤其是你,長這麽好看最容易被盯上了,小心被騙。”
“你不行啊。”孔宇陽靠在椅子上,譏諷地笑了下,“我給你介紹兩個,特純,特乖。”
他們宿舍算是帥哥紮堆,以施漾為首,顏值都很高,但作風完全不一樣。
鄭亦然專一,有女朋友,感情穩定,雖然偶爾吵個小架。吳冕見一個愛一個,确實會撬人牆角,但不會同時談兩個。
施漾嘛,不用說了,長了張亂花叢中過的渣男臉,渾身透着一股渣男味兒,對他前仆後繼的姐姐妹妹不少。
像是那種在深夜酒吧巷子裏跟性感辣妹接吻的人,結果整天對這個沒感覺對那個沒興趣,然後抱着他那電腦和課本搞數模。
孔宇陽這人才是典型的渣男,微信裏給人打的備注都是身高胸圍和星座。吳冕之前說,就是他這種人,把帥哥的風評搞臭的。
“謝了,不用,封心鎖愛了。”吳冕婉拒。
“真走心了?”孔宇陽笑着說,“我們學院有個妹妹,隔壁專業的,一起上過思政課。長得挺乖,老約我吃飯,天天給我發消息,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
聽他這語氣,還有些裝模作樣的苦惱,不知道心裏有多爽呢。
烤魚端上桌,鄭亦然用熱水涮了涮碗筷,語氣不甚在意:“那你沖啊。”
孔宇陽嘆氣:“我又不喜歡她。”
施漾擡眸看他一眼,嗤笑一聲,沒說話。
吳冕白眼都快翻到後腦勺了:“唉我懂你,你就是想把這件事說出來展現你的魅力,滿足你那可憐的虛榮心,我太懂你了,挺沒品的。”
本來被綠了就煩,他還在這兒說這種話,吳冕有種喝可樂被可樂那股氣沖到嗓子眼的難受感,特別不爽。
鄭亦然也說:“她喜歡你這事兒被你拿到飯桌上當談資,不惡心嗎?她要是知道你這麽說,會覺得喜歡你這件事是她的人生污點吧。”
他們說話間,施漾的手機響了幾下,他低頭看了眼。
應與峥:[操]
施漾伸開腿,姿态散漫地往後靠了點兒,回他:[?]
一上來就罵人啊。
應與峥:[你之前在火鍋店碰見的我姐那個前男友,他是不是慶外的]
施漾:[好像是]
應與峥坐不住了,一連串消息噔噔噔地發過來:[門對門啊你們!]
應與峥:[那狗東西還想複合?]
應與峥:[你幫我看着點我姐,我怕她被拐]
雙手捏着手機打字,施漾跟應與峥聊微信,頭也沒擡,慢悠悠地扔出一句:“你确定是人家喜歡你,不是你追人家沒搞定,來造她的謠?”
我操。
吳冕和鄭亦然震驚。
這個角度,他們還真沒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