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野狗
第33章 野狗
桌上很吵, 大家時不時互相幫忙遞東西,這點兒小動靜沒人在意。
只有趙予溪看見了,偏過頭問應湉:“辣到了?”
應湉點頭:“嗯, 吃到花椒了。”
一筆帶過,她撕開酸奶盒一角, 插上吸管。冰冰涼涼的白桃味滑入口中,口腔裏麻辣的感覺逐漸散去。
見她緩和了些,施漾不動聲色地舀了一碗菌湯放她手邊。
應湉看了他一眼, 他壓根沒看她,就像不是他做的一樣。
她又看了看桌上其他人,尤其是應與峥。
應與峥這個壽星正上頭呢,喝可樂跟喝了酒似的,碳酸沖他腦仁,就差站椅子上吹牛了。
應湉拿起手機, 給施漾發消息。
應湉:[謝謝,但是, 你沒完了?]
兜裏的手機振了下,施漾眸光微凝,沒管。應湉見狀啧了一聲, 在桌下用膝蓋撞了他一下。
施漾看向她, 沒說話,眼神詢問幹嘛呢你,明知故問。應湉別開頭,敲敲手機屏幕, 示意他看消息。
挑了下眉, 施漾掏出手機,單手打字回複她的消息。
施漾:[慫什麽, 咱倆又沒偷情]
應湉:[你閉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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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扣下手機,她把椅子往趙予溪那邊挪了點。趙予溪正和旁邊的人聊天,見她挪過來,揚了聲:“怎麽了?”
應湉面不改色:“有點擠。”
施漾輕笑一聲,真能扯啊你,撒個謊臉不紅心不跳的。
飯吃得差不多了,黃澤類他們把旁邊桌子上放着的兩個生日蛋糕拿過來,等應與峥許完願吹完蠟燭切蛋糕。
爸媽打了視頻電話過來,應湉把手機遞給應與峥,聽他們說完生日快樂,再把手機拿回來。
沒挂視頻,她推門出去,聽着爸媽的噓寒問暖,邊下樓,邊一一回應。
店裏有點太熱了,挂了電話,她站在路邊吹冷風。巷子裏的風呼嘯,有人騎着摩托車飛馳而過。
旁邊的燒烤店,有人喝得醉醺醺的,七扭八歪地走着。
看見她,沖她吹口哨:“美女,多少錢啊?”
應湉眼皮都沒擡一下,淡淡道:“守靈一萬一晚,哭喪再加五千。”
話落,醉酒的人吃癟,被堵得沒話說,身後卻傳來一道低沉的輕笑。她回頭,看到施漾,“你笑什麽?”
“笑你厲害。”施漾單手插兜,另一只手端着紙盤,紙盤上盛着兩小塊不同的蛋糕,“你弟的蛋糕,不嘗一口?”
應湉接過叉子,就着他手裏的蛋糕叉了一小塊:“嘗啊,我花錢了。”
吃完蛋糕,她把叉子和紙盤扔進路邊的垃圾桶裏,轉身上樓,回包廂。
神色淡然,沒看他一眼。
施漾等了兩分鐘,去隔壁副食店買了一根棒棒糖,三兩下拆掉糖紙,把糖塞嘴裏,慢悠悠上樓。
有人下樓,步子沖得有點快,不算寬敞的樓梯間,撞了他一下。
“抱歉。”齊歸一擡眼,看到施漾這張非常好記并且讓人難忘的臉,瞬間想起這人是誰。
他在慶大圖書館碰見應湉的時候,這人跟她坐一張桌子上。不知道是拼桌的路人,還是朋友。
反正看那樣子,不是男朋友。
施漾對眼前這人有印象,印象很深刻。有名分的前男友嘛。沒想到慶嶺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小了,在這兒也能碰見。他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擡手拂了下被他撞過的左肩,正欲繼續上樓,被他叫住。
齊歸問:“你認不認識應湉?”
施漾眉尾微吊:“怎麽?”
這态度,看樣子是認識。齊歸想了想:“你倆熟嗎?她現在有男朋友沒?”
施漾笑了下:“你猜。”
“……”齊歸險些失語,心想這人是個刺頭啊,一時間有些摸不準他的态度。
你猜?難不成跟前這個是應湉的男朋友?不像啊。
那只有另一種可能……
“你在追她?”齊歸打量他一番,眼神裏有幾分輕蔑,“她還真是受歡迎,到哪兒都不缺舔狗。我勸你早點放棄,她這個人,純看臉,不走心。”
施漾笑了下:“我長得還行。”
齊歸噎了下,有點急:“你沒明白我意思,她這人不怎麽樣,就長的好看點,身材好點,其他索然無味,談戀愛也特別無趣,比白開水還寡淡。而且她沒有心,三分鐘熱度,玩你呢。”
施漾壓根沒把他的話聽進去,漫不經心的哦了一聲,沒給他好臉色。
冷臉擡眸,上目線的眼神有點兒發狠,一股不好惹的戾氣從內向外擴散。看起來,他就像是一頭散發着危險氣息、警告敵人的狼。
“說話注意點兒。”他拍拍齊歸的肩膀,掌心之下是幾秒短促的壓迫感,低笑道,“一段誤會。”
齊歸懵了下:“……什麽?”
施漾擡腿就走。
應與峥從包廂出來上廁所,正巧看見這一幕,心想,拽死了哥們兒。
看着施漾雙手插兜走過來,他揚了揚下巴,問:“誰啊,你對家?”
施漾:“你姐前男友,你知道嗎?”
“靠!小兔崽子!”應與峥說着就要撸袖子,施漾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攔住,他反應過來,疑惑地看着施漾,“你怎麽知道?”
施漾實話實說:“來我們學校,碰見了。”
應與峥擰眉,瞬間緊張起來:“他找我姐麻煩了?”
是挺麻煩,施漾腹诽一句,根本不用仔細琢磨,就能輕而易舉猜出對方的心思。
逢人就貶低應湉,還想套住她,搞pua那一套啊。輕嗤一聲,他在心裏罵了句,真髒。
“你想什麽呢?”見他不說話,應與峥更緊張了,眉頭緊鎖,“那狗崽子真找我姐麻煩了?”
“他想複合。”施漾丢出一句。
應與峥的火氣立馬就竄上來:“老子打斷他的腿!”
施漾:“……”
莫名有點腿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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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還長,這座城市正熱鬧。從火鍋店出來,黃澤類提議去ktv續攤,應與峥說去什麽ktv啊,沒品,去山上露營,多刺激。
應湉聽見這話,眼前一黑:“我先回學校了。”
“別啊姐。”應與峥雙手拽住她,“來都來了,這兒離慶雲山巨近!我們夜爬,去山上看星星,再露個營,多有意思啊。”
應湉:“你過個生日過得挺浪漫。”
應與峥得意地笑着:“那是,我可是學藝術的。”
來都來了這四個字還真能控住應湉,來都來了,不做點什麽好像會有遺憾。
她也不想回去之後回想起來,遺憾着說,當時要是去了就好了。反正這種體驗不常有,她二十年也沒有過一次。
問了趙予溪,趙予溪說都可以,她去她就去。
“好吧。”應湉說,“今天你過生日,你說了算。”
應與峥朝應湉豎了個大拇指,轉頭去掏手機:“我看下裝備。”
慶雲山上有民宿,也有專門的露營區,很多民宿還提供這種露營項目。浩浩蕩蕩的一群人往前走,趙予溪好奇地湊過去,看露營的裝備。
應湉慢悠悠地走在後面,施漾靠過來,笑着調侃:“挺有人情味啊你。”
她其實挺愛她弟的,至少符言師兄邀請她爬山說八百遍她都堅持不去,弟弟過生日說一次她就點頭答應,雖然這倆人老愛打嘴炮。
“你以前沒體會到嗎?”應湉說。
施漾揚了揚眉:“以前的事你還真敢提。”
應湉眨眨眼,滿臉無辜:“我在給你脫敏,幹嘛這麽小氣,你又不虧。”
旁邊有車經過,施漾伸手,攬住她的腰把她攬到另一側。
她老愛走外面,覺得寬敞,他知道,就是這習慣吧,有點危險。
“我不虧?”他極其自然、看似不經意地把人攬到裏側,笑着說,“我虧大了好吧。”
應湉是真的困惑:“你虧什麽了?”
施漾笑着看她一眼,眉尾微吊,沒說話。還能是什麽,我那比真金白銀還真的真心啊。
一群人爬到慶雲山上的露營區,已經是四十分鐘以後的事了。
應湉常常覺得應與峥是個熱血瘋子,說來露營就露營,大半夜在這兒支帳篷。換作她,根本不可能。
然而此時此刻,她蹲在草坪上,手裏拿着支架,等着趙予溪給她指令,然後把支架遞給她。
搭帳篷這件事新奇,她可以稍微嘗試一下,但也僅僅是嘗試一下。
相比她,趙予溪的對這事兒的興趣特別大,一直積極地參與這項活動,恨不得立馬成為一個搭帳篷高手。
不過今天天氣不錯,漆黑夜空閃爍着群星,空氣裏偶爾襲來風,适合露營。
而且他們所在的位置特別适合看星星,擡頭望過去,一簇簇閃爍的星星像是散開的花,被樹冠簇擁,很漂亮。
現在不是旺季,但慶雲山一直是熱門景區,民宿一排接着一排,燈火點綴在山間,看起來璀璨繁華。
時不時有人進出,再往前點就是擁有古色古香氛圍的餐館,煙火氣息缭繞在山間。
搭好帳篷和天幕,應湉挨着趙予溪坐下,搗鼓着面前的小爐,咕嚕咕嚕地煮着熱茶。
聚會游戲無非就是那幾種,玩餓了再吃點零食。
玩了兩局海龜湯,應湉有點犯困,跟他們說了一聲,鑽進她和趙予溪的雙人小帳篷休息。
外面忽明忽暗的燈火和高低起伏的人聲,像是催眠的白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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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會入睡這麽快,更沒想到在山上露營還能睡得這麽熟。
應湉一覺醒來,睜眼看着帳篷的頂篷,覺得不可思議。靜靜躺了會兒,她摸到手機,看了眼時間。
淩晨一點,她睡了三個小時。
夜裏山上氣溫較低,但帳篷弄得挺暖和的,她這一覺睡得還行,體驗感不錯。甚至默默把露營這件事劃到人生清單紅榜裏,有機會再玩一次。
外面的人絲毫沒有困意,還能聽見他們的歡聲笑語。
應湉坐起來,有些犯迷糊,緩了緩一片空白的大腦,整理好自己,鑽了出去。
“你睡醒了?”看到她出來,趙予溪一臉震驚,“這才……才一點過,你不睡了?”
剛睡醒,聲音沙啞幹涸,應湉清了清嗓子,端起趙予溪的杯子,喝了一口溫熱的茶水:“餓醒了。有吃的嗎?”
“有。”黃澤類指了指旁邊放食材的袋子,“就是有點麻煩,得煮一下。但沒火了,酒精塊用完了。”
應湉拿起紫砂壺,又倒了一杯茶水:“那算了,不吃了。”
應與峥窩在椅子上玩手機,把這兒當家一樣,跟在家的狀态差不了多少:“有泡面,你找民宿老板要點熱水泡上。”
嗯了一聲,應湉喝完一杯茶,拿上泡面就要去後面的民宿。
黃澤類突然擡頭問應與峥:“施漾房間號多少來着?”
“107。”應與峥說,“你要去他那屋洗澡?都睡帳篷了洗什麽澡啊,天亮了回宿舍洗呗。”
後面的聲音随着距離漸弱,應湉徑直走向民宿。
民宿很漂亮,門口屋檐挂着一排高低不一的曼陀羅風鈴,風吹過,風鈴搖晃,從內到外不斷漸變,仿佛心花怒放的具象化。
大廳裏燈火通明,空空蕩蕩,民宿老板不在,前臺沒人。
她倚在前臺,饑腸辘辘,面朝着三層矮臺階之上的長廊,另一側是通往二樓的樓梯。
剛聽應與峥他們那意思,施漾是來民宿開了間房。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開了間房,但房間裏可以燒水。
沒多考慮,應湉拿着那桶泡面朝107走去。
沒等她走到房間門口,107的門突然打開了。
施漾打開門,彎腰撿起散落在地上的一堆小卡片。
直起上身,撞上應湉的視線。
她抱着一桶泡面,站在離他不過一兩米的距離,欲言又止、表情複雜地看着他。
一瞬間,空氣凝滞。
手裏的小卡片跟燙手山芋一樣,他飛快揣進兜裏。
懊惱萬分,直接舉白旗投降,幹巴巴地解釋:“你別誤會,我沒想……”
“沒關系,我理解。”應湉露出十分理解的眼神。
施漾莫名耳朵發燙:“不是,我真沒想,我撿起來是要扔的。”
應湉心說,我又不瞎,你都揣兜裏了。擡眼看他,語重心長:“但還是謹慎點,小心被仙人跳。”
施漾:“……”
舌尖頂了頂腮,他沒話講。
“我有點餓,想泡個面。老板不在,我借你這兒燒水,可以嗎?”
結束小卡片的話題,應湉說明來意,語氣切換自如,和剛才完全不同,輕柔下來,帶着點屬于夏日的清甜。
畢竟有求于人家嘛,态度放好點。
施漾側身讓她進房間,關上門,掏出褲兜裏那堆小卡片,丢進桌角的垃圾桶裏。
應湉在洗臉池和插座處來來回回,把第一壺燒得滾燙的水倒掉,轉頭看見施漾站在床邊,低頭系褲繩。
他身上就穿了件特別簡單的純黑色長袖t恤,黑色休閑褲,在光影中勾勒着他的肌肉線條和肩背輪廓。
領口露出一小截鎖骨,黑繩覆在鎖骨,紅玉平安扣垂在外面。
手很好看,兼具少年的青蔥和成年男人的野性,黑色褲繩繞在指間。
“我系褲繩你也看。”
耳邊響起一道輕笑,施漾勾唇看她,好整以暇。
被抓包,應湉頓了下,擡眼,理直氣壯:“我不是故意要看的,褲繩而已,又不是——”
“又不是什麽?”
他抱着胳膊,低頭俯身。
目光促狹,明知故問,帶着幾分明晃晃地不懷好意,白檀木的香味若即若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