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被雨洗過的天就是比往日幹淨,太陽剛冒出個頭,便将天照的十分亮堂。
有那早起的雀兒咕咕叫了幾聲落在枝頭上,瞧着遠處零星的炊煙好奇。一陣微風拂過,枝頭的葉子偏了一下臉,讓凝了一早上的露珠順勢滑落下去,滴進土裏。
鄰居家的嬸子提着昨日分來的魚,那魚瞧着大概有四五斤。回來就被她養在陶缸裏,今早殺的時候還活蹦亂跳的。路過祭司家帳子時,她見着祭司似乎特別開心,白生生的臉上一直挂着笑。
“也不知道咱們祭司一大早上高興什麽?是不是又搗鼓出什麽好東西了?”
他家伴侶接過收拾好的魚,手起斧落,一條魚被他利落的分成了幾節。“聽說祭司建的玻璃窯今天開工,想來他是因着這事兒高興吧。”
嬸子來了精神,“玻璃?就是之前提過放在窗子上的東西嗎?”
漢子點頭,“對,說是和透亮的寶石似的,不過具體長什麽樣,咱們還都沒瞧見呢。”
“诶你說,那東西會比火折子還邪乎嗎?”嬸子一邊好奇,一邊将魚塊放在石板上煎。這是她從玥那兒學來的,煎過的魚下鍋煮味道更鮮。
漢子白了她一眼,“什麽叫邪乎?那叫......叫厲害。”
“對對對。”嬸子附和道:“是比火折子還厲害嗎?”
“這還真不知道,估計過不了兩天,就都能瞧見了。”
吃完早飯,常念帶着一大隊人浩浩蕩蕩的來到玻璃窯。制作玻璃的原材料他早早的準備好了,河沙、石灰石、純堿和炭都分門別類的堆成一座座小山。
過來時,他讓喬和山擡了一個新做好的松木桌子,上面還能聞得見淡淡的松香。
桌子被放在玻璃窯的門口,一行人誰都沒進去,全站在外面。
因着時間還早,建房的族人還沒有出發,便呼啦啦地過來不少。本來是想看看能不能趕上做成的玻璃出窯,但現下看,好像還有別的熱鬧。
“擺香案。”
微風拂面,常念站在松木桌前朗聲開口。他的聲音比往日聽着要大,吐字幹淨利落。
一個帶着雙耳的紅色陶爐被放到了桌案上,裏面裝着的事黃橙橙圓滾滾的豆粒。随着雙耳爐被放下,後面又有人上前擺上熏好的燒雞和豬頭。
瞧熱鬧的族人這會兒才發覺,祭司是在準備祭祀儀式。剛才臉上嬉笑的褪去,神情都變得嚴肅。
松木桌上的香爐擺好,常念拿出準備好的三根香。
火折子把香點燃,他将右手四指交疊覆在左手上,雙手拇指抵住香尾,然後舉高與眉齊平,近乎虔誠的看着玻璃窯高聲吟誦:“興業長新,啓步昌隆。萬民便利,百貨流通。”
今早瑤也跟過來了,就站在他身後一步的位置,與厲并排,再後面就是今日一起過來的戰士。他們雖然手裏沒有香,但都學着祭司的手勢跟着吟誦:“興業長新,啓步昌隆。萬民便利,百貨流通。”
幾十人的聲音凝在一起,顯得渾厚蒼勁,驚的遠處的小花鼠都一溜煙跑沒影了。
前來看熱鬧的族人有的打了個哆嗦,也都學着前面戰士的樣子擡手鞠躬。雖然剛才的話他們記得不全,但好在有人記着前面,有人記着後面,合在一起也誦出了完整的“興業長新,啓步昌隆。萬民便利,百貨流通。”
等所有人的聲音都落下,常念才鄭重的将三根香插到了香爐裏。
玻璃窯雖然算不上有多重要,卻是他開始一步步落實心中計劃的象征。今日他或許是在祭天,但又何嘗不是在向這個世界宣告,他來了!他不只是要自己精彩,也要帶着這個世界一起精彩!
常念回身,褪去剛才的莊重,摟着母親的肩膀說:“您過來一點,一會兒聲音有些響,別害怕。”
瑤笑着随他後退,“好,我捂着點耳朵。”
常念把手放到母親的肚子上,“我也幫他捂着點,別吓到肚子裏這個。”
“淨胡說,他哪懂得害怕?”瑤拍走了他的手。
這段時間,她的小腹已經開始微微隆起,估摸着該有三個月大了。三月大的胎兒神經系統還沒有發育完善,确實聽不到外面的動靜。
他收回手,看向喬:“将炭盆端上來,燃竹筒吧。”
一節節竹子被扔到炭盆裏,不一會兒噼裏啪啦的響個不停。
有個诶呦呦拍胸脯的嫂子問:“祭司,您這是在做什麽?”
常念笑笑,對着大夥兒說:“這叫燃爆竹。都聽見噼啪的聲響了吧,這聲音能驅邪祟,迎祥瑞!”
“呦,這樣嗎?那喬你多燒一點,多燒一點。”嫂子笑着說道。
等爆竹燃完,跟常念過來的戰士已經開始陸續往玻璃窯裏走,村民們見狀以為是熱鬧瞧完了,也準備離開。卻不成想,祭司大人叫住了他們。
“大夥兒先別走,今天玻璃窯開工,都讨個吉利,鶴、雁把東西拿過來。”
聽說有東西分,每個人都表現的十分期待。祭司手裏的東西,就是片葉子也是能雕出花的,誰不想要。
與鶴相熟的一個人沒看清楚是什麽,只能抻着脖子問:“鶴,祭司準備了什麽好東西啊?”
鶴提了提籃子,笑着說:“是些零食,給咱們沾沾喜氣。”
聽說是吃的,大家眼睛更亮了。兩籃子用蜂蜜、花椒和鹽腌過的肉粒,沒一會兒的功夫就都分出去了。
有那嘴饞的,分到後直接扔到嘴裏嘗了嘗,然後就見他狼吞虎咽得吃了第二粒,第三粒。
別人見着好奇,也都扔了一粒到嘴裏。這下子,有孩子的不舍得吃,沒孩子的可享了口服,心裏都覺着這趟沒有白來。
至于沒來的族人,建房的時候聽別人說起一個個都拍着大腿喊後悔。
常念在玻璃窯裏正對着站得筆直的兩排人,神情嚴肅的說:“剛才講的安全事項都記住了嗎?”
兩隊中除了原來的二十人小隊,還有之前負責開溝渠見窯廠的那十個人,三十幾個人齊聲回答:“記住了。”
常念強調:“安全生産比什麽都重要,這和你們狩獵一樣,都要小心仔細。熱玻璃漿有多燙之前都讓你們見識過了,絕不準有人粗心大意。”
“知道了,祭司。”三十人又齊聲的說。
滿意的點點頭,示意可以開始幹活。
今天第一天開工,他不求能有多少産量,只要能做到安全生産就行。以後他不可能天天盯在這裏,所以還需要大家自己注意。
厲見這裏事安排的差不多了,他那還有事情要做,便附在常念耳邊說:“你忙,我有事先走了。”
常念擡頭看他,臉頰似乎蹭到了他還沒來得及離開的唇角。
“咕咚”
“咕咚”
兩人的喉結先後滾動,好在大家已經開始忙碌起來,聲音嘈雜,彼此都沒有聽到。
“好。你忙去吧。”
常念盡量自然的轉身去找雁,只是他沒發現,自己走路的時候竟然是同手同腳。
厲也沒比他好多少,轉頭的時候,脖子僵硬的好像個機器人似的。
盛剛将沙子、石灰石和堿按比例混合好,正準備問祭司攪拌成這樣行不行,就被庚一把按住。
“之前和你說了,有事先叫雁。”
“哦,對。”然後他對着雁招手:“雁,你幫我看看,這樣可以入爐了嗎?”
從細砂變成玻璃漿的時間是漫長的,雖然有石灰石降低玻璃的熔點,但一日至多能出三爐。等橙紅色的玻璃漿傾斜而出的時候,窯內的人都餅住了呼吸。
如夕陽融化出的粘稠漿液一般,落在下方的模具盤裏,要是誰瞧着漂亮靠近些看,定能烤出個大紅臉。在場的人都見識過這東西的溫度,心想着此時要是有個鳥從熔漿中穿過,估計連骨頭渣都留不下來。
按照祭司說的,等玻璃漿大概積到半個指腹那麽厚時,就需要從水池中劃過來第二個模具替換上。大家配合的很默契,很快水池中的模具都裝滿了,正好把第一爐出來的熔漿全部用掉。
把控了整個流程,常念和負責燒制玻璃的人說:“你們繼續忙,等過個時辰我再來看。”
趕在午飯前,第一爐的玻璃冷卻成型。常念過去看的時候,一群壯漢正圍着剛燒好的玻璃瞧新鮮。
“你們瞧,就和水一樣透亮。我手放在後面,能看的清清楚楚。”一個人好奇的将手放在玻璃後面比劃。
“你小心着點,別碎了。這可是咱們做出的第一批玻璃,祭司都還沒看到呢。”另一個人提醒道。
常念的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什麽我還沒看到呢?”
“祭司回來了,您快過來看看,玻璃做好了。”有個人興奮地朝他揮手。
之前做的玻璃都很小,甚至可以說迷你。第一次做一整塊的玻璃,還真好奇會是什麽樣子。
走進了瞧,整片玻璃還算光滑,基本也做到了通透,就是可能澆在模具上的時候進了空氣,玻璃上相隔一段距離上就有些小米粒大小的氣泡。除此之外,因着做窗子的玻璃大了,也能發現他燒制的玻璃有點發綠,雖然不是啤酒瓶那種誇張的綠色,但還是瞧的出來。
望遠鏡上的之所以看不出來,估計還是太小,所以不明顯。
用指關節在上面輕輕敲了一下,發出清脆的“咚咚”聲,聽上去質感好像還不錯。他倒也沒有拿一塊玻璃出來實驗強度,之前在做望遠鏡的時候,他就試驗過了,做玻璃窗子絕對沒問題。
不錯,既然燒玻璃的事情不需要他操心,那就能做接下來的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