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七夕街市
七夕街市
晨起，巧雲打開窗子伸了個懶腰，昨晚睡了個好覺，被清晨的涼風一吹，渾身都感覺神清氣爽。她剛穿好了衣裳，正在梳頭，就聽院外有人叩門，“巧雲姐！快開門，是我！”
是小壯的聲音，巧雲應道：“來啦！”她将手裏的桃木梳放下去開門。這麽早，小壯來幹啥呢？
門一打開，她就見小壯雙手捧着一個青瓷碗，笑嘻嘻道：“巧雲姐，這是我娘給你煮的長壽面，娘說過生辰早上都要吃長壽面的。”說完将碗捧遞過來。
瓷碗裏白花花的面條上點綴着幾許蔥花，旁邊還卧着兩個煎得金黃的雞蛋，蛋心嫩晃晃的，格外誘人。巧雲的眼睛霎那間濕潤了，臉上綻放出美麗的笑容，她雙手接過，語氣和軟，“替我謝謝你娘。”
她見小壯偷偷咽口水的樣子，想到他也難得吃到這麽好吃的面條，便說：“這麽多面，我一個人也吃不完呀，你快進來，咱們一起吃。”
小壯雖也饞，但還是極力克制住了，他擺擺手，“不成不成，娘說了，長壽面要壽星一個人吃完，這樣才能長壽。”那面的香氣直往人心裏鑽，他快忍不住了，于是留下一句，“巧雲姐你快吃吧，一定要吃完噢！”然後一溜煙兒朝自己家跑去了。
巧雲轉身進去，她把面端到她爹房裏，要跟他分吃這碗面當做早飯，江順聽是何氏特意給女兒做的長壽面後，也不願吃，“诶，你何二嬸說得對，都得你自己吃掉才成，快吃吧，不然一會兒面就沱了。”
“可爹你也還沒吃早飯呀。”她怎好一個人先吃。
江順哈哈一笑，“你吃完再給我做不就成了？別顧着我了，快吃。”
她伺候着她爹吃完早飯後不久，家裏陸陸續續就來人了，先來的是何二嬸一家，個個一見她就給她說生辰快樂。又過了一會兒，孫氏、玉梅、還有有慶也都來了，她們都不是空手來的，手裏拎着些瓜菜肉食，顯然是要為今日的生辰宴添菜。
江老太要先把家裏的雞鴨鵝豬喂好了才能過來。至于江昌，反正今日不幹什麽活路，正在補覺呢。江有才許是不想早早過來與素花尴尬相對，也還沒過來。
巧雲忙把她們讓進來，嘴裏一個勁兒道：“伯娘，玉梅姐，你們拿這些幹啥呀，菜和肉我早已備好了的。”
孫氏卻道：“你備的是你的。我們也沒準備啥生辰禮，添兩個菜便算是生辰禮了吧，你別啰啰嗦嗦了，趕緊來幫我拎點兒。”
進了竈房，見何氏母女倆已經在那兒了，孫氏暫時地擱下了心裏的不爽，與她們合力準備起來，有玉梅在中間做調和劑，孫、何兩人倒也不十分生硬尴尬。
她們把巧雲趕出了竈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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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氏是這樣說的，“瞧瞧你穿的是個啥，趕緊去換身鮮亮衣裳來，好歹今兒是你過生辰呢。”
巧雲身上穿得家常，是有些樸素，她原是想着先一起在竈房打打下手，等要出門再換衣裳，卻沒想這麽快就被趕出來了。她叫上有慶和小壯，三人齊力把她爹從房裏搬了出來，今日家裏人多熱鬧，也好叫他出來敞快敞快，免得在屋子裏悶着。
完了才進屋去重新梳妝換衣。
她的衣裳前些日子就做好了，還一次都沒上過身，一身淡碧色的衣裙，她自己在衣角和裙邊繡了淡粉色的姜荷花，綠色的枝葉莖稈上頭，略淺些的綠色苞片撐着淡粉色的花朵，或盛開或含苞，各有風姿，花瓣尖上顏色漸深，恰似美人剛點的朱唇，雅麗大方，叫人瞧得挪不開眼睛。
這花樣她也是第一次繡，是有次偶然在一片沼地見了這姜荷花，覺得十分好看，這才動了拿它作花樣子的念頭。
只是這姜荷花好看歸好看，要作花樣子卻不容易，不說它那雅麗的線條難以描摹，就說它花尖上那一抹漸變的粉色朱唇就很難繡，要麽淺了淡了，要麽銜接生硬，不好看，她為了繡出來可是費了好些功夫。
她換了衣裳，重又梳妝，鴉色長發挽了個簡單的發髻，露出圓潤光潔的額頭，叫人瞧着就覺舒展。她對鏡瞧了瞧了瞧，膚色被曬得有點黑，她淡淡地敷了層粉，又用掌根在臉蛋上按了薄薄的胭脂，眉未描也黑，唇不畫也紅，便就這般吧，她平日少有化妝，對濃麗的妝容既不甚熟練也不太習慣。
“巧雲，可打扮好了？出來亮亮相呀。”素花推開門進來。她也被她娘給攆出來了，叫她陪着巧雲上鎮上去逛。玉梅當時也如是說，難得的孫氏也沒發言，默認了這個安排。
巧雲側首轉眸去看她，素花一時竟有些呆愣住了。
巧雲見狀臉上神色有點不自然，試探着問素花，“是不是太奇怪了？我這就擦掉。”她說着就要動手抹掉臉上的脂粉。
素花三步并作兩步過來攔住她，“唉喲！幹什麽，可別把臉蹭花了，這樣好看得不得了！”多漂亮啊，她知道巧雲好看，沒想到略一打扮竟這樣地好看，唉，她咋不是男人呢，她要是個男的，一定要娶了巧雲。
“真的？”巧雲将信将疑地放下手問她。
素花把她往外拉，“你不信我只管出去叫衆人瞧瞧好了，包準都說好看。”
兩人一出房門，在廊檐下江順，還有在院子裏玩的小壯和有慶都望了過去，然後便是一片贊聲。
“不錯，不錯。”江順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兒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小壯和有慶就直白多了，“巧雲姐，你好好看呀！比新娘子還好看！”在他們的以前認知裏，最好看的便是盛裝的新娘子了。
素花又把她拉到了竈房叫裏面忙活的三人看，誇獎之聲更是不說了，就算是不停言語，她們眼裏的驚豔之色是騙不了人的，巧雲被瞧得臉有些紅了。
“你這衣裳上的花樣子真好看，回頭你教給我。”素花牽起她的衣角将那姜荷花繡樣摸了又摸。
巧雲笑道：“沒問題！”琢磨出的繡樣能得到別人的肯定，她心裏滿滿的成就感。
正在此時，佩蓮也到了。她一下山她跟她哥就分路了，她哥去鎮上賣豆腐，她熟門熟路地上門來給巧雲慶生。佩蓮見了巧雲都不消張嘴，只拉着巧雲上上下下地瞧便把巧雲瞧得禁不住了。
“啊你這是什麽眼神啊，”巧雲含羞把她拉進門來，“快進來喝口水。”
佩蓮一進屋先上上下下地招呼了個遍，她大方舒展的個性讓衆人都很喜歡，尤其是孫氏，哪怕手上忙個不停也問着問那地與她說了好一陣話。
從竈房出來，姐妹告過大人後就手拉手要出去逛，這會子出去涼快，等逛得盡興了正好回來吃午飯。兩個小的要攆路，她們便也帶上了，一行五人朝歡聲笑語地朝鎮上走，說不出的歡樂氣氛。
也許是心情愉悅，便感覺走起路來特別快，沒過多久就到了鎮上，鎮街上比想象中的還要熱鬧。
桐溪鎮雖然只是個鎮子，卻是附近幾個鎮中最大、地理位置也最關鍵的一個鎮，所以還算繁華。鎮街上的鋪子繁雜，書肆、食肆、米行、醬料鋪、胭脂水粉鋪、成衣鋪、針線行、珠寶鋪.......一到了節日，外地過來做生意的客商也不少，其熱鬧景象可想而知。
賣絨花的，賣絲線的，吹糖人，耍蛇的......那蛇在賣藝人身上游走，看上去格外溫馴，巧雲突然在腦子裏想起上次也是在鎮街上，她被一個耍蛇的吓到了，避讓之下踩到了賀青山，還撞到了他的胸膛，那時候倒不覺有什麽，現在想起來心裏的情緒卻有些不同。
本地的每個店鋪門前或是懸挂好了花燈，或是能瞧見夥計與店主忙活着往屋檐下挂花燈。
肉攤子上挂着成爿的豬肉，香油坊的驢子在磨芝麻，滿街都是小磨香油的香味。
“姐，前頭有耍猴戲的！我想看！”有慶拉着巧雲朝前頭指了指。
小壯也很想去看。
“那我們便瞧瞧去！”今日本就是出來玩的，一年也得不了幾個這樣輕松歡樂的日子，那便玩得盡興些。
幾人好不容易擠進去，看見當下正在表演猴子摘桃記。
有慶高興得叽哇叫喚，“我最愛看這個了！”
小壯也神情興奮，瞧得目不轉睛。
只見那耍猴人柔韌性極好，身體能彎折成各種意想不到的姿勢，就算是靈活的猴子，也難以搶到他手中的桃子。在桃子的誘惑下，猴兒被耍猴人百般逗引捉弄，做出各種引人捧腹大笑的動作來，每當做出一個高難度的動作時，掌聲就格外熱烈，打賞的銅錢也噼裏啪啦地被丢進不遠處的托盤裏。
猴子有靈性，久搶不到就佯裝撂挑子不幹了，耍猴人便降低難度，剛一放松，猴兒一躍而上，将桃子抱個滿懷，待搶到手裏才發現是個桃子布偶，又氣呼呼扔到一邊。是啊，如今已是七月初，哪裏會有桃子呢？
耍猴人給它一把杏仁兒做獎勵，便又把猴兒哄好了，猴兒一個接一個地吃起來，吃得津津有味。
周圍的觀衆還意猶未盡，紛紛叫嚷着，“再來一個，再來一個。”
節目受人追捧，戲耍攤的攤主也很得意，他借着準備道具的空隙稍事休整後，又表演了猴走單繩和翻筋鬥。一人一猴配合得非常默契，打賞的人不少。巧雲各給了有慶和小壯一枚銅錢，讓他們丢到銅盤裏過過瘾。
兩個小娃子果然開心極了。
這一文錢不多，但卻給他們帶來了極強的幸福感，要換做以前，一文錢都恨不得掰成兩半兒花，又如何舍得給小孩子拿去打賞呢。可這一文錢，能治好他們心裏經年累月患上的“窮病”。
除了玩，當然少不了吃，在這樣熱鬧的節日裏，做吃食生意的攤販尤其多。有賣鮮果的小販兒挑着擔子沿路叫賣，他一頭是紫瑩瑩的葡萄，一頭是黃澄澄的紅臉杏子，頗受歡迎。還有人用竹籃提着賣從山上摘的捂軟了的猴兒桃。
比起各色各樣的鮮果，她們更青睐香氣四溢的羊肉包子，還有濃郁奶白的花生漿，這花生漿是用新花生榨的，喝起來有一種說不出的回味甘香。
旁邊便是賣湯飲的大小攤子，紫蘇飲，甘草湯，杏酪，姜蜜水 ，綠豆水......賣的最多的便是酸梅湯，這東西酸甜開胃，老少鹹宜。小孩子最愛的還是糖水，是用鮮蓮子和雞頭米煮成了，瑩白甜蜜，特別可口。
素花給兩個小娃子個買了一碗。她還很大方地問佩蓮和巧雲要喝什麽，兩人也不客氣，佩蓮要了碗荷花露，巧雲要了五果茶，素花一道付了錢，她自己本是不想買的，但被衆人壓脅着去買了碗花生漿過來，幾人圍坐一桌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