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
第 29 章
徐巍此次出征,除了明面上的軍隊,還有埋伏在暗地裏的精兵,那些流寇都只是一些烏合之衆,成不了大事。
此行的最主要目的還是港口。
徐巍在院子裏将長槍舞得虎虎生風,槍尖反射出凜凜寒光,照得人心發涼。
天空中飛過一只白鳥,身姿矯健,徐巍的目光落在上面,心中惋惜,若是手邊有弓箭,或許可以将其射下。
白鳥撲扇着翅膀,落在一處窗棂,一只手伸過來解下它腳上的小竹筒,從中抽出一張卷起來的紙條,上面只寥寥幾筆寫了幾個字,直指重點——盡全力将徐巍拉下馬。
許氏家臣心中有底,将紙張放在旁邊的銅燭臺上,火蛇攀附上紙張,眨眼間就将其燃燒殆盡。
白鳥依舊安靜地等在窗邊,他從袖子裏拔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割斷了白鳥的喉嚨。
白鳥被訓練的很好,只有血液噴濺而出的時候,它才生理性地掙紮了幾下。
訓練一只信鳥需要很久,更要花大量的精力財力。
許氏家臣擡眼觑着紅白交織的屍體,心中卻沒有絲毫惋惜。
許氏掌管港口,富甲一方,最不缺的就是錢,給得錢夠多,就會有源源不斷的人為他們訓鳥,眼下正是關鍵時刻。
欲成大事,不拘小節。
徐巍那邊已經殺了三波許氏的暗衛,但重新派人過來的速度絲毫沒有減慢,這種源源不斷的狀态,完全不像是要談合作的狀态。
不過現在這種局面倒也在徐巍的意料之中。
他們頻繁地派人過來,卻又都不是那種極為棘手的高手,他們的目的更多是為了消耗徐巍手下的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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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楚音沒想到,回到這個宅子的第一天就看見一個渾身血淋淋的人倒在自己家後院門口。
她瞧着那個身影有些熟悉,湊過去一瞧,居然是左相溫雁吹。
他素來與徐巍交好,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楚音糾結再三還是決定幫一把。
雖然溫雁吹看起來比較清瘦,但畢竟個子擺在那裏,一個成年男性再輕也不會輕到哪裏去,楚音費勁地把他背到一個客房裏,然後趕緊把地上的血跡清理掉。
楚音燒了桶熱水給他擦拭傷口,他倒在那裏似乎已經有些時間了,傷口流出的血幹涸凝結成血塊,身上的布料和傷口糾結在一起,幾乎無法分開,只能用水打濕了慢慢揭下來。
溫雁吹身上的傷口最主要就是肩膀處的箭傷,貫穿肩膀,八成傷到了骨頭。其他地方大大小小的,都沒有那一處駭人,一眼看過去,血肉模糊。
或許是溫雁吹感覺到疼痛了,他有了蘇醒的征兆,呼吸開始急促起來,眉頭緊鎖,楚音看見了,連忙在他耳邊喊了幾句:“左相,左相,快醒醒。”
溫雁吹躺在床上掙紮了一會兒,終于在楚音急切的目光中醒來了。
剛剛蘇醒,他的眼前還不是很清楚,模糊了一會兒才漸漸清晰起來,他的聲音有氣無力:“是你,沒想到是你救了我。”
“你現在這個情況能不能找郎中?”楚音不敢擅自做決斷,萬一引過來他的仇家趁人之危把他殺了,到時候屍體又在自己家裏,那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不能,不要透露……咳咳咳……我的下落。”他一句話說得磕磕絆絆,時不時還劇烈地咳嗽起來。
楚音生怕他多說兩個字就要一命嗚呼,連忙回答:“我不去請郎中,你先等着,我去藥鋪買點止血化瘀的藥。”
話音一落,楚音提着裙擺匆匆忙忙地離開了,她一路狂奔,顧不得什麽形象,到了藥鋪,楚音一開口就是一連串的藥,聽得那裏的老郎中都站起來了,伸長脖子往楚音身後看。
“你這麽要這麽多藥,病人呢?快給我看看。”
“病人來不了,你只管抓藥就是,其他的不用管。”楚音态度堅定,氣息還未平複,說話間氣喘籲籲。
郎中沒能說動他,只能按她說的抓藥。
于是,楚音提着一大兜子藥又一路狂奔回去。
傷口之前簡單得處理過了,楚音畢竟沒有正經學過,也只能處理到這個程度,她抓起一瓶外敷的粉末狀藥就往傷口上倒,一邊倒一邊問:“你是被仇家追殺嗎,何不回溫府就醫,溫氏這樣大的家族,想必府內有很好的府醫。”
“嘶。”藥粉倒在上面疼得他一激靈,沒忍住倒吸一口涼氣,“當然是溫府裏也不方便回去了,像溫氏這樣的家族,內部關系錯綜複雜,人人都想更進一步,可位置就那麽幾個。”
溫雁吹的聲音有氣無力,說一句緩一會兒。
“尤其是現在許家在拼盡全力拉徐巍下馬,我與他交情深厚,他們生怕我幫忙,正好族中有心懷不軌之人,兩個人一拍即合,我就成現在這樣了。”
他溫雁吹說得風輕雲淡,仿佛說得不是自己。楚音看了他一眼,心說:能做左相的果然不是一般人,都成這樣了還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
徐巍的事楚音也聽說了,古來謀反都是大罪,一旦定罪都是株連九族,滿門抄斬。
徐巍才離開京城沒多久,朝中就傳出來這樣的言論。
“許家?這次的傳聞就是許家的手筆嗎?”
“不錯。”溫雁吹只抛出兩個字,沒有要深入解釋的意思。
楚音放下手裏的藥瓶子,拿起另一個,并追問:“依你看,許家能成功嗎?”
“不能。”溫雁吹語氣斬釘截鐵。
這無疑是給楚音吃了一顆定心丸,左相所言,應當不會有假,他既然如此肯定,那大概率是知道一些內情的。
楚音沒有再問,她最關心的,已經知道了。
“外敷的藥上得差不多了,我去給你煎藥。”
楚音放下手裏的藥瓶子,餘光瞥見溫雁吹的嘴唇幹得起皮,臨走前倒了一杯水喂給他喝。
楚音守在小火爐前,手中的扇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扇動,她忍不住去回憶左相剛剛說的話。
此事由許氏挑起,許氏富甲一方,是根基深厚的大家族,天下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而南方的港口是正是許氏斂財的重要工具。
徐巍是個不關心身外之物的人。
在楚音的印象裏,他除了處理公務,鍛煉武藝,習讀兵法,就是帶兵打仗,生活稱得上單調。
他也并不熱衷于參加各家的宴會。
這樣的人,楚音無法想象他會去謀反。
現在民間的傳聞什麽都有,有人說他兵權在手,狼子野心,也有人說,當初他幫助今上登基,卻沒有得到應有的賞賜,所以心生怨怼,或者是更糟糕的猜想,陛下擔心骠騎大将軍功高震主,特意策劃了這一出除掉他。
楚音煎好了藥端過去喂給溫雁吹。
一直到第二天,第三天,京城中沒有任何消息傳出,仿佛當朝左相的失蹤無人知曉,無人在意。
楚音的心裏有些沉重,這些達官貴人手眼通天,鬥起法來難免殃及池魚,她現在就是距離這場漩渦最近的一條小魚。
又過了兩天,溫雁吹可以勉強下地了,他堅持要讓馬車把他送到公主府裏。
楚音想起來了,溫柳二家前段時間聯姻,公主府也是一個可能伸出援手的助力。
這個宅子裏就有一輛馬車,那是之前進宮領賞的時候坐的,現在正好派上用場,公主府裏會出現皇宮的馬車也是很正常的事吧。
她買了馬,找了一位車夫,把溫雁吹塞進馬車裏,站在門口目送他們遠去,至于之後能不能順利進入公主府,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傍晚,楚音外面來了一隊官兵挨家挨戶地搜查,楚音這個宅子大,他們搜起來費了一些時間。
“這麽大的宅子裏,就你一個人?”領頭的官兵有些懷疑。
楚音陪笑:“我自幼便是一個人,這裏好多房間都長時間鎖起來,上面還落了灰,一看就是沒人住過的。”
“那為什麽那個房間是幹淨的,你一個人,住一間主卧就夠了吧?”
“總得備一個房間給客人,我就是隔一段時間打掃一次,您看,裏面空落落的,也沒什麽東西,就是臨時給人住一下。”
官兵琢磨了一會兒,覺得她說得也挺有道理,警告了她幾句就離開了。
等人一走,楚音就回到房間跌坐在床上。
溫雁吹堅持拖着重傷的身體,今日去公主府,興許早已料到了方才的局面。
楚音抹了一把額頭,上面都是冷汗,背後也全部被汗水浸濕了,好在混過去了。
這幾日一直提心吊膽,現在能把心放下一些了。
她把手伸到旁邊的桌子上,想拿起一塊手帕擦擦汗,摸了個空,才想起來那塊新繡的手帕已經讓徐巍帶走了。
本來在他走前是繡不好的,楚音連着熬了幾個大夜,緊趕慢趕地繡完了。
徐巍走之前把它鄭重其事地疊好收起來,眼睛裏有着難以隐藏的喜悅,身後的幾個未成婚的副将眼睛裏流露出羨慕,在後面竊竊私語:“沒想到将軍也有相好了,我還以為我肯定能比将軍先追到心上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