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
第 28 章
徐府裏只存儲了少量用于刺繡的絲線,楚音回到沒住幾天的宅子,她記得那裏的卧室應該有絲線,但由于長期無人在家打理,下雨天潮濕,許多線都已無法使用,楚音只得上街再買一些。
有家店是楚音從前一直光顧的,東西便宜實惠,楚音很信任那位老板娘,後來發生了許多事,她已經許久都沒有去了。
店裏生意不錯,楚音到那裏的時候,雖然人不算很多,但勝在細水長流,一直有人來,光靠着這些老主顧,她也不會虧到哪裏去。
楚音挑好線去結賬。
老板娘一眼就認出來了,笑着驚呼:“哎喲,楚姑娘好久都沒來了,我還以為你看上了別家呢。”
她手腳麻利地結完帳,順便把零抹了,滿臉笑意地目送楚音離開。
楚音走遠後,一旁少年帶着點好奇地問:“阿娘,她不是那個已經被貶出京城的兵部尚書的女兒嗎,她們一家都走了,怎麽她還在這裏?”
老板娘反手給了少年一個板栗,教訓他:“不該你打聽到別打聽,京城這種地方,天上掉下一坨鳥糞砸到的都有可能是達官貴人,管好最最重要。”
“啊!知道了。”少年吃痛地叫了一句,趕忙點頭稱是。
回去的時候,楚音經過一個茶樓,裏面有一位說書先生正在說書,楚音側耳聽了幾句,敏銳地捕捉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柳一言。
她腳步一轉,轉身走進茶樓。
說書先生坐在一樓正中間,周圍的桌椅都圍着中央擺放。周圍已經坐了不少人了,但樓裏除了說書先生的聲音幾乎聽不見旁人說話。
“……那溫三小姐姿容極美,叫人見之忘俗,溫公子一見傾心……”
楚音随便找了一個角落坐着,店小二提着水壺過來斟上滿滿一壺清茶。
“客官需要點些吃食嗎?我們這裏什麽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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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
“好嘞。”
楚音拿着這杯茶認真地聽,大概過了半刻鐘,這個故事就結束了,雖然是半道進來的,但楚音還是了解得七七八八。
溫府三小姐溫缭,也就是之前那個追到将軍府的姑娘,要和柳一言訂親了。
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公主府和溫氏聯姻,兩大勢力聯手,朝堂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幾乎是可以篤定的事。
楚音轉動手中的杯子,杯中茶水只剩一半,随着楚音的動作泛起層層波瀾。
這麽大的事,公主府和溫氏定會廣邀親朋好友,屆時必是達官顯貴雲集,以徐巍和溫雁吹的交情,徐府也一定在邀請行列。
回去之後,楚音和徐巍聊起這件事。
徐巍說:“我到時候會早點回來的。”
“我不着急,按時走就好,別讓有心之人看見了大做文章。”
楚音一邊繡手帕一邊說。
“不礙事,那些人本就不是很歡迎我,早走晚走他們總是有理由編排出一些話。”
徐巍本身也并不愛處理人際關系,與其把時間浪費在這種地方,還不如去軍營練練兵,或者留在家裏看楚音繡手帕。
武将大抵都是如此,徐巍手下的幾個副将的思想與他也是大同小異。
“過些日子我要去南邊一趟,那裏有一些流寇,最近很猖獗。”
南邊,如果楚音沒有記錯,葉家的本部就在南邊,那裏是個很富庶的地方,許多商會聚集在那裏。
“南邊水路交織,航運發達,又有一個對外的港口,每日都有許多商人來來往往,其中不乏遠渡重洋而來的異國商人,魚龍混雜。最近許多商會都彙聚在京城,那裏的流寇沒了地頭蛇的壓制,猖獗起來了。”
“這些流寇居然要勞駕骠騎大将軍。”楚音愕然道,“看來此次的事情非同小可。”
“大概兩個月之後,我就會回來,這些日子,你若是願意留在徐府,那就還住在現在的房間,若是想回家住,也可以搬回去。”
徐巍絮絮叨叨地交代了一些事情,楚音認真地聽,明明還沒到離別的時候,她卻已經有了分別時的傷感。
楚音在一些特殊的夜晚見過徐巍身上的傷痕,大大小小的都有,包括那些隐秘的,藏于衣物下面的傷痕,她都一清二楚地見過。
她想,将軍每一次打仗都不可避免地會受傷,這一次應該也不例外。
誰打仗會一點傷也沒有呢?
楚音的神情流露出難以察覺的擔憂。
徐巍湊過去吻了一下她的眼睛,長長的睫毛刷在嘴唇上,有些癢。
楚音聽見他低低地安慰:“別擔心,我經歷過很多場戰争,這只是其中普通的一次。”
楚音沒有說話。
不論楚音內心有多麽擔憂,徐巍的離開都是一種無法遏止的趨勢。
在參加完溫柳二人的訂婚宴之後,他匆匆忙忙地離開了,還在城裏的時候坐馬車,出了城就立刻翻身上馬,策馬飛馳。
馬蹄踩在地上,一個用力就能揚起一片土灰,還沒來得及落下,罪魁禍首就消失在視野中。
楚音又過上了一個人的生活,明明這樣的生活她過了十來年,如今徐巍突然離開,她倒有些不适應了。
府裏的下人們都習慣了,他身為将軍,常年在外打仗,聚少離多才是一種常态。自從新皇登基之後,徐巍帶兵打仗的頻率已經大大下降了。
可這對于楚音來不是。
她待在府中有些郁郁寡歡,幾個丫鬟看在眼裏,急在心裏,變着花兒得給她找樂子,什麽推牌九,釣魚,看話本子,想到一出是一出,只是楚音都不是很能提起精神。
“你們先歇歇吧,我是個好清靜的人,讓我一個人冷靜一段時間就好了。”
既然楚音都這麽說了,丫鬟們也不好再來找她。
過了幾日,楚音搬回自己的宅子住。
然而世事無常,變故來得很突然。
不久後,朝中突然有人彈劾徐巍居心不良,似有謀逆的征兆。
“骠騎大将軍徐巍假借平定流寇的機會妄圖染指港口,囤積財物,港口每年的吞吐量都十分巨大,試問有何事能有如此大的金錢需求,也只有招兵買馬了。”
經過此人一番分析,他最後得出結論:“骠騎大将軍居心叵測,有謀逆之心。”
趙景坐在龍椅上,神色分毫不動,盯着下面這位蓄着胡子的中年男子,淡淡道:“許愛卿如此推斷可有證據?”
“有,只是南方距離京城有些距離,人證物證還得過些日子才到。”
此話一出,站在另一邊的一位身材魁梧的武将站出來反駁:“”你都還沒有看見證據,如何能确認事情的真假,難不成就憑你的上下嘴皮子一碰麽。”
這位姓許的文臣底氣十足地對武将說:“我既然敢開這個口,自是有十足的把握,等證據一到,你自然會明白。”
畢竟,徐巍私下裏接觸的港口掌控人正是他們許氏的家臣,這是不争的事實。
自從許氏接手這個港口以來,家族便日益壯大,這個港口能帶來的利益遠超常人的想象,許氏不可能放手。
那位武将心中很不服氣,他想來敬佩徐巍,準确的說,軍中鮮少有人不敬佩他,他還想再反駁幾句,但趙景打斷了這場争執。
“夠了,許愛卿,此事容後再議,等你的人證物證到了,第一時間呈到朕的面前。”
“是,陛下。”
退朝後,看似風平浪靜的朝堂渾濁起來,一些往日沉在底部的肮髒物質将要浮起。
南方。
許姓家臣笑呵呵地給徐巍安排了上好的住處,滿臉都寫着很好說話,徐巍也以笑容回饋,二人相談甚歡。
等人走了,徐巍沒有着急表露真實的心情,臉上的笑意雖然收斂了一些,卻依舊能看出心情很好。
身在許氏的住處,必然要遭受許氏的監視。
夜晚,一位身着黑衣的暗衛突然出現在徐巍面前。
“全部擊殺。”
“很好。”徐巍拊掌,臉上終于帶上了一絲真心誠意的笑。
事情進行得很順利。
第二天,許姓家臣的依舊笑呵呵地過來和他商量港口的事,全然不見自己安排的暗衛一夜被殺的憤怒與惋惜。
這次只是一個小小的教訓,讓他知道,雖然你許氏是這裏的地頭蛇,但我徐巍也不是好惹的,合作要有合作的态度。
許姓家臣主動給徐巍倒酒,态度拿捏得恰到好處,心中卻有些不屑。
要知道,這片港口許氏已經掌管多年了,勢力深厚,就連一些縣城的知府都是都與他一樣,是許家家臣,骠騎大将軍或許在其他地方還有點臉面,但在這裏他算不上什麽。
強龍難壓地頭蛇。
不久後,京城中有人彈劾徐巍的消息就傳到了這裏,但這裏全部是許家的人,因此,消息被全面封鎖,沒有傳入徐巍的耳朵。
在觀察了幾日之後,許氏确認徐巍并不知道這個消息,心中更是難掩輕蔑,這其中也有對許家勢力自信的原因在裏面。
他是骠騎大将軍,只是一個武将,這些武将的腦子裏,都只有兵法和打仗。
他已經開始暢享扳倒徐巍之後家主會給的賞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