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數日後,皇宮。
趙景頭戴冠冕,身披黃袍,坐在高高的龍椅上,垂落的珠簾将他的神色遮擋起來,令人分辨不清他究竟是支持還是反對。
臺下許家家主帶來了他前幾日提到的證人。
那人是名男子,連日快馬加鞭得趕路到京城讓他的神色顯出幾分疲憊來,男子戰戰兢兢地跪在下面,似乎是因為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待在原地瑟瑟發抖。
殿內金碧輝煌,兩邊整整齊齊地站滿了身着朝服的文武百官,莊嚴而肅穆,每一個人都若有若無地在打量他。
許家主先向高坐皇位的聖上行禮,然後開門見山地揚聲說:“這便是證人。”
随着話音落下,跪在地上的男子劇烈地顫動了一下,緊接着,仿佛再也無法壓抑自己內心的恐懼,顫聲求饒:“陛下饒命,陛下饒命,草民什麽都願意說。”
許家主打斷他:“此人是臣家族中的家臣,骠騎大将軍便是企圖通過此人來聯系我陳氏,妄圖與陳氏合作,謀奪港口的利益。”
地上跪着的男子被打斷後沒有繼續說話,而是不停地磕頭,仿佛要将地都磕穿。
趙景神情莫測,似乎并沒有為這件存在謀反可能的舉動的事而生出憤怒或者心寒,他眼睫低垂,睨着下面的人,在許家主陳詞結束之後沒有立刻表态,而是短暫的沉默。
随後,他才淡淡地開口:“許愛卿,光有人證可不行。”
“物證自然也是有的。”許家主拍拍雙手,一位太監雙手拿着一個托盤走進來,托盤上面放着幾封信。
“這徐巍的親筆書信,在場的衆人都可以檢查,絕對是徐巍的親筆。”
趙景換了一個嚴肅一些的姿勢,背部挺得更直,似乎對這件事重視起來了。
大殿內開始響起竊竊私語,衆人交頭接耳許家主如此篤定和光明正大的态度讓衆人不得不去猜測,他是否真的抓住了那位骠騎大将軍的小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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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信被太監雙手呈到首領太監張公公面前,再由張公公轉交給趙景,趙景不急不慢地打開,在他閱讀這封所謂的證物時,他的臉上依舊沒有表現出失态,他看完一封後輕輕放下,然後又拿起另一封。
下面由于朝臣們交頭接耳而發出的噪聲也只持續了短暫的一會兒,很快便安靜下來,除了那位一直在磕頭,看起來幾乎要被吓破了膽的男子,沒有任何人發出聲音。
趙景翻閱這些信花費的時間并不長,許家主端端正正地站在下面,時不時偷偷掀起眼皮觀察趙景,試圖從短短幾秒的凝視中分析出其中可能蘊含的情緒,揣測出這位年輕帝王的真正想法。
信被全部查閱完畢,趙景順手把手中的最後一封信扔到托盤上,神情中終于浮現出幾分切實的認真。
他說:“将證人,證物都帶下去。”
趙景的目光在朝中轉了一圈,劃過神情各異的臣子,最終停留在許家主的臉上,輕飄飄地勾起嘴唇:“衆愛卿若是無事,便退朝吧,許愛卿留下。”
等了一會兒,沒有人有本要奏,随着太監尖細的嗓音穿透大殿,大臣們有序地退出去,在經過許家主時都下意識地瞄一眼,很快,殿內只剩下許家主一人。
許家主眼神迷茫,猶豫地開口問:“陛下有何打算?”
“朕打算将計就計,他既然有這樣的心思,那你便配合他,他想要的,你就給,等時機一到,我會将他連根拔起。”
這和許家主設想的有巨大出入,他忍不住反駁:“可是,陛下,他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若是放任……”
還不等他說完,趙景就打斷并發問他:“他真的,謀反了嗎?”
“當然,他妄圖謀私利,養死兵。”
“可你這裏,只給了我謀私利的證據,可沒有養私兵的證據。”
“這……”許家主語塞了。
“所以,等他真的行動起來,你就把證據呈上來,屆時便能一網打盡。”趙景踱步到許家主面前,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一雙銳利的眼睛望向許家主,語氣中帶着深深的信任:“許愛卿,事成之後,我不會虧待你的。”
然後,趙景一甩袖子,把手背到身後,大步流星地離開了大殿,他最後留下的一句話是:“事成之前,許愛卿就留在宮中吧,方便随時讨論事情的進展,順便,以防此事洩露。”
“是,恭送陛下。”許家主別無他法只能暫且聽從命令。
遠在南方的徐巍明顯感覺到,在某一個時間節點過後,他辦事的阻力縮小了許多。
與此同時,重傷在身的左相溫雁吹也在與公主府達成某種合約之後,安安心心地開始養傷。
事情發展得很順利,許家雖受到皇帝的指示,但皇帝畢竟遠在京城,無法及時觀察到南方許家的動作,他們本想陽奉陰違,但不知為何,公主府也對這件事感興趣,強勢插手,妄圖從中分一杯羹,其他與此無關的大家族也開始騷動起來。
多方勢力糾纏的情況下,許家想要做出什麽舉措幾乎是不可能的。
按照之前的消息,徐巍會在出征後的兩個月回京。這也就意味着要迅速走完兩個月的流程,将港口的管理權交出一部分到徐巍手中。
這種大事,是根本沒有任何可能瞞住的。
如果他們交出管理權,那其他與許氏交好的家族必然蠢蠢欲動。
許家已經察覺出不對勁了,如果交,那港口帶來的收益必然大打折扣,掌控力下降之後,一些不可為外人道的東西可能浮出水面,如果不交,那便是違背聖旨,是為大不敬之罪,且家主還被扣在皇宮之中。
但無論他們願不願意,這件事幾乎是板上釘釘了。他們只能祈禱,最好徐巍真的有謀逆之心。
兩個月後,徐巍帶着軍隊回到京城,他回來的時候十分低調,沒幾個人知道。
當天晚上,徐巍帶着能調動港口各層人員的信物與趙景在書房見面。
趙景語氣溫和,手中把玩着那枚制作精良的信物:“此行可還順利?”
“雖有危險,但都不足為懼。”徐巍放松地坐在椅子上,“聽說雁吹受傷了。”
趙景眉梢挂着絲絲擔憂與惋惜:“不錯,溫氏家族內部與外人勾結,是你的心上人救了他,不過那是溫家的內部事務,我們也不好插手。”
說到心上人的時候,他揶揄地挑眉看着徐巍,有些壞心眼地挑撥:“說不定她也已經看過了溫雁吹的身子。”
“他的一定沒有我的好。”徐巍自信地說。
他一身健壯的肌肉,身上還有打仗留下的疤,是十分有男子氣概的,溫雁吹一個文臣,即便平時鍛煉,也一定沒有他的好看。
“那可未必,京中的姑娘們都喜歡他那樣的,有文采。”
徐巍的神情認真起來了,他準備和趙景好好理論理論,但他還沒說出口,趙景就神色一變,開口趕人:“再過一會兒許愛卿要到了,未免和他撞上,你還是先走吧。”
“……”徐巍有些不服氣地離開了。
天已擦黑,楚音像往常那樣躺在床上,微弱的夜色下,徐巍匆匆趕回徐府,直奔主卧卻撲了一個空,立刻轉身,翻牆進了隔壁。
一個黑漆漆的身影悄無聲息地摸進卧室,在楚音察覺到不對之前,他便毫不猶豫地湊到她耳邊。
楚音感覺到耳邊有氣流在一下一下地吹,她身上的寒毛瞬間全部倒豎起來。
小偷,變态,還是殺人犯,不行,不能輕舉妄動,萬一讓他知道自己沒睡着,暴起傷人就完蛋了。
就在楚音努力地平複呼吸,假裝睡着的時候,耳垂突然漫上了濕熱的感覺。
那個人,在含她的耳垂,這是個采花賊!
楚音被驚得一動不敢動,手邊現在沒有任何可以讓她反抗的東西,就在她準備背水一戰,奮起反抗的時候,那個人突然說了一句話:“是我,徐巍。”
是徐巍,是他的聲音。
楚音被這個峰回路轉弄得渾身虛軟,她堅持一定要點上燈親眼看看,她将燈舉到徐巍面前的時候,暖融融的燈光照亮了徐巍的面龐,風塵仆仆地趕回來,他的臉上還帶着倦色,坐在床邊一錯不錯地盯着楚音。
楚音仔仔細細地撫摸過他的臉,從額頭,鼻子,嘴巴,到下巴,才真切地感受到分別兩個月的愛人回來了。
徐巍安靜地給她檢查,在結束之後,他勾着楚音的脖子把她拉到自己懷裏,粗糙的手扣在後腦勺上,低頭親吻她,楚音也用同樣的姿勢回應他的思念。
許久之後,徐巍問:“我今天可以睡在這裏嗎?”
“這裏不夠大,睡兩個人會有點擠。”
“我不介意,我想抱着你睡。”
徐巍動作靈活地鑽進楚音的被窩,兩個人面對面在被子裏說悄悄話。
“有人說你謀反。”
“那沒事,不用在意。我聽說你救了左相。”
“嗯,在你走後不久。”
“我的身材好,還是他的身材好?”
“……你的。”沒想到徐巍會問這種問題,楚音反應了一下才回答。
雖然燈已經在上床之前吹滅了,現在房間裏很暗,伸手不見五指,不過楚音還是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