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徐巍知道他說得沒錯,沒有猶豫,當機立斷讓人備馬車。
楚音躺在床上,即便是在昏迷中也眉頭緊鎖,一副很難受的樣子。唇形姣好的嘴唇微微張開,艱難地喘息着,每呼吸一次似乎都耗盡了全身的力氣。
徐巍看着她這幅樣子,渾身的氣壓極低,房間裏的丫鬟們都噤若寒蟬,個個低着頭不敢說話。
溫雁吹的目光從楚音身上收回來,又落到徐巍身上,想起剛剛楚音暈倒時他的反應,沒說話。
很快,李管家人還沒到,聲音先傳過來了:“馬車備好了!”
旁邊站着的丫鬟看見楚音身上大片大片的凸起,頭皮一陣發麻,但還是硬着頭皮走上前去準備把楚音擡到馬車上,還沒等她們擡腳,徐巍就一只手扶着楚音的背,一只手繞過膝蓋下面,一用力把她抱起來,急匆匆地往外沖。
一出門正好撞上要進來的李管家,李管家急得滿臉通紅,見他出來,立刻引他到馬車旁邊。
溫雁吹也緊随其後,上了另一輛馬車。
三人快速趕往太醫院。
此事非同小可,但為了避免恐慌,不能暴露在人前,因而是由暗衛禀報趙景。
趙景越聽臉色越差,暗衛說話的聲音都越來越小。
“混賬!一些蠻人,還真拿自己當攪動風雲的人物了。”
趙景的聲音充滿了諷刺。
他們的動作越來越大,本想再等一段時間,現在看來怕是不行了,這些人在上趕着找死。
太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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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位奉命秘密研究解藥的太醫圍在楚音身邊,輪流查看了她身上的症狀,有人臉色凝重,也有人面色輕松,衆人七嘴八舌地讨論了一會兒,最後得出結論:
“這位楚姑娘身上的疹子應當是過敏加上毒物共同作用形成的,這并不棘手,棘手的呼吸困難之症,這種毒主要作用在喉部,毒發時令人呼吸困難,時間一久就會陷入昏迷,最後死亡。就這位姑娘的情況來看,染上毒物的時間應該并不長,中毒較淺,我們已經研制出了緩解的藥方,在藥物充足的情況下,應該可以撐到解藥研究出來。”
其中那位面色輕松的太醫說:“有了這位姑娘,解藥不需要七日便能做出來。”
徐巍面色稍霁,與溫雁吹一同謝過幾位太醫之後去找趙景讨論這件事。
徐巍說:“不能再等了,這些人未免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左右不過是些蝼蟻,從前放任他們跳上跳下,是看他們翻不出什麽水花,現在手都伸到自己身邊來了,這是徐巍萬萬不能忍的。
趙景的意見和他一樣:“從現在就可以着手準備起來了,正好等解藥做出來,可以一并帶過去。”
至于溫雁吹,則繼續負責情報類的工作,他的眼線遍布四海,這件事由他來做再合适不過。
三人讨論了一會兒,大致确定了作戰方向,剩下的細節,就交給手下的文臣武将了,吃着朝廷的俸祿,就得盡心為朝廷辦事。
楚音醒的時候已經過去一天一夜了,她身上的疹子太醫已經為她上了藥,褪去了一些,再過個三五日,等解藥研發出來,也該好得差不多了。
只是她的嗓子很疼,連呼吸都要小心翼翼地放輕,按照這個情況,接下來幾天,她只能吃流食了。
楚音想問問她被送過來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但她說不出話來,雖認識幾個字,會寫的卻不多,和別人交流起來困難得很,用手比劃了半天太醫才明白,但太醫只告訴她中毒了,其他細節全部隐去。
楚音轉念一想,像他們這樣身份的高官,有幾個仇人再正常不過,這次大概是自己被他們連累了,他們沒出什麽事,反倒是自己遭受了無妄之災。
真是倒黴透頂。
以後還是少和他們來往好了,吃一頓飯差點把小命丢掉。
徐巍還給他留了字條,大概意思是,接下來一段時間會不怎麽太平,出了這樣的事,也有他徐巍的原因,他已經請求陛下讓她暫時留在宮中避避風頭。
楚音看完很無奈,沒想到這麽快就又回到宮中了,這個“接下來一段時間”也不知道到底是多久,自己這個身份待在宮裏還挺尴尬的,既不是宮中當差的人,也不是宮妃,待在這裏還容易引起誤會。
似乎是藥效過去了,身體又開始難受,待在身邊觀察記錄楚音病症表現的兩位太醫立刻開始詢問她的感受。
“還是喉嚨痛嗎?其他地方痛不痛?”
點頭,搖頭。
另一位太醫立刻拿筆記在本子上。
“痛感與之前相比是否有所緩解了?”
楚音仔細感受了一下,點點頭,然後又伸出食指和大拇指撚在一起,舉到太醫面前,示意太醫只有一點點好轉。
太醫又問了幾個問題,接着讓她伸出舌頭,張大嘴巴,觀察他的舌頭和喉嚨,後又看了看楚音的眼白,詳細記錄了她的症狀。
楚音感覺自己像砧板上的肉。
在治療的第三天,楚音身上的疹子開始結痂,脫落,她看不見自己的臉,但她看得見自己的胳膊和腿,上面密密麻麻的一大片,看着都惡心,所以楚音根本沒敢照鏡子,為了避免意外照到,她甚至用帕子把銅鏡蓋上了。
又過了一天,她身上的疹子脫落了不少,楚音實在是壓抑不住內心的好奇,掙紮着走到鏡子面前,緩緩伸出手,深吸一口氣,“唰”得一下把帕子掀開了。
“啊啊啊啊!!”
銅鏡裏照出一張遍布疙瘩的面孔,雖然脫落了一部分,但還是把楚音吓了一跳。
後悔了,不應該掀開帕子的。
外面傳來太監的聲音:“骠騎大将軍到。”
“什麽?!怎麽偏偏在這個時間點過來。”
楚音一想到要用這副樣子出去見人瞬間覺得天都塌了,太醫也就算了,過了這段時間,以後也不會多接觸。
可徐巍就不一樣了,他們兩個是鄰居啊,兩家連在一起鄰居的,日後肯定經常見面,楚音一點也不希望徐巍日後一見到自己就想到這張宛如癞蛤蟆的臉。
但徐巍已經走到裏面來了,避無可避,楚音慌亂地跪在徐巍面前,大喊:“民女參見大将軍。”
她把額頭抵在交疊的手掌上,臉朝地面,因為太過着急,她跪下的時候,膝蓋重重地撞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徐巍的影子籠罩在她身上,輕易就把楚音蜷縮在地上的小小身影全部蓋住。
徐巍皺了下眉頭,讓她起來。
楚音磨磨蹭蹭地從地上直起身子,還是不敢擡頭。
徐大将軍感覺有些奇怪,就歪過頭想看看楚音的表情。
結果楚音還沒起來,就吓得又坐回去了。
徐巍忍不住開口:“怎麽了?”
“……臉上……不太好看。”
楚音的聲音低啞,顯然是嗓子還沒好全,說話有些含糊。
徐巍沒有聽清,看她還坐在地上,就伸手去拉她起來,他的動作太快,楚音沒來得及躲閃,讓他看見了。
楚音快速瞄了一眼徐巍,發現他的表情和尋常不同,覺得他一定是被自己的樣子醜到了,傷心地低下頭,開始掩耳盜鈴。
因此,她沒有發現徐巍閃動的目光,抿緊的嘴唇。
他大概也意識到楚音現在不想見人,找了一個借口主動離開了。
走出房間之後,徐巍找到太醫院的太醫,等他再次出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盒藥膏。
夜晚,天地一片黑暗,墨色向無邊無際蔓延,時間仿佛停留在這一刻。
對應楚音來說,時間過得尤其慢,因為她身上的疹子脫落時會不可避免地發癢,加上面積很大,她總是忍不住伸手去撓,但又不敢用力,生怕抓破了,之後還要重新長。
一着急,呼吸也跟着急促起來,嗓子發緊發痛,更睡不好了。
這幾日她幾乎每天都是這樣度過的,經常晚上睡不着覺,翻來覆去地鬧到白天,身體實在撐不住了,才能勉強眯一會兒。
趙景過來的時候,就是這樣一個時間點,楚音還在睡覺。
他與楚音也許久未曾見面了,雖然他的派人暗中觀察楚音,對她的行動都了如指掌,但終究不如自己親眼見上一面。
楚音因為連日以來病痛的折磨而臉色憔悴,眼下都出現了烏青。
唯一讓楚音心情愉悅的就是徐巍讓人送了去疤膏,楚音臉上的痕跡淡了許多,不仔細看都發現不了。
房間裏的宮女主動退出房間,只留楚音和趙景兩人。
他再一次坐在了楚音的床邊。
“第二次了,你又病了,徐巍沒有好好照顧你。”
趙景嘆了口氣,心說:你一個人在這京城,舉目無親的,也不知道平日裏多去和徐巍打打交道,好讓別人看着他的份兒上少欺侮你一些。
那一次商人找上門來,若不是徐巍恰好去找她,還不知道鬧成什麽樣,雖然自己在他身邊安插了暗衛,但消息的傳遞,人員的行動,再快也是需要時間的。
趙景伸手附上楚音的臉頰,他手上長着習武留下的繭子,有些粗糙,但對于楚音來說恰好緩解了癢意,她不自覺地往趙景手心裏蹭。
趙景愣住了一瞬,沒想到她會有這樣的反應,就繼續幫她輕輕地揉搓臉頰。
直到他聽見大門,熟悉的腳步聲傳來,他聽出這是誰的腳步聲,但他沒有回頭,而是繼續坐在床邊,繼續手中的動作。
他是天子,他不需要主動向誰行禮,所以,他聽見徐巍壓低後緩慢的聲音。
“臣徐巍,參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