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皇宮中,東宮前,血流成河,屍骸遍地。
雙方都損失了不少人。
太子從宮殿中走出來,手中提着那把寶劍,劍尖下指,血液順着劍身下流,彙聚在尖端,最終無力地滴落在地上。他看着面前這個自己從來沒有放在眼中的九弟,深感意外。
他緩緩開口,聲音中帶着一絲凝重:“沒想到,最終與我角逐的人,是你,趙景。”
趙玖,不現在該叫趙景了,徐瀾提劍擋在他身前,張尖也收起了那把羽扇,上前一步對太子進行勸降。
他擡高音量,對太子說道:“太子殿下,我們已經控制住整個皇宮,大局已定,再打下去也只會徒增傷亡,您不如投降吧。”
洪亮的聲音穿過雨簾進入太子的耳朵,他剛剛殺了不少人,現在身體也十分疲憊,但他不能表現出來。
“你若想要皇位,就殺了我。”
太子的聲音依舊穩重,即使面對眼下的困境,他身上依舊有從容之感。
他的态度已經很明顯了,随着趙景一揮手,剩餘的兩撥人馬沖向對方。
太子的人看出敗勢已定,臨死前爆發的不甘心讓他們與趙景的人拼命厮殺,短時間裏竟呈現出勢均力敵的狀态。
不過終究是寡不敵衆,待所有人倒下之後,太子慢慢走向趙景,趙景沒有發令,士兵們不敢輕舉妄動,舉着武器圍住太子,随着他的腳步慢慢移動。
太子手中提着那把劍,他在離趙景不遠的地方站定,擡起胳膊,把劍柄遞向趙景,說:“九皇弟,用這把劍,殺了我。”
二人都站在雨中,雨水打濕了二人,腳下是橫七豎八的屍體,散落一地的兵器,以及不斷從屍體中湧出的血液。
地面被血液染成粉色,徐瀾上前接過那把曾經殺死數位皇族的劍,雙手遞給趙景,趙景接過劍,毫不猶豫地刺向太子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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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驚雷炸響,雷光閃爍,在雷聲傳來的一剎那,太子随之倒地。
至此,塵埃落定。
次日,趙景在諸位大臣面前拿出密旨,上面內容的真假早已無人在意,趙景作為勝出者,他自然就是天子,這封密旨也只不過讓他的皇位來得更加名正言順罷了。
至于太子,自然是因急病去世。
朝堂之上,兵部尚書等一幹太子黨此時深感大難臨頭,甚至有一些膽子較小的人生怕新皇要在朝堂上清理門戶,連夜遞上一個折子請求告老還鄉,更有甚者,不等新皇批複,便準備連夜跑出去了。
只可惜,現在的京城被趙景控制地如鐵桶一般,根本跑不出去。
兵部尚書楚立此時後悔地腸子都青了,若是早知道最後是九皇子登基,當初就不該退掉那個婚約,若是當初早早地成親,此時自己便可以借女兒的光,當個國舅爺,也算是皇親國戚。
如今新皇登基,必然要對朝堂進行一番清算,他既是太子黨,又對九皇子退過婚,屆時首當其沖便是自己。
今日是第一天上朝,還有許多事沒有處理好,所有趙景在清算這方面沒有太過着急。
那些站隊九皇子的官員此時可謂是春風得意,他們這也算是從龍之功,而那些太子黨便是一片愁雲慘淡。
兵部尚書此時沒心情理會別人的嘲笑,一下車就匆匆忙忙地趕回家了。
曾經尚書府門庭若市,如今卻門可羅雀,不論是曾經巴結他,還是和他交好的人,此時都恨不得和他斷的一幹二淨。
府裏現在也是一片蕭條,許多下人害怕被牽連,惹上殺身之禍,連夜收拾收拾東西就跑了。
楚立剛回到府裏,他的夫人趙伊柳便迎上來,面色擔憂:“夫君,陛下是什麽态度?我們今後可怎麽辦啊?”
“唉……我已經寫了一封折子祈求告老還鄉,你讓人把東西收拾收拾,我們……随時準備離開。”
楚立的語氣很沉重,趙伊柳一下子癱坐在椅子上,過了好一會兒才用手撐着椅子扶手站起來,顫着聲音回答:“我……我這就吩咐下去。”
*
這場風波過得很快,一天一夜,天下就換了一位掌權人,戰場集中在宮中,基本沒有傷到平民,也就是在家裏待了兩天就恢複往日的生活了。
對于這些平頭百姓而言,新皇上位,與他們沒有多大關系,那是天家的事,而他們還是照樣過自己的小日子。
于是,前兩日躲在家裏的驚慌失措很快就忘得一幹二淨了,甚至時間長了還能和年幼的孩子吹一句,自己是經歷過改朝換代的人了。
數日來的陰雨綿綿結束了,天空開始放晴,地面積起的水窪幹涸了大半,河湖的水位依舊高漲,想來還需要幾日才能下去。
百姓們工作的工作,玩樂的玩樂,街道上恢複了往日的熱鬧光景。
楚音也把放在床頭的菜刀放回原處,她上街走了一圈,在打聽到新皇居然是九皇子的時候,她再沒有心情繼續走下去。
怎麽辦,父親退婚一事已經表明他是太子黨,如今太子已死,新皇必将清算朝堂,尚書府的下場,絕不會好過到哪裏去。
楚音覺得這簡直倒黴透了,自從出生在尚書府,自己就沒有享受過一天平安快樂的生活,妾在府中沒有地位,自己過得就如下人一般,被趕出來後好不容易靠着自己的雙手過上了還算舒心的日子,現在看來又要被毀掉了。
她難過極了,一路跑回家裏,無力地坐在床上,在外面她顧及着自己的面子,到了自己的房間,她再也忍不住,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大顆大顆地往下掉,砸在自己的手背上。
她哭了好一會兒才收住,待情緒穩定下來,她開始仔細分析這件事。
如果自己留在這裏,可能會随尚書府一起被趕出京城,但自己都已經被趕出府了,到時候他們離開,也肯定不會一直帶着自己,很大可能會把自己半路丢下。
如果自己不管尚書府,提前跑掉,大概率也跑不遠,更重要的是,自己手頭的積蓄不夠多,要想跑得遠些,就需要雇幾輛馬車,幹糧,飼料光是這些,就差不多耗費了自己全部的積蓄。如果路上沒有危險和意外,自己能夠一路順利地到達目的地,到了之後,還有落腳的費用,更別提租房子的錢了。
說到底還是錢的問題。
可楚音不想留在這裏等死,再難她都要試一試。
只是楚音沒想到,自己還沒來得及行動,尚書府就把他抓回去了。
當時楚音正在收拾東西,一群人氣勢洶洶地破門而入,一句話也不說,直接上手把楚音敲暈綁走了。
醒過來的時候,楚音已經躺在柴房裏了,門上還落了鎖。
她還未睜眼就感覺到脖子後面一陣劇痛,她緩緩坐起來,環顧四周,是她很熟悉的地方,尚書府的柴房,自己從前做錯事就會被關在這裏,時隔多年,居然又回到了這個地方。
楚音趴在門上從縫裏往外看,一個人也沒看見,她試着喊了幾聲,也無人應答,外面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
這很奇怪,她想不明白,也不再嘗試詢問,而是在房間裏四處打轉,看有沒有什麽地方能夠出去。
*
楚立和趙伊柳待在房間裏,遣退了侍奉在身邊的下人。
“夫君,這樣真的行嗎?陛下應當明白當初的退婚與楚音無關,我擔心這樣讓陛下更加憤怒。”趙伊柳顫抖的聲音失去了往日的穩重端莊。
“只能死馬當做活馬醫了,我從前為太子做事是不可争辯的事實,這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了,現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平息陛下關于退婚一事的怒火。”
楚立的語氣也很無奈,雖然這件事可能最後并不能帶來什麽希望,但只要有一絲可能,他都要去試試,更何況,這件事只需要犧牲一個無關緊要的庶女。
“先不談這件事了,行李收拾得怎麽樣了?”
“基本上都收拾好了,我已經修書一封送到我母親那裏,如果被剝奪官位或者是……流放,希望他們能幫忙疏通關系。”
趙伊柳艱難地說出了那兩個字,如果陛下允許他們告老還鄉,憑借府中多年來積累的財富,足夠他們平安度過下半生了,這算是好結果,壞結果則是抄家流放,對于養尊處優的他們來說,流放基本上就是宣告死刑。
“我這幾日聯系了不少人,回應我的卻是寥寥無幾,願意幫忙的更是稀少。”
絕大多數人一聽是兵部尚書來信就直接原路退回,連看都不會看,更別提幫忙了,牆倒衆人推,這種冷落,楚立已經許久都沒有體會過了,他起初還會絕對憤怒,感到被羞辱,次數多了,便也麻木了。
趙伊柳又何嘗不是,可她也沒有辦法,只能厚着臉皮,放低身段去四處求告。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楚立第二日上朝就把楚音帶上了,讓她散着頭發跪在殿外。
楚音低着頭,長長的頭發遮住了她的臉,叫人看不真切她的表情。
楚音跪在地上,寒意從胸口擴散到全身,她的心砰砰直跳,呼吸沉重而急促,牙齒控制不住地打顫,雙手微微顫抖,嘴唇發白,額頭冒出細密的冷汗,濡濕了鬓側的幾縷頭發,卷曲地貼在皮膚上。
她沒有想到楚立把他抓回來竟然是要将自己主動獻給新皇,是了,她早該明白的,自己對于楚家,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身上雖然雖然留着楚立的血,但在他眼中只有趙伊柳生的孩子,才算是自己的孩子。
上朝的官員從楚音身邊走過,她看見象征不同等級的各色朝服衣擺從自己身邊掠過,她雖低着頭,卻依舊能感受到他們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如芒在背。
楚音聽見他們的竊竊私語,可憐,嘲笑,好奇……這些身居高位之人像是施舍一般,在百忙之中抽空看了楚音一眼,無聊地調笑幾句,然後又收回自己的目光。
巨大的無力感湧上楚音的心頭,我難道,真的要命喪于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