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大亂将起,風雨欲來,現在的皇宮已經俨然是一個炸藥桶,只待一個契機,戰争便會爆發。
朝堂之上的大小官員早已在暗中站隊,只有極少數的世家大族,憑借厚重的底蘊在這場充滿血腥的戰争中保持中立。
天空中烏雲滾滾,京城霎時間飄下雨滴,路上的行人沒有帶傘,只能将手臂擡到頭上,勉強遮住幾滴雨水,腳步匆匆地家裏趕。
“這天怎麽變得這麽快?”
楚音剛剛送完繡品,結了工錢,手頭寬裕了一些,正想從街上的糕點鋪子買些零嘴兒,不成想,還沒走幾步,就突然下起了雨。
她擔心走慢了,待會兒下的更大,更不好回家,趁着現在雨還不算大,趕快回家。
她一路小跑着回去,遠遠的就看見自己家院子門前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加快腳步走過去,定睛一看,果然是府裏夫人身邊的劉媽媽。
這位劉媽媽就是負責當初楚音出府事宜之人,本應每個月來一趟,美其名曰關照她,其實就是來看看自己過得如何,有沒有做出什麽讓尚書府丢臉的事。
起初幾個月劉媽媽都是按時來的,時間久了,看她一個沒人照拂的女娃娃也掀不起什麽風浪,便來得愈發懶怠了。
不過上一次劉媽媽過來還是兩個月前,按照之前的規律,劉媽媽應該還要再過兩個月才來,這次居然來得這樣早,想來是有什麽事要吩咐。
楚音嘆了口氣,只希望不是什麽太棘手的事。
然後她揚起笑臉走到劉媽媽身邊,一邊和劉媽媽打招呼,一邊從口袋裏掏出鑰匙開門。
“劉媽媽來了,真是不好意思,我回來得太晚了,連累劉媽媽在外頭淋雨,快些進來。”
劉媽媽雖然是一個下人,但跟了當家主母許多年,在府裏比自己這個被趕出府的庶女要得臉得多。
“我就不進去了,你去拿把傘給過來就行,我今天來就是要告訴你,你與九皇子的婚約已經退掉了,以後若無要事,我也不會再來,你也別主動去府裏。”
Advertisement
“解除了?”
楚音有些意外,這份婚約原不是給她的,原來是給府中嫡出的二小姐的,但後來九皇子生母去世,當今聖上也并不疼愛九皇子,九皇子在宮中幾乎是一個透明人。
這樣的婚約不論是落在哪位高門貴女身上都稱得上一句倒黴,所以後來才落到楚音身上。
劉媽媽有些鄙夷地看了一眼楚音,不屑地說:“你難道還真想嫁給九皇子,縱使九皇子不得聖寵,那也不是你能高攀的。”
楚音回過神來,對着劉媽媽賠笑:“媽媽說的是,我這就去拿傘。”
話音未落就跑到房間裏拿傘,不多時,楚音就拿了一把十分破舊的油紙傘給劉媽媽,劉媽媽第一眼看見就有些嫌棄,硬着頭皮撐開發現折傘的傘骨還斷了一根,臉色更黑了。
還沒輪到她發火,楚音就滿懷歉意地說:“劉媽媽實在不好意思,我手頭不寬裕,只有這把舊傘。”
劉媽媽看了一眼這個破舊的院子,又瞪了一眼楚音,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窮鬼,一把傘都買不起,還連累我在外頭淋雨,什麽東西……”
随着她的身影走遠,聲音也越來越模糊,雨開始變大了,水滴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屋頂上,交織出“嘩啦啦”聲響。
趙久站在房間裏,靠門的地方,這個屋子隔音并不好,楚音和劉媽媽的交談被他聽得一清二楚。
劉媽媽的話毫無疑問地昭示着,楚音和九皇子解除婚約,楚音被尚書府放棄。
趙久又想起他走出山洞的時候,看見的仿佛不入紅塵的楚音。
他自幼長在宮中,從未見過這般靈動的女子,宮規森嚴,宮中所有的人都是循規蹈矩,不敢行差踏錯一步,就連他自己也是如此。
趙久的臉有些紅了。
他想,楚姑娘,真的是個極好的女子。
趙久在房間裏轉了一圈,最終還是決定去問問楚姑娘,問她是如何看待和自己的婚約。
*
“你說什麽?”楚音難以置信地看着趙久,不信邪地又問了一遍。
“我說,我想知道姑娘對于和九皇子的婚約有何看法?”
趙久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他感覺有點不好意思。
其實在他第一遍把話問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有點打退堂鼓了,但楚音又問了一遍,只好硬着頭皮再說一次。
楚音覺得這個人真是一點邊界感都沒有,自己和他也不是很熟,他偷聽自己和劉媽媽的談話就算了,現在還跑過來問他,生怕自己不知道他偷聽似的。
楚音不想慣着他,直截了當地說:“你這個人真是太沒分寸感了,我也收留你好幾日了,你盡快找時間離開,別一直賴在我這裏。”
趙久:“……”果然,就不該問出那句話。
當時聽見楚音和自己有婚約一時血往頭頂上湧,腦袋一熱就過來了。現在好了,什麽都沒問出來,還招來了楚音的嫌棄。
趙久朝楚音行了一禮,嗓音裏帶着歉意地說:“楚姑娘,是在下失禮了,日後一定給您賠罪。”
楚音也沒真的指望他日後真的能給她什麽報答,随口對他說道:“你日後要是真的有誠意,就給我點錢當報酬。”
“一定一定。”趙久連聲答應。“楚姑娘,最多兩日,我便會離開。而且,我聽聞最近京城不太平,姑娘若無事,便少出門吧,在家中多備些糧食,炭火。”
“知道了,多謝提醒。”
趙久看楚音沒有繼續聊下去的意思,就識趣地告辭了。
接下來的時間趙久就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間裏,兩個人互相之間一句話也不說。
在一天半之後,趙久離開了,在房間裏留下了一張字條。
楚音拿起來掃了一眼,都是些保佑平安,勿念勿挂之類的話。
但趙久的字倒是寫的很好,遒勁有力,行雲流水。
楚音在府裏的時候只能蹭蹭府裏公子們的課,趴在窗戶外偷聽,雖然辛苦,卻也識得不少字,但會寫的卻不多,更別提寫得好看了。
楚音把那些字來來回回地看了好幾遍,她對讀書人向來很尊重,現在看見趙久寫得一手好字,連帶着心裏對他的印象都好了不少。
*
近兩日天氣一直都不好,烏雲盤旋在皇城上久不退散,雨越下越大,幾乎到了傾盆大雨的地步。平日裏熱鬧非凡的大街,此時家家戶戶都門窗緊閉。
山雨欲來風滿樓。
城門口守衛的士兵也不複往日的輕松懶散姿态,嚴肅地站在大門兩邊,目光如炬,筆挺似松,仿佛有任何異動都能迅速将敵人斬于刀下。
東宮裏一片壓抑嚴肅,原本遍布整個東宮的太監宮女,此時幾乎全都換成了訓練有素的士兵,身着鐵甲,手持刀槍劍戟,守強度是較以往的十倍不止。
完全打破了以往宮中不準攜帶武器的規矩。
東宮之內,金碧輝煌,珍寶遍地,在宮殿正上方的桌子上,赫然擺着一把鋒利的寶劍,太子端坐高位,手指落在劍身上,從頭劃到尾。
這是一把見過血,開過刃,殺人無數的寶劍,他的父皇,也就是當今聖上,用這把劍殺死了自己的兄弟,今天這把劍在太子手上,将重現多年前奪位的血腥。
皇宮門外,趙久身着黑色長袍,在一群士兵的簇擁下緩緩走來。
他的左手邊是一路為他出謀劃策的謀士張尖,手中正不緊不慢地搖着一把羽扇,他右手邊是手下的一員猛将徐瀾,身材魁梧,腰間別着一把沉重的劍身後還有無數對他忠心耿耿的人。
此戰,趙久帶着拼死一搏的心。
他們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向高大的皇宮宮門,令人意外的是原本應該鎮守宮門的禁衛軍,此時卻低頭抱拳向趙久一行人行禮,态度十分恭敬,主動為趙久他們打開宮門,讓出一條路。
徐瀾落後半步趙久,跟着他進入皇宮,心中不屑:這些所謂的禁衛軍不過是些酒囊飯袋,三兩下就被我們的人滲透了,平時日子過得太舒坦,到了關鍵時刻便一點也不頂用。
太子也不是毫無本事,在他們剛剛進入皇宮不久,消息就已經傳到他的耳朵裏,他向手下的人揮了揮手,趙久便迎來了第一批軍隊。
手下的士兵毫無畏懼地迎上去,角逐就在此刻開始。
*
雨又下起來了,天空中時不時閃過一道閃電,那一剎那的光亮,甚至照亮了整個京城,過了一會兒,才傳來“轟隆隆”的巨響。
家家戶戶門窗緊閉,一只燕在雨中飛翔,雨水沾濕它的羽毛,它的動作開始變得遲鈍緩慢,直到一支箭射穿它的胸膛,它如流星般墜落在一戶人家的門前,發出“啪”的一聲,便再沒了聲息。
寧可錯殺,不能放過,現在的京城,一只鳥都不能飛出去!
雨水沖刷着屍體,血液朝周圍流淌,在将要進入屋子的時候,被門檻擋在外面,裏面是一家三口抱在一起,懷中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兒,他們聽見了門外的聲音,卻不敢有任何動作。
現如今,家家皆是如此。
宮內早已傳出命令,各方勢力為了封鎖消息,不允許任何人進出京城,在一切沒有結束之前,所有人都必須老老實實地呆在自己家裏。
近來街上也傳出了風聲,加之趙久的提醒,她提前備好了許多幹糧,炭火和水,準備老老實實地呆在自己的小破屋子裏,如非必要,絕對不出去找死。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保證一定安全,誰也不知道,會不會突然有反賊沖進自己家進行搜刮搶掠。
楚音縮在自己的床上,床邊放了一把菜刀,她沒有安全感地抓着刀柄。
雷光照亮了房間,家中的一切都顯得那樣蒼白脆弱,楚音的視線落在房門上,那些叛軍有鋒利的刀槍,堅硬的鐵甲,如果他們有心要闖進來,楚音根本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這一刻,楚音突然感受到,一個無權無勢的百姓,在戰争面前竟是這樣脆弱,深深的無力感蔓延在楚音身上,透骨的寒意侵蝕着她,即便是用力裹緊被子,也無法驅散一絲一毫。